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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話語頓了頓，繼續(xù)道：“我在洛書的時候，也目睹過類似的世界，洛書的世界與這里不同，那里遵循著某種規(guī)律，哪怕演繹的是亂世，但每一件事的發(fā)生都是井然有序，符合歷史的。這里不同，這里是混亂的……魂靈自生自滅，天地?zé)o拘無束，仿佛只是一個注定走向衰亡的空間。”

    寧小齡好奇道：“這兩個地方為什么會不一樣呀？”

    寧長久道：“原因很簡單，洛書是被刻意創(chuàng)造的，而這里，是無意間創(chuàng)造的。”

    “無意間？”寧小齡看著一望無際的世界，不解道：“那冥君是有多不小心啊。”

    “這不是他能控制的……”寧長久話語悠悠：“因為這是死亡時萌發(fā)的。”

    “死亡？”

    “嗯，人在死亡的一瞬，意識會進(jìn)行前所未有激烈的運動，你可能會在那一瞬間，完整地回顧完自己的一生。”寧長久解釋道：“人尚且如此，更何況是力量遠(yuǎn)超尋常古神的太初神祇？”

    寧長久繼續(xù)道：“冥君在死亡的時候，意識瞬間爆發(fā)了。它就像是一個點，剎那引爆、擴(kuò)張，膨脹成了一個空虛的，無邊無際的世界。漫長的歲月里，這個空虛世界里的意識碎片緩緩凝聚起來，構(gòu)成了這里的土地。這里的山體，樹木，花卉與俗世相似，本質(zhì)卻又迥異……或許這是冥君混亂意識所創(chuàng)造的。這個過程應(yīng)該耗費了許久，所以九幽醒來的時候，已是冥君死后一千多年的事情了。”

    寧小齡聽著，訝異于師兄的想象，她感覺自己的詞句有些匱乏，只好感慨道：“真是太神奇了！”

    寧長久又看了一會兒山體間的神像。

    他知道，冥君永遠(yuǎn)不會回應(yīng)禱告的人了。

    “走吧。”他說。

    寧小齡起身，跟在了師兄的身邊。

    寧長久伸出了手，寧小齡猶豫著拉住了。

    兩人又同行了許多路，寧小齡忽然道：“師兄。”

    “嗯？”

    “當(dāng)時你回來以后，是先去見的嫁嫁師尊還是去見的襄兒姐姐呀？”寧小齡問道。

    “問這個做什么？”寧長久問。

    “我……就是好奇！”寧小齡小聲道。

    “嗯……先見的嫁嫁。”寧長久如實道。

    寧小齡有些吃驚，道：“師兄……果然還是更喜歡師父嗎？”

    寧長久哪敢回答這個問題，道：“我很……敬重嫁嫁的。”

    寧小齡才不相信呢，當(dāng)初在天窟峰時，她誤入師兄的房間，看見師父和師兄在一個房間里的時候，她就意識到不對勁了，只是自己那時候比較天真，信了師兄那套說辭。現(xiàn)在想想，若不是自己打擾，怕是都發(fā)生什么了……而且嫁嫁師父在深淵邊結(jié)廬苦等了這么久，這哪里是尋常的感情呢？

    只是沒想到，師兄竟真的更喜歡師父一點……我以前還一直以為會是襄兒姐姐的。難道說，師兄更喜歡……

    想到這里，寧小齡的目光不由下移。

    她毫無阻隔地看到了自己裙擺下露出的鞋尖。

    少女一下子沮喪了許多。

    寧長久假裝沒看到她的神色，平靜道：“因為小齡也在諭劍天宗呀，我當(dāng)然是要先來看你們的。”

    寧小齡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原來是這樣啊……

    “師兄真好！”寧小齡由衷道。

    過了會兒，她又咬著嘴唇，有些害羞又有些期盼地問道：“那師兄和師父……”

    “小齡這么多疑問，可以等會去之后問嫁嫁。”寧長久道。

    寧小齡道：“我才不傻呢，要是小齡敢問師父這個，準(zhǔn)又要被打戒尺了。”

    寧長久微笑道：“放心，這次小齡回去，大家疼你還來不及呢。”

    寧小齡知道，師兄有許多話其實也是不可信的。

    “疼我？到時候真疼了，師兄準(zhǔn)又在一旁笑我。”寧小齡道。

    寧長久揉了揉她的腦袋，道：“放心，師父要是欺負(fù)你了，我?guī)湍闫圬?fù)回去。”

    寧小齡冷哼一聲：“才不信呢，師兄膽子再大，還敢打師父不成？”

    寧長久嘴角勾起，淡淡地笑了笑。

    若是洛書里，陸嫁嫁輕跪在地，話語溫軟地求他責(zé)罰的模樣被寧小齡見到了，小齡師妹怕是已經(jīng)要驚訝得睡不著覺了。

    更何況那些芙蓉出清水的畫面呢……

    師兄妹攜手在窮山惡水的冥國中游覽著。

    一個日夜后，他們回到了冥殿。

    九幽還在伏案思考，寢宮內(nèi)，魚王打了個哈欠，慵懶地走了出來。

    它熏黑般的眼眶淡了許多，依舊有些昏昏欲睡之感。

    魚王抬起頭，瞄了寧長久一眼，難得地發(fā)出了一點贊嘆的聲音：“看來我還是低估你了，我原本以為，你這樣的人會趁著我睡覺把我賣了呢。”

    寧長久笑了笑，他袖間的手指偷偷指了指九幽，道：“你可是功臣，我又不是那樣的昏君，怎么會不善待功臣呢。”

    寧小齡慚愧地低下了頭。

    魚王問道：“你們怎么還在這里？我不是已經(jīng)幫你們找到辦法了么？還沒商討出結(jié)果？”

    寧長久道：“九幽姑娘還在找收集權(quán)柄的辦法。”

    魚王怔了怔。

    它看了一眼九幽，又看了一眼寧長久，貓臉皺起，道：“這……有什么難度嗎？”

    寧小齡眼睛一亮：“你有辦法嗎？”

    魚王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他們，道：“權(quán)柄這個東西，某種地方與靈氣是相似的。”

    寧長久回想起臨河城的一幕，一下子明白了過來：“權(quán)柄也像靈氣一樣，會聚合？”

    “孺子可教！”魚王欣慰地點了點頭，道：“破碎的瓷碗無法復(fù)原，但權(quán)柄不一樣，它們就像是崩離的種族，甚至不用你們動手，它都會想方設(shè)法自己復(fù)原。但它們就像是在世界上漫無目的飄蕩的飛蛾，你若想將它們都吸引過來，還是需要舍得點燃一把大火。”

    寧長久明白，魚王口中的火把，便是一個相對完整的，擁有足夠多權(quán)柄的人。

    這個人只要在那里一坐，甚至不需要做什么，失散的權(quán)柄便會慢悠悠地，從四面八方匯聚過來。

    九幽抬起頭，看著他們。

    她是聽到了他們的對話的，也明白了魚王口中的意思。

    寧長久望向九幽，道：“若是這么做，合適的人選只有小齡了。”

    九幽道：“小齡體內(nèi)的權(quán)柄恐怕不太夠。”

    寧長久道：“九幽殿下將權(quán)柄都還給小齡，再倒貼一些，或許就夠了。”

    “什么？！”九幽一驚，如即將遭受侵犯般瞬間雙臂交叉，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氣惱道：“好哇，你們?nèi)素埞唇Y(jié)，故意用這番說辭，想要把權(quán)柄從我這里騙走，對不對？不要癡心妄想了！我這么機(jī)靈，怎么可能上你們的當(dāng)呢！”

    魚王道：“殿下，我才剛醒……”

    九幽固執(zhí)道：“反正我就是不信。”

    魚王也懶得解釋了，心想冥國有你這樣的君主，可真是萬民之幸。

    寧長久道：“只有兩百九十六天了，過一日少一日，冥君大人自己好好想想吧，若你實在不愿放行，我們也只能用刀劍解決問題了。”

    九幽豎著手掌，嚴(yán)肅道：“且慢……嗯，容我想想吧。”

    “嗯。”畢竟是重大的決定，寧長久也并未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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