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中土,古靈宗,灰霧壓城。 這是寧小齡來到古靈宗的第三個月,她看著空中那些龍一般漂浮的死靈之氣,依舊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古靈宗不似諭劍天宗那般純粹修劍,這里有控靈之術(shù),有劍術(shù),有涉及古神的煉術(shù),大小術(shù)法算來有百余種。寧小齡沒有主修最熟悉的劍術(shù),而是選擇了直通幽冥的死靈之路。 天地之間無時無刻都有生靈在死去,而古靈宗坐鎮(zhèn)冥府遺址,壟斷了大部分的幽冥靈氣,中土其余十來個修行此道的小宗門,每年都要以大禮來拜,才能勉強分一杯羹。 寧小齡初入宗門之時,便被授予了一枚黃銅戒指——古靈宗所有的內(nèi)門弟子都擁有一份這樣的戒指,每一個戒指之中,都有著一片權(quán)柄碎片。 這指甲蓋大小的權(quán)柄碎片當(dāng)然不可能發(fā)揮作用,但它對于修道卻頗有裨益,同時也是身份的象征。 寧小齡來到此處之后,便感知到大宗門的靈氣何等充沛,那宗中聳立的石崖之間,有一條著名的青碧色天瀑,它在以暗沉之色為主調(diào)的古靈宗里尤為醒目。瀑布中流淌的不是水,而是濃郁到極點之后化作液體形態(tài)的靈力,它們自山頭的尖崖處凝成,順著崖壁墜落,發(fā)出真實瀑布般的轟鳴之音。 這是寧小齡在南州前所未見的場景。 這個宗門之中,等級也極為森嚴(yán),遠(yuǎn)遠(yuǎn)不似諭劍天宗那樣,峰主大人閑來無事的時候還能來上上課…… 除了教導(dǎo)他們劍術(shù)與法術(shù)的修行者,她幾乎沒有見過其他更高位的人。 這些專門教人的修行者名為說靈先生,每一位說靈先生都是嚴(yán)格挑選出來的,他們的境界算不得高,只有長命巔峰,而他們在宗門中的任務(wù)便是教導(dǎo)晚輩修行者,送走一代又一代新人,一生皆是如此。 寧小齡的說靈先生是一個身材高大的女子,寧小齡來之前,她手底下的年輕修士本有九人。這讓這位說靈先生不高興了很久,因為她認(rèn)為,九是命數(shù),超過的一則是變數(shù),這不吉利。 但所幸小齡極為爭氣,她來到宗門之后修行刻苦,境界亦是突飛猛進,在短短兩個月的時間里便已可入‘黃泉’淬體而無恙,在年輕一輩中小有名聲。 每年入冬之時,所有的年輕一輩便有一場大考,通過者便向更上一級修行,未過者便繼續(xù)滯留,等到來年考核。 寧小齡知道,他同窗的兩三位師兄,已經(jīng)連考五年沒有通過了,而每一位修行者允許的極限是七年,她看著他們?nèi)諠u稀疏的頭發(fā),想著原來這樣的大宗門也不是各個都是天才。 嗯,只有師兄才是真正的天才…… 她在這里見過不少驚才絕艷之輩,只是與師兄相比,始終顯得普通了些。 而她也聽過有人打趣她說,這寧小齡的齡字應(yīng)當(dāng)改為“零”才對,因為她除了修道,對于其他東西的關(guān)心程度幾乎是空白的。 可十月發(fā)生的一件事,不僅震動了中土東南的這片土地,還令得寧小齡心頭劇顫,擔(dān)憂起了千萬里之外的趙國。 中土勢力割據(jù),大大小小叫得上名號的宗門有千余個,而其中真正強大,唯有八神宗四樓一劍閣。 古靈宗便是八神宗之一,名聲極大。 而那四樓則如棋盤上的座子一般,端正地立于四角,若整個中土都是一個神國的話,那么這四座通天之樓便是中土神話邏輯的神柱,它們的歷史太過悠久,久到無法考究。 劍閣原本只是一個破落得將要衰敗的宗門,可五百年前浩劫之后,劍閣最傳奇的閣主接過了劍閣的開宗之劍,劍訪中土三十六劍宗,從此以后,中土九位劍圣自除封號,唯他一人稱圣。劍圣之名自此盛于中州,無人不曉。傳聞,他的劍快得可以斬斷光陰。 但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地方舉世皆知,那個地方名為萬妖城,萬妖城在古靈宗以北,曾有不少天才修士孤劍入城,但從未有人活著出來。之因萬妖城的城門上有八個字“來者是客”和“帶劍者死”。 可是這一次,這件轟動一時的大事,并非發(fā)生在八宗四樓一閣,而是在中土的八十一國之中。 中土大大小小八十一國,其中真正的大國卻只有七家,這七家各據(jù)一方為霸主,這七家之外的其余小國,實力本該相差不多,但近幾年,中土東南之處,隱有一個國家鯨吞蠶食,快速崛起。 那個新興之國名為雷國。 雷國生于窮山惡水之地,那里有一大片雷澤,環(huán)繞著這座山中小國,雖依據(jù)天險,無敵人侵?jǐn)_之危。但那里荒山綿延,土地貧瘠,植被難生,更有傳言稱雷澤之下鎮(zhèn)壓有太古兇神,而雷國之人皆為古神的祭品。 但數(shù)年前,雷國出了一位女帝陛下,這位女帝陛下很是年輕,天賦卻高絕出奇,她未到二十歲時,便已跨入了紫庭之境,帶著國中之民,于窮山惡水之中開辟出了生路。幾年中,她南征北戰(zhàn),以少勝多,竟將周圍數(shù)個小國的國土盡數(shù)占據(jù), 雷國女帝打出了他們的旗幟,那是一片黑色的旗幡,旗幡上是一只雷雀。 而近日,女帝生辰將近,她主持大宴,幾乎將中土東南一隅赫赫有名的宗門邀請了個遍。 寧小齡作為古靈宗中杰出的弟子,也隨隊赴宴。 雷國以雷池為護城之河,城樓之上,蒼青色的雷雀旗幟獵獵翻飛,灰蒙蒙的天空上,時有粗壯的閃電劍一般劈開天空,照得瞳孔明亮。 寧小齡對于這場國宴本沒有興趣,但參加國宴之后,她才驚訝地發(fā)現(xiàn),原來這場宴會并非真正的國宴或生辰宴,更是雷國女帝的飛升之宴。 紫庭境飛升,哪怕對于古靈宗這樣的大宗來說,也是聞所未聞之事。 宴會中,寧小齡見到了這位女帝。 女帝名為師雨。 與雷國彪悍的民風(fēng)不同,那位女帝大人身材很是嬌小,行走在軍隊之中時宛若小貓昂首挺胸地走過虎狼列成的道路,她漆黑秀發(fā)的末梢,隱約勾著金色的雷電,那些雷電激得她長發(fā)無聲而蕩,更將她的后背照得明艷,宛若生有雙雷電之翼。 在其余人都在感慨著女帝大人驚才絕羨,數(shù)年之后定能名動整個中土之時,寧小齡只是細(xì)細(xì)地端詳著她,想著這位女帝大人沒有襄兒姐姐漂亮…… 其實師雨的容貌是很美的,但是寧小齡總覺得她缺了點什么,看上去就似一個精美而強大的人偶,很不近人。 寧小齡吃著國宴,偶爾看一看那端坐最高處的女帝,腦海中想象一些師兄和襄兒姐姐在一起的畫面,以此增添一些慰藉。但她也知道,自己想象的這些畫面,或許永遠(yuǎn)也不可能再發(fā)生了。 宴會及半,異變陡生。 雷國的城門之外,忽然下起了一場雪。 一柄晶瑩剔透的飛劍跨越千里雷澤,連過十二城,裹挾狂風(fēng)暴雪而至,懸停在了皇城之外。 冰雪之劍上同樣立著一個少女。 那位少女同樣容顏秀美,她的披著厚厚的貂皮絨衣,衣袂之間飄著雪花,那一雙眸子更似堅冰打磨而成的,澄凈剔透,泛著經(jīng)久不散的寒霜之氣。 她的肩頭,停著一只鳥。 “你便是師雨?”冰雪之劍上的少女目光越過人群,盯著那雷國的女帝,冷聲發(fā)問。 師雨微微仰起頭,看著這位與自己年紀(jì)相仿的不速之客,眉頭漸漸皺起。 “何人?何事?”師雨問話之間,天空中有雷鳴電閃劈過,襯得她眉眼不怒自威。 雪劍上的少女開口道:“我叫雪鳶,北國寒歲城城主,今日前來與你下封戰(zhàn)書。” 話語間,她漫不經(jīng)心地逗弄著肩上的鳥雀。 她與這雪鳥同名。 “戰(zhàn)書?”師雨的眼眸漸漸瞇起。 整個中土,除了無人管轄的萬妖城,其余地方的宗門曾立過協(xié)約,嚴(yán)令禁止修道者之間私斗,哪怕決戰(zhàn),也要有雙方共同認(rèn)可的戰(zhàn)書。 這一約定是對于修道者的管轄,畢竟千年前,尚且屬于古神的年代里,一場突如其來的神戰(zhàn)便可能毀城滅國。 那些畜生釀下過的慘禍,作為人族修士當(dāng)然不可重蹈覆轍。 所以無論是何處的宗門,只要形成了規(guī)模,對于宗內(nèi)的修道者都有許多的約束。 “嗯,入鄉(xiāng)隨俗嘛,這里畢竟是大地方,不像我們那可以隨便殺人。”雪鳶淡淡開口。 師雨道:“我若不允呢?” 雪鳶道:“你沒有不允的理由。” 天空中雷電之聲更加密集。 寧小齡明白,眾目睽睽之下,這般孤身闖城門的挑釁,作為驕傲的雷國女帝自然是不可容忍的。 更何況她們的年齡和境界都恰好相仿。 甚至她們的圖騰都是相近的。 師雨雷國的旗幟圖騰為雷雀,而雪鳶的衣袍上也繪著雪國的神鳥。 這是師雨的國宴也是她的生辰之宴。 飛升之日將近,戰(zhàn)書卻先來到面前。 她忽然仰起頭,望向了西方,神色中帶著微微的惆悵與傷懷。 “同齡同境,無人能贏我。”師雨傲然道。 雪鳶問:“為何?” 師雨道:“因為我的娘親是世上最強大之人,我是她的女兒,當(dāng)然不會敗。” 雪鳶忽地發(fā)出一聲嗤笑:“我娘親也是世上最強之人。” 師雨眼眸瞇起,發(fā)梢之末的電流向上淌去,幾乎將整片黑發(fā)都澆成了金色。 “你……”她欲言又止。 雪鳶笑了起來,道:“我知道你的身份,你卻不知道我的,圈地為王,自認(rèn)圓滿……你知道你有多可愛么?” 師雨面容看似平靜,但在場的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她身上散發(fā)出的、異樣的氣息。 天空中雷鳴電閃不斷。 她與這座城相連,這座城,這片天空也知曉她的情緒。 “不可能!娘親只有我一個女兒!”師雨忽然發(fā)出了一聲怒吼,似只暴怒的母獅。 那柄冰雪之間破開城樓,緩緩地推入了城中,劍上的少女道:“我們遲早會有一戰(zhàn),與其等到回歸神國之后再打,不如現(xiàn)在就分出勝負(fù),省得幾年之后去勞煩娘親。對吧?妹妹。” “誰是你妹妹?”師雨的衣襟之間,雷光濃郁得好似不滅的烈火。 劍至城中之后落地,雪鳶于劍上走了下來,遍地生寒,冬天提前來臨,城中也飄起了細(xì)碎的雪。 雪鳶道:“你還不明白么,天下何其之大,像娘親那樣的人物,怎么可能把籌碼都壓在一張賭桌上?” 師雨有些相信了,但真相背后藏著的恐怖與惡意令她膽寒。 她問道:“為何你知道這些?” “這是秘密。”雪鳶淡淡開口。這是必須隱瞞的秘密。 師雨道:“若真如你所說,我們都是娘親的女兒,那我們之間戰(zhàn)斗的理由是什么?”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