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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需要師姐再幫你討要一份婚書么？”

    不等寧長久回答，大師姐便向她走去。

    寧長久連忙跟上。

    大師姐走到了陸嫁嫁的身邊。

    此刻的陸嫁嫁像是冰封的美人兒，她的依舊睜著眼，眸中藏著月色，肩上披著星光，白裳裹著的身軀窈窕曼妙。

    “很美，不似俗子，氣質(zhì)姿韻倒與師尊有些相近之處。”大師姐看著陸嫁嫁，說道：“她的劍體還差些意思，以后煉體鍛劍可莫要耽擱，若有不懂之處，以后可以問問四師妹。”

    這已是極高的評(píng)價(jià)了。

    寧長久聽到煉體鍛劍二字，心中咯噔了一下，抬起頭，恰好對(duì)上大師姐幽靜的眼眸。

    他很快意識(shí)到，是自己想歪了，這種行為在修行界本就名為煉體鍛劍，只是自己給它賦予了特殊的意義……

    寧長久面不改色道：“多謝師姐提醒，我不會(huì)懈怠的。”

    大師姐道：“她身上有罪君的羽。”

    寧長久一驚，連忙望向了她。

    大師姐伸出手，穿過了陸嫁嫁的黑發(fā)，從墨色的長發(fā)中取出了一片烏黑的羽，她將黑羽納入袖中，隨后從寧長久的婚書中提煉出一縷紅線，埋入了陸嫁嫁的發(fā)絲里。

    “先前她在南荒不受污染便是得黑羽庇護(hù)，這朱雀羽絲也有一樣的功效。”大師姐看著崖邊靜坐的美麗女子，忽然淺笑著轉(zhuǎn)身，道：“張久，你要想好了，人間的女子再美，再驚才絕艷，她也未必可以跟上你的腳步。無論你做出什么樣的抉擇，以后你要走的，都是通天之道。其中崎嶇艱辛，不需師姐明言了吧？”

    寧長久沉默良久，抬起頭，平靜地看著大師姐的眼睛，肅然道：“我叫寧長久。”

    大師姐淡淡地嗯了一聲。

    寧長久繼續(xù)道：“這輩子，我愿意活自己的路，而非遵循師父的安排。如果我的人生還有十年，那我就陪她十年，如果還有一天，那我就陪她看最后一場日出日落。”

    大師姐停下了腳步，回首笑問：“為何不說百年千年？”

    寧長久抿唇不語，他知道，自己的人生只有十年了。

    “因?yàn)槟愫ε隆！贝髱熃憬o出了她的答案：“你知道你給不了她百年千年，正如師尊窮盡一切，想給世間一個(gè)不朽……我從不覺得人間的情愛便是渺小，所以我相信，等到你想要給她一個(gè)不朽時(shí)，就一定會(huì)回觀的。”

    寧長久靜立原地，好似與天地一道定格了。

    大師姐的話戳中了他的心事。

    他喜歡陸嫁嫁，他當(dāng)然不甘心這個(gè)喜歡只有十年。

    “神御！”

    大師姐即將踏月離去時(shí)，寧長久叫住了她。

    寧長久不確定這是她的真名還是道號(hào)。

    但這是他所知道的，大師姐的名。

    大師姐停步：“何事？”

    “師父為什么要?dú)⑽遥俊睂庨L久還是問了出來。

    大師姐靜默不言，片刻后，她輕聲問道：“這便是上一世的結(jié)局么？”

    寧長久沒有回答。

    大師姐道：“我不知。若你想知緣由，恐怕只能親自問師尊了。”

    寧長久問：“若我想回不可觀，我該如何回去？”

    大師姐道：“師父不允許我來接你，而整個(gè)人間，知道不可觀之路的，唯有一人。”

    “誰？”

    “惡。”

    “惡？”寧長久不解：“他在哪里？”

    大師姐道：“他在中土最混亂之處，他甚至可以回答你，一些連師姐都不知道的事。”

    “言盡于此，不是師姐不想給你指點(diǎn)太多，而是師尊在下一個(gè)計(jì)劃定下之前，不愿太干涉你，接下來你可以做任何想做之事，無人會(huì)擾你了。”

    大師姐的話語自始至終地寧靜，甚至需要仔細(xì)聽才能聽清。

    聲音漸緲。

    云過月亮，光影在白衣上變幻。

    風(fēng)過樹林，作響聲如一場雨。

    ‘寂靜’之后的世界重新開始流動(dòng)。

    陸嫁嫁眼眸中的光漸漸變得生動(dòng)。

    寧長久忽地從身后抱住了她。

    “你做什么？！”陸嫁嫁低聲驚呼。

    寧長久分明在樹林中踱步，怎么忽然之間就來到了自己身后呢……

    又是什么歪門邪道的法術(shù)？

    她柔軟的身軀被一下子抱住。

    寧長久想起了先前與大師姐的對(duì)話，他感慨道：“嫁嫁，我忽然有些理解，那些末代王朝的昏君了。”

    “嗯？”陸嫁嫁掙扎的身子微停，她疑惑地哼了一聲，道：“又有什么歪理邪說了？”

    明知一個(gè)王朝積弊幾代，國庫虧空，民不聊生，放眼望去滿朝又盡是奸佞臣子，無一可用之人，內(nèi)憂外患之危罄竹難書。

    年輕皇帝本想勵(lì)精圖治，挽狂瀾于即倒，名垂青史，偏偏宮里又來了一個(gè)蓮花般圣潔的白衣仙子……算了，反正這王朝估計(jì)最多十年就要覆滅了，哪怕我用盡渾身解數(shù)也未必能救，哪怕救了，我與白衣王妃都已老了，白白辜負(fù)大好時(shí)光，不若每日笙歌燕舞，用死后萬世罵名換這十年宣-淫似也并無不妥，人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呢……

    寧長久不由自主地把自己想象成了一個(gè)末代君主。

    他懷中抱著的，是后宮三千佳麗里最美也是最愛的白衣王妃。

    他這樣想著，打趣道：“你是朕的妃子，今晚翻你的牌子了，乖乖服侍朕，否則就打入冷宮里。”

    陸嫁嫁按住那雙不安分的手，羞惱道：“你今天發(fā)什么病了？”

    “病？難不成你還是太醫(yī)？”

    “你要是真得病了，我就拿劍給你做做針灸。”

    “針灸？到底是誰給誰針灸？”

    “你那……確實(shí)有些像針灸唉。”

    “……”

    兩人打鬧了一陣，雙雙地躺在地上。

    寧長久看著她有些兇的秀靨仙顏，心中越來越柔軟，他想自己若是背了萬世昏君之名，那王妃豈不是那禍國殃民的妖姬了，怎么能讓她背上這種罵名呢？

    “嫁嫁。”

    “嗯？”

    寧長久忽然道：“我一定還你一片萬世江山！”

    “……”陸嫁嫁有種打人的沖動(dòng)。

    自己等了兩年，等回來一個(gè)傻子？

    “我再給你胡言亂語，我可要欺師滅祖了。”陸嫁嫁威脅道。

    寧長久同樣笑了起來：“你確定？”

    陸嫁嫁瞪了他一眼，心想這快半個(gè)月了，你與我對(duì)劍之時(shí)何時(shí)贏過了？還敢這般嘴硬？若不是我放縱著你，你哪有半點(diǎn)欺負(fù)自己的機(jī)會(huì)？

    寧長久則感受著大師姐那個(gè)板栗之后，體內(nèi)圓融流動(dòng)的一切。

    過往那些道法劍術(shù)的粗礪之處已被相繼抹平，修羅體魄的斷裂處也縫合完整，雖遠(yuǎn)不及巔峰之時(shí)，卻也絕不至于為拖累，斷界城里所有高妙得遠(yuǎn)超境界的歷練也化作了真實(shí)的感悟。

    先前月光重新流動(dòng)之時(shí)，他便自然而然地邁入了紫庭第三樓。

    陸嫁嫁與他對(duì)視著，只以為他又要主動(dòng)認(rèn)輸了。

    寧長久卻笑道：“稍后你若輸了，鍛劍之時(shí)可別哭鼻子哦。”

    陸嫁嫁冷笑道：“師父真是越來越不知天高地厚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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