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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零八章:修羅之劍-《神國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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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長久替她松了松衣裳的前襟,另一手熟稔地挑開了她系著黑袍的束帶,衣袍稍松,司命吮吸枯枝的動作微僵,她嘴角泛起了一個極淺的弧度,纖密的睫毛覆下,遮住了瞳孔中的神色。

    “雪峽那夜時,我從未想過會有今天。”司命唇瓣微傾,忽地笑道。

    寧長久原本以為,司命下了刑架,再見到自己之時會直接翻臉動怒,用盡手段先殺死自己。

    但此刻她似是很以大局為重,非但沒有怒火,反而笑意清冷,眉目之間似有淡淡煙靄,半點殺意都看不出來。

    寧長久平靜道:“不管我們先前有什么舊怨,最好還是先放下,等到今夜之后,我們可以一樁一樁清算的。”

    司命淡然道:“你有信心戰(zhàn)勝罪君?”

    寧長久道:“沒有。”

    司命道:“那接下來呢?”

    寧長久道:“做我的靈,我……”

    寧長久的話語忽然震住了,他恰好解開了司命的前襟。

    羅帶垂落,衣裙漾開。

    司命笑意盈盈地看著他。

    寧長久望見了一片細(xì)膩如脂,光滑如玉的雪地,雪地下方細(xì)窄而平坦,上方則有隆起的雪峰,雪峰高絕冷傲,不染片塵,峰頂有紅梅初綻,于寒風(fēng)冷雪中巍巍顫顫,含羞待頡。而雪地下方,便是兩條筆直而孤僻的山路,山路之間白璧無瑕,隱含裂谷,裂谷中似藏著絕世的緋色冰蓮,稍褶的花瓣輕攏微闔,掩于凈白微隆的雪丘之中,其間似有無人涉足的通幽曲徑,可含珠吐玉,飛瀑流泉。

    煙塵寂靜的屋子里像是照進了溶溶的月影。

    司命微紅的嘴唇輕輕翹起,如樹梢新上的月亮。

    這番畫面極美,光暈照人,只是其上血痕如裂,傷痕難掩,染得雪峰如梅開爛漫。

    寧長久沉默了一會兒,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看到這幕場景,但他的臉上卻沒有明顯的波動,冷淡極了,

    他心想,自己此刻若有任何異樣的情緒,那他非但對不起陸嫁嫁與趙襄兒,以后再面對司命之時也會添上一抹陰影,而他自詡正人君子道心澄澈,所以神色必須平靜自然,符合自己的身份,萬不能表現(xiàn)出任何一點心中的悸動。

    司命唇瓣傾著,如吹玉簫般吮吸著枯枝。過去她最厭惡別人看到自己的身體,但刑架六日,長鞭落雨之后,她的心境也無聲地發(fā)生了變化,對于眼前發(fā)生的一切只覺得有趣,她隱隱可以感受到,若是能在罪君手下不死,那未來她將會真正地邁入一個嶄新的道境。

    兩人心中思緒各有萬千。

    一切發(fā)生的時間很短,畫面與思緒的交融也不過眨眼。

    寧長久平靜道:“過去不是喜歡穿好幾件衣服么?怎么又轉(zhuǎn)了性子?”

    說著,他的手覆上了她的傷口處,替她療傷。

    司命微笑道:“過去長鞭落下的時候,怎么就沒想著要給我療傷呢?”

    寧長久不想廢話,繼續(xù)道:“我們傷勢痊愈之后,立刻結(jié)靈,若再耽擱下去,我們就真的沒有機會了。”

    司命卻起了些小性子:“做你的靈?有什么好處么?”

    寧長久道:“沒有好處,這是別無他法的選擇。”

    司命沒有直接回答,她遞回了那截枯枝,輕聲道了聲謝之后,看著自己傷勢漸愈,重新趨于完美的身軀,問道:“你見過比我更美的人么?”

    寧長久道:“見過。”

    司命無論心境如何轉(zhuǎn)變,她對于自己的容貌身段都有著幾乎病態(tài)的自信,她相信寧長久只是在故意氣惱自己,除了那位她已經(jīng)忘了模樣的,斬殺了神主的女人,世間又有誰能與自己斗妍呢?

    司命的血口很快結(jié)疤,傷勢愈合。

    同時她也伸出了手,發(fā)動權(quán)柄,用時間之力籠罩寧長久,加快流速,寧長久身體上的傷也肉眼可見地愈合起來。

    因為短時間內(nèi),她的權(quán)柄只能使用一次,所以他給自己療傷,自己給他使用權(quán)柄是最節(jié)約時間的辦法。

    寧長久的手指像是暮雪歸途的雁,離開了那片雪地,交疊的衣袍像是閉合的夜簾,遮掩了雪景。

    司命重新束緊了腰帶,她原本靠著土墻的身體站了起來,將滿頭銀發(fā)攏到了雪頸之后,然后隨便找來一根曬干的柔韌野草,綁緊了頭發(fā)。

    她玉腿修長,身段高挑,此刻站直了之后,更比少年模樣的寧長久還要高出一些。

    寧長久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伸出了手:“靈契,開始吧。”

    司命哀嘆道:“來不及了。”

    雷光破空,電閃交鳴,屋子的房頂被頃刻掀去,稻草也被雷電瞬間點燃,轟地擴散成了巨大的火光。

    寧長久與司命的身影一黑一白,瞬間沖出了即將毀滅的屋子里。

    火光中映出了罪君純黑的身影。

    無盡的黑羽化作了成片的血鴉,聒噪著穿行著,密密麻麻地?fù)湎蛄四莾傻蓝萏拥纳碛啊?

    雷電之槍已然化作了一柄的鐮刀,電光扭曲著掃成了雷弧,附近早已荒廢的屋子被瞬間摧毀。

    雷電之氣侵上了寧長久的后頸。

    他運轉(zhuǎn)修羅之力,與司命并身狂掠,在靠近一棵巨木之時,他身影微頓,伸出了手,鑿開巨木,從中抽出了一柄劍。

    月弧般的劍光瞬間亮起,與雷弧對撞,各自破碎,而司命使用時間的權(quán)柄,將兩人的身影同時包裹。

    他們穿梭在層層的時間領(lǐng)域之間,崩壞的氣息從身后逼仄而來,周圍的荒原之景飛速地倒退,迎面吹來的陰風(fēng)愈發(fā)寒涼瘆人,他看了一眼身邊的女子,一襲斗篷般黑袍的司命雙手放于身側(cè),如水中狂竄的魚,迎面的風(fēng)灌入衣袍。

    過去,那個部落的族長曾經(jīng)告訴過他,越往荒原的深處走,時間的流速便越快。

    此刻他依舊可以明顯感受到附近景物的異常了。

    而罪君也穿梭過一片片小世界般的時間領(lǐng)域,瞬間千里,裹挾著明亮的電光追迫至了身后。

    最先進行反擊的是司命。

    她動用權(quán)柄,包裹住了自身,將自己所在的時間調(diào)整回了一息之前。

    她與罪君的身影交錯。

    一息前的她,恰好在此刻罪君的身后。

    黑劍對著罪君的肩脖斬了過去。

    寧長久也停下了身影,與司命形成了前后夾擊之勢,去幫她拖延罪君的攻擊。

    罪君擁有強大的“玄甲”,而司命也有著至高的神劍,自己無法破開罪君的防御,但司命或許可以。

    畢竟夜除已用幾百年的努力證明了,罪君并非真正不可傷害的。

    只是寧長久的劍不過三尺長的凡品,而罪君象征法則的雷電則長達(dá)十丈百丈,他很難近得了罪君的身。

    寧長久身隨劍氣拔地而起,化為滔滔白浪。

    這是白虹貫日式。

    寧長久不求傷到罪君,只希望可以拖延他一時半刻的身影。

    他的劍也確實起到了作用。

    罪君微微分神的片刻,司命的劍斬到了他的肩膀上,微微凹陷。

    司命感受到罪君的身體好像不是真實的血肉,更像是某一種聚合的物質(zhì)。劍破開的傷口里,流淌出的也不是血,而是銀白色的,神性的光輝。

    那光輝螞蟻般爬上了司命的黑劍,將她的劍鋒染上了一片水銀般的顏色。

    司命陡然間神色恍惚,她暗道不妙,想要抽劍已來不及。那神輝黏住了劍,罪君開始入侵司命的精神,先前有寧長久的前車之鑒,司命對于精神的壓迫和清洗極為害怕,她甚至生出了棄劍而走的念頭。

    寧長久當(dāng)然不會眼睜睜地看司命被侵蝕,他身化長虹,在雷電之中不停繚繞騰挪,避開了那些肅殺的審判之力,然后于接近罪君之時變招,先以鏡中水月之術(shù)穿過一道當(dāng)空落下的雷電,然后以大河入瀆式掀起狂瀾般的劍意,劈頭蓋臉地對著罪君打了過去。

    罪君身影不動。

    雷芒一閃,血鴉飛回,自身后凝成了一柄電絲繚繞的巨劍,撞向了寧長久。

    寧長久無暇再次施展鏡中水月,只能將修羅之軀催發(fā)到極致,以身體硬抗罪君的傷害。

    身后的白衣被瞬間攪碎,劍撞上寧長久堅若磐石的身軀,火星四濺,隨后扎破了血肉,刺入了身軀之中,劍意像是鞭炮般不停地炸開,打得他后背血肉模糊。

    司命卻得到了喘息之機,靈臺一清,她的權(quán)柄空白時間也已拖了過去,再次驅(qū)動之時,直接溶解了罪君溢出的神輝。

    寧長久的劍氣則在罪君面前消融干凈,身后血鴉凝成的巨劍不停地陷入他的身體,所幸修羅之力強橫無雙,哪怕是罪君的劍,亦是行進緩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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