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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雪原的黎明-《神國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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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除的身影如掠過懸崖的夜鶯,他再次向下俯沖,笑道:“所以你無論再怎么漂亮,也不是真正的女人,你根本不懂真正的七情六欲,等到某一天,你若對一個人死心塌地了,你就會懂的。”

    司命是神國的神官,是高高在上的神女,她白璧無瑕,不識情欲,哪怕對于寧長久的勾引,也只是自己對于藝樓女子的簡單模仿。

    她從未真正動過情和欲,也從未想過這些。

    因為神國的神官必須完美,而情是破綻,是污濁,她不允許自己完美的身軀和靈魂沾上一丁點污垢。

    這也是方才寧長久離去之時,她聽著他話語,心中怒意滔天的緣故。

    對于她來說,這已是極大的褻瀆了。

    雪峽中,戰(zhàn)斗仍在繼續(xù),夜除的權(quán)柄每一次使用都會弱小幾分,而司命則越戰(zhàn)越猛,她的劍在夜除身上留下了上百道傷口。

    這也是他冒險于夜中走出峽谷,救走寧長久的代價。

    最終,夜除被司命一劍劈入了深峽,他木偶般的身軀中央,那道醒目的劍痕幾乎將他的身體自中間貫穿。

    木偶沒有臉,所以看不出他痛苦的形容。

    司命要繼續(xù)追擊之際,一頭黑鷹自下方飛過,恰好接住了夜除墜落的身軀,載著他向著雪峽深處飛去。

    司命站在一線峽與深谷的交界處。

    她此刻的身子骨不足以支撐她繼續(xù)深追到夜除的領(lǐng)域里去。

    但這已是她百年來在夜除身上留下的最大的傷痕。

    這也算是寧長久在自己手上溜走的補償了。

    但不知道為何,她立在雪地里,始終難以心安。

    她知道,是夜除的一番話在自己的心上激起漣漪了。

    她哪怕曾是再神圣而強大的存在,如今終究也算是入凡塵七百年了,她的心境在潛移默化中也漸漸地發(fā)生了改變。

    今日的種種還是在自己的心湖上激起了漣漪,哪怕那漣漪再微不足道,也是一顆隱患的種子。

    司命明白,她必須修復(fù)自己的心境上的瑕疵。

    她輕輕地吐了口氣,峽谷中的大風也靜了下來。

    她斂了斂自己微亂的裙裳,讓白裙柔軟地垂落,覆住玲瓏的膝蓋骨。

    微亂的發(fā)絲切割著冷漠的視線。

    “給了你們這么多時間,也不知道逃多遠了。”司命向著他們逃遁的方向望去。

    ……

    ……

    方才逃離戰(zhàn)場之后,血羽君的雞血未能維持太久,它骨頭里最后蘊藏的靈氣也被榨得差不多了,艱難地飛了一段,它似是也想不明白自己剛才哪來的力氣,疲憊涌上,飛行的姿勢也東倒西歪起來。

    “小爺我飛不動了啊……”血羽君哀嚎了一聲,沒有堅持太久,便帶著他們向著一片裂谷中跌跌撞撞地飛了進去。

    邵小黎緊緊地抓著血羽君脖子上的羽毛,恨鐵不成鋼道:“你再堅持堅持啊,平日里給你喂了這么多青龍,火蓮,玉女……你怎么能說不行就不行啊!”

    邵小黎不說話還好,一說話血羽君立刻想起了每天都吃的青菜番茄和蚌肉……它胃里翻滾出一股厭食般的惡心感,再也穩(wěn)不住身子,左傾右斜地撞進了一片樹林之中。

    寧長久與邵小黎都摔在了地上    。

    寧長久痛哼一聲,接連被兩劍反噬之后,他意識昏沉,眼皮子打著顫,似是隨時要合眼了。

    邵小黎稍好一些,她的脖子上,司命留下的血紅印子還針扎般作痛著,而她身上的血也沒辦法及時止住,隨著一些動作的幅度,許多結(jié)痂之處也再次破裂,腥味刺激著口鼻,令人作嘔。

    她抿緊了唇,將寧長久扶了起來。

    “老大……你還好嗎?”邵小黎抓了一團血,幫他擦去臉上的血污。

    寧長久咬了下舌尖,讓自己的意識微微恢復(fù)清醒,視線聚焦之后,他搖頭道:“不太好。”

    邵小黎心想老大就不能騙騙自己讓自己安心一些嘛,她又是埋怨又是心疼,攙著他的手,道:“我?guī)慊丶摇!?

    寧長久搖頭道:“不能回斷界城。”

    “嗯?不回斷界城?那我們?nèi)ツ睦铮俊鄙坌±枰苫蟮馈?

    寧長久道:“一直向前走……去冰原的方向,我們先去那里。”

    “冰原?”邵小黎對著那里隱隱有些抗拒,尤其是先前寧長久說完了那番話以后。

    寧長久道:“那是我們唯一的活路。”

    邵小黎冷靜了下來,她也明白,司命只要不死,他們回到斷界城,無異于自投羅網(wǎng)。

    “好……”邵小黎低低地應(yīng)了一聲。

    她不知道他們此刻身在何處,只是哪怕能達到冰原,那里又何其遼闊,何其危險重重,他們真的能走出去么?

    血羽君從地上掙扎著起身,獨腳起跳,跟上了他們的腳步。

    邵小黎看著它孤單的腿,說了一句:“對不起啊小雞。”

    血羽君想著這副身軀的另一只腿,雖然是殘疾傷腿,但好歹能當個拐杖,不曾想當時被這嘴饞的小姑娘砍走之后才把身體交給自己。

    于是它跳腳獨行時也顯得有些抑郁。

    但此刻他們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血羽君唉聲嘆氣地展現(xiàn)著自己的大度:“無妨,正好鍛煉鍛煉我的腳力,若是那娘們還敢追來,我就一腳把她的臉踢爛。”

    血羽君越說越自信,信誓旦旦,昂首挺胸。

    只是不久之后,它發(fā)現(xiàn),自己明明不是烏鴉,卻長著一張該死的烏鴉嘴。

    他們走過那片毒霧之谷的時候,司命再次追了上來。

    她立在樹梢上的影子隨風拂動著,那張極美的臉蛋在邵小黎看來卻是最深最恐怖的夢魘。

    夜色像是永無止境的潮水,司命綢滑的銀發(fā)在水波中起伏著,更白了幾分。

    她像是一輪才出柳梢頭的月亮。

    邵小黎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腳步驟停,心臟都像是慢了半拍。

    司命的白裙也有著許多的豁口,只是豁口之內(nèi),依舊沒什么香艷風景,那白裙之下,還有著一身單薄的襯里。

    她對著寧長久所說的一切本就是謊言,她也從未想過與任何人共赴巫山云雨。

    “找到你們了。”司命的話語也有些虛弱。

    只是此刻,寧長久與邵小黎亦是強弩之末。

    寧長久知道她早晚會追上來,只是沒想到來得這么快。

    冰原還在較遠的地方,他們哪怕踏足而上,也未必可以逃掉。

    司命道:“我原本是想殺你的,但我改變主意了,等到我將你的金烏煉化,將日晷的白日補全完整之后,我會將你收為奴隸,如你所說的那樣,讓你日日夜夜地感受到屈辱痛苦和絕望。”

    寧長久靜靜地看著她,對于她的言語無動于衷。

    不知為何,司命竟生出了一種他也等待自己多時的錯覺。

    莫非他還有隱藏的手段?

    今夜接連的挫敗讓她也無法保持那種絕對的自信。

    她看著寧長久,道:“希望以后你還能保持這般平靜。”

    司命的身影自樹上掠下。

    “老大小心!”邵小黎喊了一句,她抓著寧長久的手臂,將他背到了背上,立刻施展劍法,恍若以劍御身,在樹林中飛速地穿行逃命。

    血羽君也知道,如果他們死了,自己肯定也逃不過被當雞殺的命運,它憤懣地啼叫了一聲,鼓起翅膀,如張開一對瘦骨嶙峋的破扇子,對著司命扇了過去,羽毛化箭,一齊射出。

    這些箭雨刺上了司命的后背,卻未能刺破,反而在短暫的停頓之后盡數(shù)回彈,紛紛射還給了血羽君。

    奪奪奪的聲音里,樹干上釘下了無數(shù)的飛羽殘片,而血羽君在一番鼠竄之后,羽毛更禿了許多。

    而司命也沒空去管它。

    她就像是黑暗中的蒼狼,那兩只逃竄的‘野兔’也只是垂死掙扎罷了。

    而此刻,司命的身軀也極為疲憊,她雖是靈胎中天生地長、燒制了不知多少歲月才孕育而成的瓷人,但她的身體亦有極限,今夜,她隱約有些探查到了自己的極限,她身上的傷口便是證明。

    只是不知為何,這些撕裂的傷口在帶來的痛意的同時也帶來一股難言的快感。

    她的心在蒼涼的夜風中顫栗著。

    情緒的火苗一閃而過。

    她轉(zhuǎn)眼間便追及到了邵小黎身后。

    她伸出了雙手,各自一掌打上了他們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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