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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二章-《窈窕珍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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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風呼嘯,金家的別墅開了暖氣,金父換了鞋子,先去洗澡,出來以后整個人都暖和了。

    雞湯的香氣在空氣里飄散著,不等湯上桌,金母搶先舀出一碗,舉到面前吹了吹。

    金父以為妻子是給自己盛的,就要上前,卻聽妻子道:“窈窕你先喝一口,你最近也辛苦,趕緊補一下。”

    向來享受這個待遇的金父眉頭緩緩挑了起來。

    金窈窕失笑地接過碗喝了一口,瞥向父親,金母這才給丈夫舀湯,邊舀邊念叨:“你呀,是不知道,咱們窈窕最近忙得公司餐廳連軸轉,這小臉兒瘦的唷,今天知道你回家,才安排完工作提早回來的,你們父女倆啊,是一個賽一個的忙……”

    又把湯碗塞進丈夫手里:“窈窕挑了好久的老母雞,燉了幾個鐘頭呢,里面還放了口蘑和藥材,醫生說你現在能吃一點參了,快暖暖胃?!?

    雞湯被熬到金黃,連參須里都被燉進了肉香,咬起來軟軟糯糯的,口蘑被切成片狀,帶著獨特的鮮味兒,又嚼勁十足,配上滑嫩柔軟的雞肉,一口就能嘗到內里蘊含的心意。

    金父看著纖瘦的女兒,眼中閃過心疼,又覺得欣慰。

    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妻子竟將女兒看做和自己一樣需要用藥材溫補身體的頂梁柱了。放在早些年,他根本不敢想象把工作交給女兒的樣子。

    當初生病的時候,他真的怕,尤其在知道了三弟有點那什么以后,就怕自己死后女兒會被弟弟欺負。

    其實他沒有告訴女兒,那天夜里在書房,對方撕掉了自己擬的遺書以后,他轉頭還是再去公正了一份,就交給相熟的律師,只要自己咽氣的消息傳回國,律師們自然會拿著遺書找上銘德。

    可他安排完這些,還是不甘心死,他拼著一口氣想活,手術室里打麻醉的時候都本能掙扎著不想失去意識。他忍著刀口的疼,忍著治療的疼,一路撐到現在,為的可能就是這一刻。

    在初雪降臨的冬日,暖暖的屋子里,一碗雞湯,家人團聚。

    嗯,他還得再活很久才行。

    *****

    這趟父親去深城,折騰了不短的時間,金窈窕桌上問:“那邊怎么樣,您一去那么久,我還以為碰到麻煩了?!?

    金父挑出碗里的口蘑片嚼得津津有味,不動聲色地回答:“就是為了找到合適的地方,拖延了一下。”

    金母有點疑惑:“深城那么大呢,我還以為找地方很簡單啊?!?

    金父只是笑了笑。

    金母想起什么,又問:“哦對,我記得你師門就在深城,在深城還挺有名的是吧?這回是不是順路去跟師兄弟碰面團聚了?”

    她提到的師門就是深城尚家,這段歷史金家所有人都知道,金窈窕當然也不例外。

    金家雖然是世代名廚,但父親早年卻沒有留在家里,反而從小被爺爺送到了一戶姓尚的人家,呆了足足十五年,直到二十來歲,才回來繼承的家業。

    金老爺子廚藝出眾,讓兒子另拜他師自然也不是沒有緣故的,尚金兩家祖上祖籍在一塊,曾經還做過姻親,金老爺子跟尚老爺子更是打小長大的交情,后來才因為歷史遺留問題沒在一處生活。不過尚家比起金家,明顯要更風光,聽說祖上還曾有人做過御廚。后來舉家去了深城,尚家也發展得很不錯,反正比眼下的金家,他們是要紅火許多的,是深市有頭有臉的人家。

    父親這趟去深城,目的是做市場調研辦理企業手續和尋找深城合適的經營點,這些事情處理起來說簡單不簡單,但再麻煩,也不至于拖延到今天才回金家。

    不過倘若順便去跟師門團聚了一下,就說得通了。

    金父含糊地嗯了一聲:“對了,啟明的爸媽回國了,你們知道嗎?”

    金窈窕腦子轉得很快,立刻看了父親一眼,這是在轉移話題?

    不過父親這個人,向來自尊心強,他不想聊的事情金窈窕也不打算過分地深究,大家都有秘密,很多時候這種過度的關心反而傷感情。

    她想了一下這趟跟著父親去深城的那群助手,決定有機會的話從他們那下手了解一下父親這趟的行程內容。

    金窈窕不動聲色地順著他的話頭走:“是嗎?”

    金母倒是拍了下腦袋:“瞧我這記性,許姐前幾天給我打了電話來著,聊窈窕和啟明的婚事,我那天想跟你跟閨女說來著,結果那天窈窕下班晚,我看她忙成那樣就沒提,過后居然給忘了!”

    金窈窕:“婚事?您怎么說的?”

    金母道:“還能怎么說,肯定是勸她年輕人的事情自己解決了。不過她好像是才知道啟明跟你退婚的消息,啟明那孩子也是,那么大的事也不知道告訴他們一聲。”

    金窈窕不以為意,她早就習慣了,她跟沈啟明的父母接觸本來就少,相比起來,反倒是她爸媽跟沈家父母打的交道更多,畢竟以前沈家爸媽在國內的時候,兩家住得不遠,雖然他們很少在家,卻偶爾會因為商業活動跟金家父母碰面。

    但她倒是經常能聽到他們的消息——沈家父母是外界頗受好評的神仙眷侶,沈父經常帶妻子出席國內外的公開商業活動,在媒體鏡頭前留下的影像多不勝數。

    早些年她傻了吧唧,對沈啟明的一切都很好奇,特別了解對方幸福的家庭,但沈啟明卻對此不太熱衷,說的很少,她跟這對公婆碰面的次數也很少,很多次就連他們的一些大事,都是過后靠新聞才能知曉。

    他們偶爾回國,也是匆匆,就連參加婚禮,也忙得只呆了半天就走,但當天夫婦二人在眾多商業伙伴面前手挽著手的恩愛場面倒是給金窈窕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就連金母過后都很羨慕地跟金父說:“你瞧瞧親家,再瞧瞧你,同樣是老夫老妻,你個木頭疙瘩!”

    金父很尷尬地咳嗽,顯然是吃不消老妻的期盼。

    金母氣得打他,又跟金窈窕說:“這么好的榜樣,你和啟明要好好學哦。”

    沈啟明那時候看著金母氣哼哼打金父的樣子,沒有說話。

    然后……

    反正這么說吧,沈父在國外提前過六十大壽的消息金窈窕都是借著媒體才知道的,也沒有邀請她。

    沈啟明當時看了眼照片上父母十指交扣甜蜜對視的照片,只說:“他之前說過,我那天沒空,派助理去了?!?

    金窈窕很不理解:“為什么讓助理去,不讓我去?”

    沈啟明又是那副不想多解釋的樣子:“我不希望你跟他們接觸太多?!?

    ……真的是沒誰了。

    金窈窕現在想到都想翻白眼,當時怎么沒給沈啟明一拳呢?

    ******

    結果背后才提到這對夫婦,金窈窕轉頭就遇到了久違的沈母。

    露娜打來電話,說自己跟父親吵架了,要離家出走幾天,來隱宴給金窈窕端盤子。

    金窈窕聽她哭哭啼啼,才知道她原來分手之后又被父親催婚,覺得好笑,正好人在銘德,就讓她過來,自己下樓接她。

    外頭冷得不得了,露娜打了個車來,下車后居然看不出多少悲傷,這小白癡美人一見她還笑得挺開心,嘰嘰喳喳地說:“窈窕窈窕,我剛學會的織圍巾,給你織了條灰色的,剛織到一半,過年你就能戴上啦!”

    她手上提了個小袋子,里頭赫然放著絨線團和織針。金窈窕把帶出來的外套抖開,道:“快進公司,外頭冷死了。”

    露娜剛要說話,旁邊就傳來一道聲音:“窈窕?是你嗎?”

    金窈窕立刻轉頭,入目赫然是沈母。

    沈母剛從路邊的一輛臨時??康能嚴锍鰜?,隨后出來幾個貴婦,一行人看起來似乎是要去逛街的樣子。

    附近路過的好多人都回頭,除了金窈窕外,他們也看沈母。

    能生出沈啟明那種兒子的女人,顏值自然不必多說,以往那些媒體形容沈父沈母,除了恩愛夫婦外,最愛用的詞匯就是“凍齡美人”。

    沈母周圍那些貴婦明顯是跟她一個年紀的,但偏偏被她襯得老了一輪有余,倒不是她們不擅保養,實在是沈母的形象太過貴氣端莊。歲月對她很慷慨,讓她連眼角多少冒出的細紋里都填滿了魅力。

    金窈窕雖然跟她來往不多,但對這張出眾的面孔卻很有記憶,立刻禮貌地打招呼道:“許阿姨,您好?!?

    沈母本名叫許晚。

    沈母讓貴婦們回到車里,自己上前幾步,溫柔的雙眼凝視她,看著有些躊躇又有些哀傷,竟像是不敢靠近的樣子:“沒想到會在這里碰到你?!?

    ***

    不遠處,一輛車里,沈啟明正跟合作方電話,余光不經意地掃了窗外一眼,眉頭立刻一皺。

    他連電話都沒掛地脫口而出:“停車!”

    司機被嚇了一跳,下意識一個急剎,全車人都被帶得前傾了一下,等到回神,已經是一聲關門的悶響。

    電話里的合作方因為沈啟明的話有點迷茫,沈啟明沒有解釋,說了句回頭再聊,再看向前方,眼神竟有些恐怖。

    追出來的幾個助理接觸到他的視線后嚇得腳下一個踉蹌,沈啟明根本不等他們,徑直穿過馬路朝著正在說話的那兩人走去。

    他明確地說過,讓父親和母親不要去打擾金窈窕。

    從以前到現在,他一直極力避免這兩人跟金窈窕產生接觸,一想到這兩個人跟金窈窕出現往來,他就感覺有什么干凈的角落被臟東西給污染了。

    沈母正跟金窈窕說話,余光瞥到兒子,明顯嚇了一跳:“啟明?”

    金窈窕跟著回頭,看到沈啟明,眉頭也跳了下:“沈總?”

    沈啟明攜著寒風靠近,徑直擋在了她和沈母中間,高大的背影像一座高山,帶著熟悉的雪松香氣。金窈窕被他保護性的姿態搞得有點莫名,抬頭看著前方廣闊挺直的肩線,就聽到隔著沈啟明的沈母結結巴巴地解釋:“我真的是路過碰巧遇上的窈窕的,才出來說幾句話,沒有故意來找她?!?

    金窈窕:“?”

    沈啟明朝車子的方向轉了下頭,示意母親:“好,那你現在可以回去了?!?

    許晚提著包看著兒子,張了張嘴,面前這張和丈夫相仿的面孔連神情都是如出一轍的冷厲,他們父子真的太像了,除去歲月帶來的區別,這對父子對任何人任何事的態度,讓她有時甚至覺得兒子可能是丈夫的克隆人。

    這認知讓她難過的同時,有時也是一種安慰。

    因為倘若這種冷漠的性格是刻在沈家基因里的東西,那么這些年來她在丈夫身邊的那些委曲求全,或許就是每一任沈先生的妻子都要承受的經歷。

    但這個克隆人此時卻陌生極了。

    他在滿懷戒備地抵御著自己,他害怕自己會傷害他想要保護的。

    這是他父親從來沒有展露出的一面,許晚非常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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