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吵架-《鬢邊不是海棠紅》
第(2/3)頁
程鳳臺仰天長嘆道:“這戲子……”他忽然想起來問:“難道對萍嫂子也這么著?”
范漣不懷好意地笑道:“哎!錯了!他對貼身的人都這么著,唯獨除了萍嫂子。給萍嫂子端杯水還得試試水溫別燙著師姐了,跟個大孝子似的。”他說這話,故意就是為了惱一惱程鳳臺。程鳳臺心里果然覺得很受刺激,覺得商細蕊是個瞎了狗眼的傻東西,他在他這里是入不敷出,受了辜負,表面上悶悶的沒說別的。范漣看著有點不落忍,便又正經道:“不過話說回來,你對我姐姐不也是個大孝子嗎?所以他在你這里脾氣好壞,未必能說明什么內容。”說著吭哧吭哧笑了,跟程鳳臺碰了個杯:“就是跟他在一塊兒,你有得好累了!”還是個幸災樂禍的模樣。
程鳳臺豁然站起來把酒喝光,往桌上一頓:“跟他在一塊兒個屁!”
范漣歪著頭,笑嘻嘻看他嘴硬。
范家人多事亂,客房沒有兩間,房里還鋪設著春天的被褥沒有收拾,像一間旅館。當夜程鳳臺在范漣屋里歇下,兩個大男人廢話連篇講到半夜。第二天中午,走廊盡頭電話鈴嘀鈴鈴大響,把兩人一齊鬧醒了。程鳳臺愁眉苦臉地翻個身,盡量躲開點兒范漣,連說熱死了。范漣一巴掌拍在程鳳臺平坦的胸膛上摸索一番,眼睛都未睜開,很寂寞地嘆了一口氣。
外邊范家的一個小弟弟接了電話,一會兒跑過來擰開門往范漣床上張望一眼,又張望一眼,門也來不及帶上,立刻跑回去聽電話:“恩!姐夫在呢!我哥也在!我哥摟著姐夫在睡覺!”
程鳳臺一翻身就起來了,赤腳往外走,邊走邊想范家的孩子怎么不大會說人話。電話是二奶奶打來的,曹司令那邊有了信兒,劫貨的歹徒果然是軍方的人,是為“軍匪”。曹司令與這位軍匪師長相隔甚遠素無來往,軍匪師長也無需買曹司令的帳,搶了一批貨,大概是為了試試深淺,訛詐一筆。
找到人,往下就好辦了。花錢能辦成的事兒,都不叫事兒。程鳳臺把范漣從床上拖起來,就是一陣忙活。曹司令給軍匪師長施壓,范漣在官場運動,程鳳臺去找路子行賄。這樣忙了兩三天,真沒能顧得上和商細蕊慪氣。
水云樓添丁的喜悅暫時能沖淡一些商細蕊的怨憤。他本身年紀就不大,徒弟要是年紀挨得近,一定會惹人非議,說他狂妄。商細蕊也不想正式收徒,因為他自己唱好唱砸,都是他自己的。徒弟唱得好也就罷了,唱砸了免不了讓人說一句:吶,他師父居然是商細蕊!他可不愿意擔這份聲名。雖然不認這份師徒的名份,教起來可是一點兒也不敷衍。周香蕓楊寶梨,還有一個武生小玉林是商細蕊重點培養對象。三個戲子捏到手里感覺一下,商細蕊很嫌棄他們的開蒙師父沒把他們底子打扎實,自己親自上陣給他們掰腿掰胳膊,把他們當泥人那么拆。周香蕓和小玉林倒還好,周香蕓是老實孩子,沒人盯著自己也是苦練苦熬,沒有把商細蕊過去教他的架子扔了。小玉林是武生的本行,撕腰拉胯不在話下。只苦了一個嬌滴滴的楊寶梨。楊寶梨仗著一點小聰明,在文場舉重若輕,功夫架子就不肯下苦力了。商細蕊壓他一下,他就哭喊一聲——當然了,商細蕊的手段,是比一般科班嚴厲一些。
楊寶梨疼得吱哇亂叫,把商細蕊氣得罵:“你看看你!筋都沒抻開就上臺唱了!早知道這么費勁,我才不要你!還不如拉個票友下海呢!”
那邊周香蕓和小玉林也累得一腦門子汗。他倆扎一個馬步快要兩小時了,手臂腿上綁著幾塊磚,初時輕如鴻毛,此刻重如泰山,簡直要把骨頭壓斷。他們是來唱戲的,不是來練把式賣藝的,商細蕊這是怎么個路子,他們也摸不透。周香蕓身子一向虛弱,離開云喜班之前,四喜兒尋釁將他痛揍了一頓,這一頓把往下十年的份都擱在里面了。一陣涼風吹過,周香蕓頭暈眼花地晃了晃身子,商細蕊呵斥:“風一吹你就跟著搖!搖什么搖!你是紙糊的幡?”說罷眼睛鋒利地巡視一遍這三人,從小來手里接過毛巾擦汗:“敢偷懶,揍死你們!”
三個人欲哭無淚,覺得商細蕊在教戲的時候,好像特別地兇,或者說他近來都特別地兇,心里有一種前出虎口后進狼窩的害怕。小來卻深知商細蕊這股勁頭從何而來,木著臉眉毛也不動一下。吵架,該吵!——最好一吵就散,早該散了!
商細蕊并不是沒有同程鳳臺拌過嘴,但是往往沉默不過一會兒,程鳳臺就會來服軟逗他了,拂袖而去不見蹤影是從來沒有過的事。他也不知道自己這脾氣到底算怎樣,因為沒有與人如此這般相好過,曾經一個蔣夢萍與程鳳臺的地位仿佛,然而對程鳳臺和對蔣夢萍的心是完全倒著來的。蔣夢萍纖纖弱女子,商細蕊全心呵護唯恐不及,一副肝腸剖出來交給她,還生怕她會嫌腥氣。至于程鳳臺,商細蕊愿意由著性子對待他,看他扒心扒肝地為他往外掏,為他鞠躬盡瘁。不斷地試探程鳳臺的底線,程鳳臺哄他哄得又疲倦又無奈,嗓子暗啞啞,嘴唇都起了白皮。他覺著心疼了,還是不肯讓步,因為還沒有碰到程鳳臺的底線,他變態地不甘心。商細蕊一直沒有承認,他對程鳳臺是多著一層肆無忌憚的感情。
可是程鳳臺這個不識抬舉的!
商細蕊氣哼哼地過了幾天,把三個小戲子拆卸了一遍,又拼裝了一遍,略舒胸中一口悶氣。三個戲子看見商細蕊,就如同看見活地獄一般。周香蕓更加的沉默,楊寶梨更加的諂媚,小玉林能不露臉就不露臉,見了面離他三丈遠,低著頭走路。等到冷戰第五天,商細蕊左等右等還等不來程鳳臺,等得自己快嘔血了,倒把杜七等來了。
杜七西裝革履地從小巷子那扇門摸進后臺,商細蕊一錯眼,以為是程鳳臺來了,心口跳得咕咚咕咚,像揣了一只大青蛙!裝模作樣地繼續梳理那一領線尾子,假裝后臺人來人往,他毫不在意。待杜七開口一笑,他扭頭定睛一看,臉上立刻掛了一層冷霜,把手里的鐵梳子“啪”地拍在臺子上。
杜七本來握著一份卷起來的手稿,這時候將手稿往他頭上敲打兩下:“哎喲商大老板,好端端的摔家伙什!不歡迎我來是怎么的?”
商細蕊嘴角一撇:“哪能啊,你坐會兒吧。”
杜七把手稿往他懷里一拋,闊手闊腳地坐下:“我先給安了腔兒,你試著不好咱們再改。”他笑著梭巡一遍新招攬的戲子們,見他們一個個眼睛又亮,身段又軟,真真妙不可言,臉上便露出一個慈父一般的微笑:“這是給孩子們的見面禮。三天通宵攢的本子,白天還要講課,還要去給薛千山鬧洞房!都快活活累死我了!你趕緊看!別他媽拖拖拉拉!看不完我撕了喂你吃!”
旁邊沅蘭很關心薛千山的婚事,笑道:“七少爺去吃喜酒了?我沒去。怎么樣呀他們?”
杜七叉開五指一梳頭發,嘿嘿笑道:“既然本公子賞臉到場了,那還能錯得了嗎?”多的話不必再說,沅蘭心領神會。杜七所謂的鬧洞房那就是調皮搗蛋,找茬生事,只差在薛千山褲襠里點炮仗了。
商細蕊對薛千山的婚事毫無興趣,垂頭喪氣地坐到沙發上,湊在燈下一頁一頁翻閱。這一本新戲叫做《商女恨》,顧名思義,講的是青樓里姐兒們的悲歡離合。這還是初稿,許多加減刪改的地方,又打圈又涂墨,□興起之處,索性用起了草書,看得商細蕊是頭大如斗兩眼發黑,肚子里蹭蹭地往外冒小火苗子。但是杜七不是程鳳臺,他不會沖著杜七暴露本性,他對朋友是很有分寸的,小聲嘀咕了一句:“亂死啦!不如你念給我聽得啦!”
杜七噴出一口香煙啐他:“你想得美!”
第(2/3)頁
主站蜘蛛池模板:
高青县|
洞口县|
南川市|
汉川市|
长治市|
报价|
军事|
古交市|
三河市|
彰武县|
保康县|
安宁市|
小金县|
贵州省|
都匀市|
眉山市|
黄石市|
泗水县|
南康市|
高平市|
扎囊县|
新巴尔虎左旗|
阳朔县|
监利县|
伊通|
永仁县|
桐乡市|
景东|
湖南省|
安吉县|
米易县|
塔河县|
徐闻县|
马边|
汶川县|
崇礼县|
法库县|
寻乌县|
宁乡县|
隆安县|
海丰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