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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漢奸?-《鬢邊不是海棠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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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鳳臺笑道:“這叫機靈啊?我看他這叫臭不要臉。”嘴上說得那么嫌棄,心里卻把這小玩意兒稀罕死了。

    戲到這里,開箱的效果已經達成了。商細蕊和俞青聯手制造了一樁梨園趣事,足以留給很多年以后的票友后生們津津樂道。然而商細蕊一旦開了戲閘掙脫樊籠,要不玩出個天翻地覆技驚四座,豈是肯輕易歇手的。隨后上來六個水云樓的小戲子,小戲子們帶著各色凈角兒臉譜。因為臉譜大得過分,顯得他們的身材瘦小得忽略不計。程鳳臺一看就笑了,這多像商細蕊一個千變萬化的大妖精,帶著一群臉譜變的小妖精在賣藝呢。看來在座的各位今天是掉在妖精巢里,非得神魂顛倒在劫難逃不可了。

    報幕的先生上臺來給大家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講了這一出戲的規則。原來小戲子們只管配像,角兒在幕后配音,讓大伙兒來猜是誰的嗓子。

    第一個紫臉的孩子上前一步,開口唱了一段豫劇《花木蘭》。座兒們有猜十九,有猜沅蘭,還有猜是俞青。答案揭曉,居然是商細蕊。

    程鳳臺看向商細蕊出窠的票友范漣。范漣直搖頭:“我也沒聽他唱過這個,他就愛藏著本事,冷不丁拿出來嚇人一跳。”

    程鳳臺點頭:“早說了,淘嘛!”

    往下一個白臉孩子和一個黃臉孩子對唱一段紹興戲,《梁祝》里的十八相送,唱腔又軟又糯,是俞青和十九的搭檔。俞青專工昆曲,昆曲和紹興戲的咬字倒是有點觸類旁通的意思。

    再往下是花鼓戲《劉海砍樵》,大家猜著那么淘氣的調子必然是商細蕊的主意。商細蕊在幕后應道:“哎!各位神通,是我唱的不錯!”花鼓戲和豫劇一樣,用的也是真嗓。許多人是頭一回聽見商細蕊用男聲的真嗓唱戲,居然是很平易近人的少年音,覺得光是這一件就很值票價了。然而胡大姐是誰,可沒人猜得出來。指東道西議論了半天,二樓的官人們也忍不住與左右交頭接耳。范漣拿不準主意,和小女朋友討論了兩句,同樣商量不出個定論。

    程鳳臺忍俊不禁一笑,心知肚明,就是不告訴別人,這是他倆之間的小秘密。

    幕后的商細蕊果然羞赧道:“胡大姐也是我,都是我來著!”

    他男女音色之間轉換迅猛,都不帶歇氣兒的,難怪大伙兒都猜不著。程鳳臺見識過他自己和自己唱對戲的場景,《劉海砍樵》算什么,《武家坡》才是登峰造極。商細蕊自己扮自己的男人,自己扮自己的女人,然后自己調戲自己一頓,自己再叱罵自己一場,忽高忽低,忽喜忽悲,熱鬧非凡。程鳳臺當時便說:你既然有這兼任角色的能耐,還要水云樓做什么,不如就一個人包圓了。商細蕊認真的思索了一下,說:不好,老這么唱,會唱出神經病來的。程鳳臺心想你怕啥?本來離神經病也就不是很遠了。

    輪到最后一個藍臉的小戲子,上前一步,兩手叉腰,鼓樂齊齊停了下來。忽然那么突兀地靜默,眾人正不明白這唱的是哪出,只聽道平地一聲吼:

    ——出東門,向西走,半路上碰見個人咬狗。提起狗頭打磚頭,反被磚頭咬了手。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高桌子低板凳都是木頭。車子走,轱碌轉,公雞統統不下蛋;長蟲沒腿也能跑,窨子和井推不倒!

    分明是嗓門洪亮氣韻悠長的一段秦腔,唱到最后兩句用力過猛,聲嘶力竭得都劈了音了。曹司令聽見家鄉小調,樂得上氣不接下氣,叫好用的都是秦腔味兒。程鳳臺就覺得耳膜嗡嗡的響,要撂在崇山峻嶺之間,真能這山頭唱著,那山頭就有大姑娘尋音而來。今晚跟這一出,估計連鐵嶺都能聽見了。就沖著這份兒野,除了商細蕊不作他想。

    但是商細蕊的野性和粗獷,也只有程鳳臺看得見。座兒們看他是個精致秀氣的旦角兒,偶爾壓抑不住男孩子的天性唱一出小生,同樣也是精致秀氣的。在朋友們面前,商細蕊是個和氣的斯文人。他們都不會把商細蕊這個人和粗放的秦腔聯系在一起,紛紛往水云樓的武生老生方面猜測。

    范漣瞧見程鳳臺滿臉得色,好像臺上亮著他家的寶貝似的,失聲笑道:“得了吧!一定不是他!”

    程鳳臺回頭一挑眉毛:“哦?”

    范漣道:“唱不慣秦腔的人,真嗓吊不到那么高,容易唱砸了。何況也毀嗓子。他唱旦的不能不悠著點兒。”

    程鳳臺道:“悠著什么悠著,我看他橫沖直撞,從來不知道什么叫悠著。”

    座兒們橫豎猜不出是誰,同聲同氣喊人出來見見。最后商細蕊從幕后走出來,他仍是代戰公主的裝扮未曾卸去,女裝不好行禮,便向臺下眾位甩帕子過肩行了個滿族的手帕禮,笑道:“對不起列位的,剛才那一個,還是我。”

    眾人受到了捉弄,發出一陣喝倒彩的噓聲羞臊他,然而彩頭可是一點兒也不少的往臺上拋。有幾只包的不知道是銀元還是什么,砸到商細蕊的腳面上生疼生疼的,更著孩子們匆匆往后臺退下。

    程鳳臺得意地看了一眼范漣。范漣惱羞成怒道:“他太不悠著了!”

    曹司令聞得鄉音心花怒放,吩咐副官待會兒把商細蕊請來陪喝茶。程鳳臺頓時收了笑意,很不自在地一扭頭,范漣給他使眼色教他忍耐,他也壓根沒看見。

    再后面是一場反串戲《龍鳳呈祥》。商細蕊因為唱旦出的名,他扮男子唱生反而是屬于反串。橫豎他樣樣得心應手,其實也就不存在反串之說。水云樓幾個女戲子們扮上喬玄周瑜等人,俞青的劉備,商細蕊演的趙云。這一場倒是按部就班地演,按部就班地唱,沒有抖什么機靈驚詫眾人。主要是因為女戲子們都唱不慣粗嗓子,能把戲詞照本順下來就算好樣的,商細蕊可不敢鬧個幺蛾子弄巧成拙了。

    劉備那廂進了甘露寺,不遠處走來兩位西裝革履的先生跟曹司令打招呼。曹司令本來還愛答不理的,等看見其中一位——當然也沒有起身相迎,但是坐直了身子正了正氣色,仿佛準備與之好好周旋一番。程鳳臺和范漣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伶俐人,當下要讓位,那兩位官人已走到跟前,一位濃眉大眼透著精干,一位戴著眼鏡溫文爾雅。范漣認得頭一位是南京方面的一位高官,姓孫,另一位戴眼鏡的先生看著眼生得很,從來也沒有見到過。

    曹司令按下他兩個小舅子不讓走,為的是有個外人在場,好避免孫先生與他提及敏感問題。孫先生了然一笑,互相介紹寒暄一番之后,笑道:“想不到范先生和程先生也在這里,你們親戚一塊兒聽戲取樂,倒是孫某人打擾了。”范漣忖了忖曹司令的臉色,曹司令不陰不陽的很是冷淡,但是也不像是要逐客。忙稱哪里哪里,叫隨從搬來兩張椅子給他們兩位坐下。

    曹司令坐在中央,右手邊坐了程鳳臺范漣和小姑娘,左手邊坐著孫先生和戴眼鏡的韓先生。

    程鳳臺與范漣輕聲道:“這位韓先生……”

    范漣也正琢磨,孫先生介紹起來只說先生姓韓,連職務和全名都沒有,神神秘秘的,必有故事在里面。范家有好幾位從政的子弟,范漣對政治和官場比程鳳臺熟悉,便道:“我看不簡單。別多話,咱們只管聽戲吧。”說著給他的小女朋友斟了一杯茶,兩人溫柔地對望了一眼。

    孫先生向韓先生大概介紹了一下曹司令的豐功偉績。一個靠挖墳掘墓發家的土匪,在孫先生嘴里愣被說成了除暴安良的護國衛士。韓先生涵養了得,等孫先生滔滔不絕地說完了,才含笑點點頭:“曹司令大名如雷貫耳,生平事跡早有所聞,在下很是欽佩啊!”

    曹司令點點頭,依然很冷淡的樣子。孫先生開始對韓先生說到當年易幟的事情,說曹司令是如何的識得大體服從中央政府。曹司令沒有反駁,因為易幟是事實。韓先生卻推了推眼鏡,笑道:“曹司令無父無犬子,令郎在外為司令守得十八萬兵馬,司令今日才得閑聽一曲商郎戲,這是高官厚祿換不來的福氣。”

    曹司令的嘴角幾不可見地微微一笑。十八萬兵馬名從實不從,依然在曹家手里攥著,這是曹司令一件大大的得意事。

    孫先生眼神一動,在韓先生和曹司令臉上巡梭幾遍,笑道:“曹大公子深有其父之風,一片拳拳報國心,捍守疆土以鎮暴亂,委員長很放心。”

    程鳳臺聽出他們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含有萬千機鋒,孫韓二位似敵似友,關系微妙。范漣畢竟是個吃官飯的商人,身家是最要緊的,從來不會真正玩物喪志。他貌似專心致志地盯著戲臺,心思早已不在戲上,只聽曹孫韓三人待要如暗戰。

    臺上扮演孫尚香的是一位唱大花臉的凈角兒,總有五十歲上下了,腰圓膀厚,體格魁梧。他們唱花臉的普遍有一張寬碩的面龐,打趣起來叫做“去年一點相思淚,今日方得到嘴邊。”一旦穿著紅衣裳涂脂抹粉做出女兒姿態,格外驚悚。他一出場,座兒就笑得不行,因為站在一起,俞青的劉備霎時就被對比得嬌嬌弱弱,成了一個長胡子的姑娘家。商細蕊的趙云也不自覺地挺了挺胸脯,怕被蓋住了男子氣概。

    戲唱到最末,孫先生猶在喋喋地證明中央政府與曹家軍的親密無間,孫尚香與劉備攜手入洞房。大花臉的孫尚香這時候突然不捏細嗓子了,回到本行的做派,向劉備爆喝一聲:“貴人!請隨我來!哇哈哈哈哈哈哈!”把臺上臺下都嚇了一跳!

    孫先生一呆,套磁的詞兒都給岔忘了。曹司令很覺快心,跟著哇哈哈哈哈地笑起來,大叫請商老板來。韓先生倒是笑得很斯文。

    商細蕊很快地卸除了頭面妝容,換上長衫夾襖來見曹司令。穿場而過怕座兒認出來,一條羊毛圍巾包住了大半張臉,低著頭走路。他今晚趁著幾位要緊的官人們在場,本來就憋著要申訴一番《潛龍記》被禁的事情,曹司令有請那再好不過了。以曹司令的爆脾氣,一聽這事兒準要拍桌子,幾個文官都很懼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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