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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江南-《無論魏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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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其中很多沒能走成,比如衛家這一位大夫。

    “先生,如今我兒病情反復,你可離不得啊!”衛氏的主母王夫人本就生得貌美,四十許人亦如二十七八,就算憔悴亦是不損容顏,反而更惹人憐惜。

    她身邊的床上正躺著一名二十出頭的青年,面色蒼白之中帶著一絲紅暈,長睫如扇,帶出一片陰影,那五官仿佛是上天用白玉雕琢而來,便是昏迷之中,亦是好看至極。

    “這,夫人放心,”大夫安慰道,“公子只要安心靜養,不要的枉動心神,便還能安穩,吾這只出去半日,很快便回。”

    王氏還是有些不安,只能點頭道:“那便勞煩先生了。”

    大夫點頭,又低聲道:“只是我能力低微,郎君此病,若要根治,還得去幽州尋吾師長。”

    “這是自然,只要虎兒生體好些,吾便讓他北上,順便、順便去見見仲寶……”王氏說到此,一時忍不住,輕輕抹了抹淚水,才勉強笑道,“讓先生見笑了,先生大恩,吾等必不能忘。”

    兩年前,他們舉家搬遷,長子衛璪身為皇帝近侍不能同行。

    去歲,洛陽淪陷,她的長子與皇帝同落入匈奴之手,便斷了音訊,百般打聽,當有逃出洛陽的人告知已被匈奴人懸于陣前,鞭苔兩日至死后,整個衛家上下,痛徹心肺。次子不得不撐起家業,扛著病體與如今上位的權貴們清談說玄,病情越重。

    她也是勸不得,皆竟孫兒輩年小,叔寶如今是衛家唯一的梁柱,他若不撐起來,一個不好,衛氏便會淪落為底流士族,甚至寒門,到時再想起家,便難了。

    前些日子,叔寶去拜見大將軍,竟然和他的幕僚謝幼輿談了一整夜,從此一病不起,幾至彌留,若不是前幾日遇到這位大夫,怕是便撐不到如今。

    更讓她激動的是,她從大夫口中知了仲寶竟還活著,如今在上黨安家,只是因為如今中原戰亂,商隊都上海路,不去上黨,才至消息不暢,未能收到長子書信。

    如此恩德,衛氏上下焉能不感激涕零?

    “夫人不必如此,”大夫背了藥箱,“行醫救人,本就是我等的職責。”

    雙方客套一番后,他便告辭。

    出門不遠,便見到幾個衛家仆婦拿著衣物,在玄武湖下的出水處洗刷,玄武湖是當年孫權修筑后宮時引長江水入城中,所得之湖,江水出湖后又順渠排回江中,這水道便成了附近權貴仆奴洗刷之用。

    她們在下游洗衣,不遠處的上游便有人洗刷恭桶,更遠一點還有人取水——這坊中的井水都是上等人們用的,下人食水便取自此渠,在古人的心里,活水就是干凈的,臟的會隨水流走。

    可是按他學到的傳染病和防治知識,是不能這樣的,血吸蟲會在水中傳染,接觸到人的皮膚,就會進入人體,再通口糞口傳播,繁殖成為新的傳染源。

    他抿了抿嘴,終是沒上前去阻止。

    先前他去告訴王氏,讓仆人不要用江水洗漱,做飯之前必得洗手,王氏雖同意且下令,但仆奴們看他的目光,再也沒有一絲善意,反而都帶著憤恨。

    這條街井水是不夠的,醫生的一句話,便憑空添了無數麻煩,讓他們得去更遠處的取水,所以便有人陽奉陰違,繼續去河邊洗刷。

    他見過了一次,便告訴了王氏,然而王氏不是批評,而是直接讓人把違反她話的奴仆仗責,雖然被他勸住了,可那奴仆依然被趕出了衛家,當時她跪地懇求,說一但離開,無依無靠,如今外邊征糧服役甚重,她會活不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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