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布木布泰說“對王笑所說的事”感興趣，她說的時候是真這么認(rèn)為的。 在她看來，王笑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厲害就厲害在對世間規(guī)則洞悉，這是他權(quán)力的來由。 而她就算失去了權(quán)力，卻也想聽聽王笑是如何剖析權(quán)力的。 艙房中點起燭火，擺上了酒菜，兩人如老友般對坐下來，王笑看起來是有些餓了，夾了菜吃著，漫不經(jīng)心地說起來。 “我最近想到一件頗有意思的事，如果我是福臨，回到沈陽以后要怎么做才能在遼東翻盤，其實清朝也有很多弊政，只是被軍事上的勝利掩蓋了……” 王笑侃侃而談著，語氣平淡，氣質(zhì)比往常又有了些不同。 他似乎在境界上又上了一層樓。 而他說的話題也是布木布泰以前最感興趣的，但她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懶得聽這些了。 那些天下大勢、褒貶時弊關(guān)乎權(quán)力，她曾很在乎，但這時她目光看去卻只看到他英俊的面容，那些話落在耳邊則像是很遠(yuǎn)很遠(yuǎn)…… “你又不是我兒子，何必想你如果是我兒子又如何？” 布木布泰悠悠然說了一句，帶著些怨嘆。 王笑道：“你不必埋怨我，你應(yīng)該感激我的原諒。哦，不感激也沒關(guān)系，反正我自問不欠你什么。” 布木布泰不喜歡他這種坦蕩的態(tài)度。 她想要的是他對自己激烈的反應(yīng)。 但王笑似乎不想在這種話題上多說，拈著酒杯又說起蒙古的形勢。 “你知道你最好的選擇是什么，讓科爾沁像歸附清朝一樣歸附楚朝。我雖然不會給予你們的貴族以前的特權(quán)，卻能帶給草原和平、富足，讓你的族人不再受戰(zhàn)亂和貧脊之苦…… 大玉兒，我由衷勸你一句。我們活在世上，該有更高的追求。 比如，為我們治下的人們謀求更好的生活。我認(rèn)為這才是掌權(quán)者有了權(quán)力之后該做的，而不是永遠(yuǎn)陷在對權(quán)力的追逐之中。 其實我很欣賞你，不管是權(quán)謀還是施政，你做得并不差，在我眼里你比多爾袞要厲害得多，他太在乎個人的榮華富貴了。你比他強，比他有大局觀，你懂平衡，還能在平衡中推行你的政治抱負(fù)。 但你的政治抱負(fù)……格局小了，你太害怕失去。學(xué)會放下吧，回到蒙古去，看看最底層的牧民過的是什么日子，重拾你的抱負(fù)。分辨政客和政治家的區(qū)別，到時，你會明白這次為什么輸給我。 真的，我希望有一天能得到你為我獻(xiàn)上的哈達(dá)，成為我的朋友和同胞，一起構(gòu)建一個富強的大華夏……” 布木布泰笑了笑。 這個笑容頗為復(fù)雜。 她飲了一口酒，道：“王笑，你知道你活得越來越虛偽、越來越討人厭了嗎？” “我是真心的。” 布木布泰一字一句道：“假、大、空。” 她看著王笑，又道：“誰活著不自私？誰活著想要的不是聲色犬馬？你是中了什么邪？現(xiàn)在一開口就是仁義道德，放在眼前的美人兒不懂享受，大談你那一套……哈哈，遠(yuǎn)大的政治抱負(fù)？可笑。” 王笑自嘲地笑了一笑，給自己斟了一杯酒。 “仁義道德？” 他反問了一句，低語道：“我不仁義，也不道德。” 布木布泰道：“假仁假義。” “知道嗎？有個老頭叫鄭元化，我其實沒見過他幾次，卻把他視為平生宿敵。但，他死了，我感到很孤獨。 為什么孤獨呢？ 我舉個例子，人的需求就分為那幾個層次，生理需求、安全需求、歸屬和愛、被尊重的需要、還有自我實現(xiàn)。 這世上太多人活在戰(zhàn)亂、貧苦中，活下去都千難萬難。當(dāng)?shù)图壍男枨蟛槐粷M足，人們就會覺得活著就是為了吃穿、為了享福、為了榮華富貴。 他們都不相信遠(yuǎn)大的政治抱負(fù)，全都不相信。 呵呵，沒有一個人相信我的抱負(fù)，所有人都覺得我假。覺得我就是想當(dāng)皇帝，所做所作是為了個人的榮華富貴。 可是……怎么說呢，我確實不仁義、不道德。我有的也就是平常人都有的責(zé)任感，只是我坐到了這個位置上，在其位、謀其政。” 王笑搖了搖頭，又喃喃道：“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當(dāng)然，比起真正偉大的人，我差得太遠(yuǎn)太遠(yuǎn)。我太卑劣了……真的太卑劣了。 可笑的是，每當(dāng)我想要學(xué)著做一點偉大的事，或者學(xué)著偉大的人說幾句話。所有人心里都不信。 世人不相信偉大，只信榮華富貴，只信聲色犬馬。 世人甚至厭惡偉大，排斥偉大。因為這對他們而言太假了。 鄭元化要變法，一個掘了黃河的大惡人要變法？他能是為了天下百姓嗎？他必是為了自己的利益！ 王笑要變法，一個抄了衍圣公府的大惡人要變法？滿口假仁假義，必是為了謀朝篡位！ 現(xiàn)在，鄭元化死了，站在這個高高的位置上的就只有我一個人。你懂我這種孤獨嗎？你不懂，你連歸屬感和愛都沒有……” 布木布泰一愣。 “歸屬感和愛”這幾個字入耳，她只覺心里被什么東西戳了一下。 一直以來，她總覺得自己缺點什么。 但她不明白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直到現(xiàn)在。 布木布泰不再想聽王笑那些道貌岸然的東西。 她知道自己缺的東西，需要王笑填進(jìn)來。 這一刻，她只想得到他的歸屬感與愛。 可王笑眼眸中依然只有坦然和平靜。 他原諒了她之后，對她也沒有了那種火一樣的沖動…… “王笑。”她輕聲喚了一句，打斷他那些虛偽的政客之言。 “嗯？” “我想要你。” “我說過，不是你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 “你想怎樣？要我取悅你么？” 王笑道：“只有孩子才會得不到就哭、就鬧。你不是孩子了，學(xué)著接受‘得不到’吧。” “不。”布木布泰搖了搖頭，道：“太苦了……抱我，好不好？” 這是她第一次用柔軟的語氣懇求王笑。 王笑搖了搖頭，道：“你就當(dāng)我們是一對離和的夫妻，還能這樣平和地相處，只是為了孩子。” “你別逼我恨你。” 難得的柔軟過后，布木布泰再次顯出兇狠的態(tài)度。 王笑卻只是吐了兩個字。 “幼稚。” 以他如今的地位，確實不在乎布木布泰恨不恨他，再說了，她本來就一直在恨他。 布木布泰吸了吸鼻子，拿起酒壺，直接對著嘴喝。 她仰著頭，酒水順著她的紅唇流淌過她的臉頰，又流入她的脖頸。 她情緒很復(fù)雜，有傷心、有欲念、也有故意展露出的風(fēng)情萬種……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