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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視野里的畫面逐漸清晰，發現自己正處在半空之中，流風霜下意識調運靈力想要保持凌空踏虛姿態，不過，平日里如臂使指的靈力竟然毫無反應。

    慌亂間，手被人溫暖握住，扭頭看去，這才發現顯化泉先鮫族本貌的逢山靈語同樣漂浮在旁。

    萬古以來的仙道常識，超凡脫俗的標志有二：其一，天心頓開；其二，凌空踏虛。

    然而，逢山靈語明明僅具塵微境修為，此時同樣凌空踏虛不說，一道意念更是直接在識海之中縈繞升騰而起，這分明是天心意識傳送意念的方式。

    “霜兒，放輕松。進入回夢游仙的，僅是三魄七魄之中的天沖魄，你我既非具象，亦非虛相，而是將部分元神出竅的神魂之體，同處回夢游仙術法，你我交流，只需起心動念即可……啊……”逢山靈語話說一半，徒然發出一聲驚呼。

    就像以天心意識傳送意念，能夠裹挾更加強烈的情緒那般，逢山靈語這一下，可要比在外界以真實軀體尖叫一聲來得更加直接：“快看！”

    流風霜開始逐漸適應回夢游仙之中的狀態，抬眼朝前方看去。

    鋪天蓋地的軒轅劍下方，無數腦袋大小的火焰從地底不絕冒出，再疾速凝聚成一道龐大火焰靈體，那道巨大的火焰靈體沒有雙足，下半身模糊不清，觀其前行姿態，仿佛蠕動。而上半身則輪廓清晰，更覆著一套漆黑如墨的鎧甲。無論是身軀還是鎧甲，火焰靈體渾身十之八九的部位都燃燒著熊熊烈焰，透過極少數由于火焰搖曳晃動之處，可見鎧甲內里的，似乎是一團漆黑暗影。

    龐大火焰靈體仰天怒嚎，并沒有發出物理意義上的聲音，然而，以神魂狀態存在的兩名旁觀者，神魂盡皆震顫，都感受到了龐大火焰靈體那無盡的憤怒。

    流風霜并不明白回夢游仙秘技的奧妙，自己如今無法調運半點靈力，同樣的，連天心意識都不能觸及，更枉論蔓延離體，然而，流風霜就是從那道龐大火焰靈體身上“感知”到了沉重恐怖的靈壓，那股無法確定具體強度的靈壓，必然不是超凡境可以擁有。

    “軒轅劍！爾此行徑，是為何意？”

    流風霜“聽”到了龐大火焰靈體的怒嚎。

    然而，鋪天蓋地的軒轅劍并沒有回應龐大火焰靈體。流風霜舉目四望，亦未能尋找到那道而今不知是想看到還是不想看到的少年身影。

    凌厲劍意蝕魂刮骨，懸浮充斥整片視野的軒轅劍盡數破碎，合化作一團模糊不清的巨大云霧，籠罩向龐大火焰靈體。

    流風霜“感知”到了，那團云霧之所以模糊不清，并不是云霧本身在視覺上的觀感，而是連空間都被軒轅劍所影響，模糊的并非云霧，而是空間本身。

    如果將空間比喻成一張巨大的膜，那么，而今這張膜上，就出現了無數點狀凸起，并且那些點狀凸起還在高頻震顫。

    “云從不定劍……”心底響起逢山靈語凝重的聲音：“霜兒，這一式覆雨大陸至高無上的劍道秘技，想要親眼目睹而不受其所累，大概僅有回夢游仙能夠做到了，你不是使劍嗎？抓住機會，好好觀摩……”

    概率云劍氣籠罩住龐大火焰靈體的前一瞬間，龐大火焰靈體渾身火焰不住吞吐火舌，表露出其內心的驚懼。

    也不知龐大火焰靈體是真正了解這一式覆雨大陸至高劍道秘技，還是出于覆雨大陸絕巔強者的斗戰直覺，龐大火焰靈體驟然收斂天心意識，更自閉身化火焰巨魔而衍生的眼、耳雙識。

    然而，原本需要具備觀察者，概率云劍氣方可坍縮出劍招軌跡，從而顛因倒果的云從不定劍，竟然在龐大火焰靈體并未觀察的情況下就令其中劍，而后，籠罩住龐大火焰靈體的概率云方才坍縮成為軌跡。

    離焰靈族不愧為站在覆雨大陸戰力巔頂的存在，在身中云從不定劍的瞬間，龐大火焰靈體徒然分散作無數細小火焰，如同徒然炸裂一般，變作滿地凌亂火種。

    “爾……爾竟知獸群種之核……”一道駭然意念，由地面無數火種齊齊發出。

    云從不定劍的概率云逐漸消散，一柄模樣古樸，卻溢散凌厲無比劍意的軒轅劍顯化于原本云霧中央。

    “交出來，燭龍之匙。”軒轅劍淡漠“出聲”。

    一個人想要刻意不去想什么東西或事情是極度不易的。

    反之，越是想要不去想的東西或事情，就越會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流風霜先前已經被逢山靈語告知，起心動念就可以交流，這其實是一件特別可怕的事情……

    流風霜腦中方生“果然是為了燭龍之匙”的念頭，就立刻冒出“千萬不能去想燭龍之匙，不然會被逢山靈語得知”的思慮，兩個思緒都是如電而轉，僅持續一瞬，然而，同處回夢游仙法術之中的逢山靈語還是察知了流風霜的起心動念。

    “霜兒……原來你也知道燭龍之匙……南宮風月提起時，我還以為是真不曉得……”逢山靈語深深向流風霜看過來，眼神之中的復雜難明，流風霜其實能夠理解。

    流風霜的任何念頭都逃不過逢山靈語的捕捉，感知到流風霜“為什么‘聽’到的離焰靈族與軒轅劍的‘聲音’一模一樣”的疑惑，逢山靈語主動解釋道：“他們使用的是古神語……通過泉先鮫珠的翻譯，以類似聽覺映射到我們的神魂之上，就變成了這樣的效果……”

    流風霜眉頭緊緊皺起，開始嘗試以所留后手脫離這恐怖的回夢游仙，在這里多呆一刻，自己的秘密就會被逢山靈語多知曉一分，如此一來，根本用不了多久，自己在逢山靈語面前，就像脫光所有衣服一樣再無秘密可言。

    特別是，自己除去逢山靈語刻意的交流外，根本感知不到逢山靈語的任何念頭，這實在是令流風霜毛骨悚然。

    “霜兒……我把你當做是我真正的朋友，是不會刻意窺探你的秘密的……我們同處神魂狀態，所有心念情緒盡數透明，根本無法說謊。”逢山靈語情緒無比復雜，同樣復雜的眼神中，那抹真實不虛的失落被流風霜所捕捉。

    然而，流風霜根本無從確定逢山靈語所謂的無法說謊，是否單獨針對自己。

    見逢山靈語垂下腦袋，露出無比失落的模樣。

    流風霜愈發確定，任何起心動念都逃不過逢山靈語捕捉。

    “解開法術，放我回去。”流風霜杏眼瞇起線，凝向逢山靈語。

    不加掩飾的憎惡與殺機，令逢山靈語心頭一怵。

    “霜兒……”逢山靈語長嘆一聲，懇求道：“相信我，好不好？”

    流風霜面容冷漠的搖了搖頭。

    《覆雨奇志》載錄：“東川大澤深處，古存鮫人，水居如魚，不廢織績，其眼能泣珠。”

    處于神魂狀態的逢山靈語，雙目落珠，兩粒溫潤熒亮的珍珠方自墜出，就迅速碎成齏末消散。

    在流風霜依然無法確定逢山靈語是否故作姿態之時，一直不能感應到逢山靈語任何心念的流風霜，忽然感覺“聽”到了一聲器物破碎聲響，繼而，一直被逢山靈語窺探心念的流風霜，終于首次感應到逢山靈語蘊含無盡失落與哀默的喟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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