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準確的說,其實是陳頌專門打來詢問工作詳情的電話。
他倒不是不信任寧衛民,而是身在異鄉,生存需要決定的。
他不能不小心,必須得慎重。
因為他和劉洋不同,他的工作雖然是兼職,卻是長期的,有了著落就要辭工,就意味著開弓沒有回頭箭。
真要搞出什么烏龍來,無論是劉洋傳遞信息有誤,還是寧衛民表達意愿有問題,都是他承受不了的結果。
想象一下,假如新的工作不靠譜,他這邊又辭了工,生存平衡立刻就會被打破,到時候哭都來不及。
對此,善解人意的寧衛民自然是能夠體諒的。
于是在電話里,寧衛民不但親口對陳頌重新描述了一遍白天自己對劉洋說過的話,保證給他們的待遇就像他們所理解的那樣沒問題。
甚至看了看日歷,覺得明天自己沒有太多事,寧衛民還表示可以開車去幫他們搬家,帶他們去看葛飾區的職工宿舍。
如此,陳頌終于算是把心放在了肚子里,在電話里謝了又謝,詳細說明了地址,約好了見面時間才掛斷了電話。
他的激動和感激甚至有點婆婆媽媽,讓寧衛民覺得很是好笑。
不過到了第二天,當真正見了面,寧衛民才理解了他為什么如此。
劉洋和陳頌在北千住的居住地,是個舊式的二層日本民房,仍然是木鐵結構的建筑,和“阿巴多”差不多,冬冷夏熱。
劉洋和陳頌就住在樓下一個六坪的小木房里。
寧衛民敲響房門,門就開了,開門的是陳頌,矮矮的個子,似曾相識的五官。
但又不像是陳頌。
因為沒了寧衛民記憶里的意氣風發,甚至眼前這個人,面色和嘴唇都在病態的發白。
寧衛民立刻意識到,恐怕他這幅樣子都是熬夜工作使然,每天日夜顛倒,確實是很傷身體的。
這還不算,當他們握手的時候,陳頌的一雙手,粗糙的程度更是嚇了寧衛民一跳。
他的手就像得了什么皮膚病,一塊白,一塊紅,毛毛糙糙,舊皮沒脫凈,新皮又長了出來。
“陳頌?真是你,我都不敢認你了。你變多了,還有你的手,怎么傷成這個樣子……”
陳頌雖然是以微笑回應的,但這一笑,笑得很勉強,很尷尬,很心酸。
“嚇著你了吧?這是他當晚上當保潔員的代價。”
陳頌身后的劉洋越俎代庖的說道,“他那日本老板不是東西,用的洗滌劑、漂白化學藥水什么的不合格。而且要求地面和家具一塵不染,很多時候,需要他跪在地上,用手拿布去擦拭。你看他的手,傷得比我天天搬水泥還要嚴重。”
“怎么沒帶手套呢?你是搞音樂的,應該好好保護自己的雙手才對。”
依舊是劉洋回應,“帶手套效率低啊,那個日本人對細節要求到了變態的地步。工作干不完,老板一樣要跳腳罵人的。”
這個時候,陳頌已經把門讓開,請寧衛民進來了,看到屋子里的行李已經收拾好了,而且行李箱旁,還放著一把國內的紅棉吉他。
寧衛民心知這東西一定是陳頌的,想起他的學歷和出身東方歌舞團的履歷,此時看了看他那一臉慘白和一雙傷手,不由一聲嘆息。
而直到這個時候,陳述才開口,“不用替我難過。起碼我已經解脫了。多虧你,我才能逃離苦海。托你的福,我已經辭工了。大恩不言謝,我會珍惜這份工作的,不會讓你失望的。”
對比初次相見,那個曾經滿懷抱負,總愛搶著說話的他,已經變成了一個沉默寡言,又懂得抓住機會感恩和表忠心的人。
都說大丈夫不為五斗米折腰。
很明顯,他已經被日本社會的殘酷現實教育得已經沒有這樣的心氣兒了。
當然,劉洋也是一樣,多少有些變化。
就在這個工夫,他已經泡好了熱茶,擺在了矮桌上。
“寧總,您快坐啊。大老遠的來,您先喝口茶,我們也沒別的可招待的。就以家鄉的一杯茉莉花茶代酒了。”
討好的態度甚至能從他的敬語表露出來,對比出國前他對單位領導的不屑,這同樣是一種巨大的變化。
“別這么客氣,你這一口一個您的,我不適應。”
寧衛民打趣了一句,不好辜負他的心意,就坐到了矮桌旁,端起茶杯。
仔細看這房間,肅凈了些。
尤其家具,幾乎全無,儲物空間就是壁櫥。
說實話,別說跟他給壇宮飯莊職工安排的宿舍了,就是孫五福他們的住處,也遠遠不如。
要說優點,除了房間朝向還行,看著干凈,也就是房租便宜點了。
“讓你見笑了。我們住的地方,太簡陋了。”陳頌從寧衛民的表情讀出了他的心思。
“我倒覺得挺好的,畢竟還是個獨立房間呢。”
劉洋不以為然的說,“在日本打工,所謂住所不就是個睡覺的地方嘛。不瞞你說,要不是遇到你,我都想和陳頌商量商量,干脆再租個更小的房間好了,只要兩三坪能擺個床鋪就夠。這個房間的面積對我們來說太大了,都是浪費。”
“這里還大?”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