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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她的罵聲還沒有起來，一直忍著的張父終于爆發(fā)了，指著自己的老婆就大聲吼道：“夠了，你們真的夠了，歐素情，要不是你，張大器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你就別在這里丟人現(xiàn)眼了，把人孩子放開，給我滾出去……”

    他是這個家庭的主心骨，平日里不說話，一發(fā)起火來，那潑婦一般的張母卻也不敢惹他，哭哭啼啼地喊了一聲，推門跑了出去。

    張父瞧了我一眼，居然沒有再說什么挽留的話，只是嘆了一口氣，說這就是命吧，打擾了。

    他居然一句話都沒有說，便離開了病房。

    張父一走，張大器也沒有了先前的囂張和狠戾，突然間有些失魂落魄起來，也不敢看我們，將腦袋埋進了被子里，像鴕鳥一般。

    馬局長嘆了一口氣，對我說道：“行吧，也到飯點兒了，你好不容易來縣城一趟，總得吃飯不是，跟我一起去吃點兒吧。”

    我點頭，表示同意。

    兩人并沒有去什么大飯店，而是就在附近找了一家小館子，他們家這兒的特點就是砂鍋飯，一個又一個的小砂鍋放在火上，然后放一片臘腸、加點兒蔥花、醬油什么的，然后跟米飯一起煮。

    這樣煮出來的砂鍋飯很香，一塊錢一份，價廉物美，再炒上個香干條子、折耳根、酸蘿卜和小炒肉，兩個人就坐在那油膩膩的小攤子里吃了起來。

    馬局長說陸言你別嫌棄啊，我就是覺得這兒挺有味道的。

    我再沒有病房里面的嚴(yán)肅，而是笑著說哪有，這種小館子，我以前在南方的時候經(jīng)常去吃，算是一種享受，不過沒想到你堂堂一大局長，居然還能夠?qū)@種蒼蠅館子甘之如飴。

    馬局長一揮筷子，說毛線大局長，你別以為我們這些人怎么樣，其實都是些普通人，干的活兒比別人還累，出生入死的，工資也不高。

    我說馬局，你就得了吧，沒必要在我面前說這些。

    馬局長苦笑，說我還真的不是跟你裝，情況就這樣——你知道我為這事兒，為什么忙前忙后的跑么？不是我有事兒求著老張，是看他實在不容易，田坎干部出身，一輩子的心血都撲在農(nóng)村和這縣里，整天不歸家，沒日沒夜的勞碌，以至于跟兒子的溝通時間都沒有，現(xiàn)在弄成這個樣子；我估計他掐死自己兒子的心都有了，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

    聽到他這掏心窩子的想法，我對張家人的敵意，突然間就減輕了許多。

    張大器固然可惡，他母親應(yīng)該也不是什么好鳥，但是他父親我現(xiàn)在卻是想了起來，那可是一位好干部，在任交通局的時候修了好多條路，而且他還能夠做到分文不貪，將所有的錢都花到了刀刃上去。

    我曾經(jīng)聽村里人的說過他，說要是在晉平多幾個張某某這樣的干部，早就甩掉了那國家級貧困縣的帽子了。

    唉……

    一頓飯吃完，老馬似乎死心了，絕口不提救人的事情，搶著付過帳之后，告訴我，說毒品案還在審理中，他沒有時間送我，讓之前接我過來的李東送我。

    回去的一路上，我都沒有說話。

    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因為在來之前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想好了，那就是張大器但凡流露出了一點兒悔恨之心，我就看在馬局長的面子上把他給放了，沒想到事情竟然鬧成這個樣子，那張大器對我表露出了濃重的敵意，而我現(xiàn)在若是把他給救了下來，豈不是腦子進水，嫌自己麻煩不夠？

    但如果我真的不救，那張父這個年紀(jì)，還要承擔(dān)喪子之痛，說起來也著實可憐；至于我，心中也將背上了一個永遠(yuǎn)的枷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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