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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地隔江相望,直線距離也就幾里地而已。
雙方哨探登高了望,甚至都可以看見彼此的旗幟與營盤。
事實上,清虜鎮國公費揚武在恩格圖率軍突襲明軍大營的戰事打響之前,就已經拿著千里鏡時刻關注著江東明軍大營附近的動靜了。
只是他所希望看到的景象,是額羅賽臣和恩格圖所領的兩千多馬甲兵沖破明軍營地,然后大殺四方,為他贏得一場酣暢淋漓的勝利。
然而,最后的結果,不僅令他大失所望,而且讓他既感受了一種被砍掉雙臂的疼痛,同時又讓他心驚膽顫不已。
他和陪同在側的佟壽年兩人,站在九連城城頭的最高處了望,幾乎全程目睹了恩格圖率軍沖營然后落入陷阱,然后被快速全殲的全過程。
同時,他們也幾乎全程目睹了額羅賽臣及其率領的壓陣的馬甲兵倉皇撤離,卻被堵在明軍營地附近,最后被前后夾擊以致全軍覆沒的凄慘結局。
當然,站在九連城城頭最高處手拿千里鏡的費揚武,也看見了墜馬被俘的鑲藍旗旗丁被捆綁在一片開闊地,一個接一個被斬首示眾的血腥場面。
最令他怒不可遏以至于暴跳如雷的,是他在千里鏡認出了行刑的劊子手,他知道那人正是恩格圖蒙古甲喇下面的一個牛錄章京。
他雖然一時叫不出這個牛錄章京的名字,可是他卻非常清楚,之前這個牛錄章京不論是在他這個宗室鎮國公的面前,還是在甲喇章京恩格圖的面前,都是一個唯唯諾諾的奴才罷了。
來自旗下奴才的反噬,這一點尤其令他感到不寒而栗。
因為他很清楚,真正的建州女真并沒有多少青壯的丁口。
一旦八旗蒙古與滿八旗離心,那么建州女真的末日也就真的不遠了。
當然,一個蒙古牛錄章京的背叛,并不意味著八旗蒙古的離心離德,可它卻是一個充滿危險的先例。
之前的歷次大戰之中,戰死的螨蒙出身的牛錄章京有很多,級別更高的也有不少,但卻很少有臨陣倒戈或者在被俘后叛變的。
然而現在,不僅八旗漢軍已經不如以前那么可靠了,就連八旗蒙古下面的牛錄章京也開始不可靠了。
就這樣,親眼目睹了江東明軍營地附近由自己麾下突然發起但卻被早已有備的明軍迅速撲滅的戰事全程之后,驚懼交加的費揚武在當天下午就臥床不起了。
四月的天氣,中午熱,早晚冷,連著幾天沒有休息好的費揚武,在九連城的城頭受了風,同時也受了驚嚇,當天下午就頭疼欲裂渾身乏力,到了晚上開始全身高熱不退,時而清醒,時而昏睡,無法視事。
這一下子,九連城內的清軍上下立刻人心惶恐,陷入了混亂。
作為費揚武身邊所剩不多的地位較高的人物,佟壽年一邊慶幸棄守了虎山炮臺、全軍撤入了城池鞏固的九連城防守,另一邊則連夜派人出城西去,將九連城清軍出擊明軍大營失利,額羅賽臣、恩格圖陣亡,鎮國公費揚武病倒的情況緊急報往鳳凰城去了。
崇禎十五年四月十五日清晨,也即崇德七年四月十五日清晨,坐鎮鳳凰城的清虜鄭親王濟爾哈朗剛起床,就接到了來自九連城的緊急軍情。
“費揚武究竟在搞什么名堂?!本王一再告戒他,要他以守為主,全軍為上,切切不可輕舉妄動,為什么就是不聽?!”
面對匆匆趕來王爺府向他報告九連城軍情的新任鑲藍旗左理旗務大臣三等輔國將軍巴布泰以及鑲藍旗漢軍滿固山多積禮,濟爾哈朗在震驚之余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真是枉費了本王一再向皇上主子爺稱道他,抬舉他,說他老成持重,懂得大局,堪當大任,如今看,簡直就是個廢物!
“那個恩格圖一貫沖動莽撞,死不足惜。但是他額羅賽臣在先汗之時,就在旗下效力,大大小小的戰事打了多少場,怎么還是這樣輕浮不穩當!”
濟爾哈朗一邊細看來自九連城的軍情急報,一邊破口大罵著臥病在床的費揚武以及已經陣亡的恩格圖和額羅賽臣。
而去年底才獲任鑲藍旗左理旗務大臣的巴布泰,以及今年初擔任鑲藍旗漢軍滿固山職務的多積禮,一個躬身立著,一個則雙膝跪著,共同承受著濟爾哈朗突發的暴怒。
這個巴布泰,是老奴奴兒哈赤的小妾之子,雖然是黃臺吉的諸多兄弟之一,但卻沒什么地位,也沒啥存在感。
黃臺吉剛剛繼位的時候,曾經想通過拉攏重用自己那幾個庶出的、奴兒哈赤時期從來未被重用的兄弟,來分化大貝勒代善、二貝勒阿敏以及三貝勒莽古爾泰的權勢黨羽,以鞏固自己的地位,所以一度對巴布泰委以重任,叫他左理正黃旗的旗務。
但是,巴布泰很快就因為行差踏錯被人抓住把柄,給告下去了。
從那以后,斗爭經驗不足的巴布泰,就基本投閑置散了。
如果不是黃臺吉痛感這幾年宗室之中既有威望、有能力、同時又值得信賴的人物凋零得太多了,也不會想起這個有些平庸的巴布泰,讓他擔任鑲藍旗的左理旗務大臣。
巴布泰雖然是老奴之子,但是因為是庶出,所以浮浮沉沉到如今,一把年紀了也只是領了一個三等輔國將軍的爵位。
就爵位本身來說,巴布泰跟自己這個堂弟濟爾哈朗相比,那真是差著十萬八千里。
但是就其出身來說,巴布泰好歹也是奴兒哈赤的兒子之一,在濟爾哈朗的面前,還是很有一些體面的,起碼不用動不動就得下跪。
至于新任的鑲藍旗漢軍滿固山多積禮,在濟爾哈朗面前,再怎么位高權重,也就是一個奴才而已,當面奏事的時候,尤其是稟報壞消息的時候,那就得跪著了。
“這個,王爺息怒,費揚武畢竟還年輕,做事上有一些不夠周全的地方,也算情有可原,再說九連城不是還在咱們手中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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