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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對殿試那道策問，錢淵在考慮大半天之后才做出的選擇自然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的，這一招叫投石問鳥。

    一共有三只鳥。

    第一只是徐渭、陶大臨這些隨園熟客。

    錢淵很清楚，想做什么，未必需要身居高位，未必需要手掌大權(quán)，但必定需要一群志同道合者。

    說得不好聽點，等到嘉靖帝駕崩，裕王登基，這只鳥是作為投名狀送給高拱的，就算這位高肅卿再孤傲，也不會小覷嘉靖三十五年這名氣不小的十五名進士的團體。

    第二只鳥是嘉靖帝。

    錢淵不想等那么久，他想試探嘉靖帝的底線，要么開海禁通商，要么推行提編法甚至一條鞭法，從目前來看，解決朝廷財政危機的，只有這兩條路。

    嘉靖帝會對哪一條路更感興趣，或者說對哪一條路有更多的容忍呢？

    第三只鳥是徐階。

    殿試已經(jīng)結(jié)束兩天了，這時候朝中本應(yīng)該關(guān)注的重點是選官和選庶吉士，前者是大部分士子關(guān)注的，后者是那些高名次進士關(guān)注的。

    但事實上，錢淵殿試的考卷在朝中大肆流傳，有的人在罵，有的人在贊，有的人夜間細讀，燈火徹夜不熄，有的人在書房來回踱步，細細考量其間得失利弊。

    三月二十日，都察院三御史上書彈劾錢淵妄言議政，但可惜通政司送進西苑直廬，左一個嚴(yán)嵩笑言“其志可贊”，右一個徐階笑言“其情可憫”。

    嘖嘖，錢淵可能是歷屆新科進士最早被彈劾的，正式官職都沒有，已經(jīng)有三本彈劾奏折了。

    三月二十一日，嘉靖帝召重臣于萬壽宮覲見。

    嘉靖帝盤腿坐在榻上，臉上似笑非笑，狹長雙目有意無意的瞥向了李默。

    其他人不論，至少嘉靖帝、嚴(yán)嵩、徐階都是心里有數(shù)的，都察院那三個御史中至少有兩個是李默的黨羽。

    對于李默來說，最重要的是干掉嚴(yán)嵩，所以才上書請求將明年的京察提前到今年，嘉靖帝也允許了。

    李默難以忍受的是，錢淵對提編法日后的普遍化甚至對稅賦做出的改革，如果這成為朝廷主流意見或者被嘉靖帝采納，那胡宗憲的地位將穩(wěn)如泰山。

    李默看得很清楚，胡宗憲之所以在東南一手遮天是因為嚴(yán)嵩的支持，反過來也是說得通的，正因為胡宗憲在東南地位穩(wěn)固，嚴(yán)嵩才站得穩(wěn)。

    也就是說，在李默看來，干掉胡宗憲，是擊沉嚴(yán)嵩這艘大船的關(guān)鍵。

    李默之所以如此頭鐵，一方面他心知肚明，嘉靖帝就是用自己來制衡內(nèi)閣的，另一方面是十日前，嘉靖帝罷胡宗憲浙江巡撫，只任浙直總督一職。

    換句話說，殿試那道關(guān)于提編法的策問，并不是隨隨便便出的，嘉靖帝丟出這塊石頭暗藏深意。

    這塊石頭丟進水里后，在泛起的漣漪中，嚴(yán)嵩巍然不動，徐階沉默寡言，唯有李默一人東蹦西跳，鬧出好大風(fēng)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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