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簾子,林淼看見一個披頭散發的年輕女子垂著頭,腦袋歪向一側:她腹部和手掌間的傷口流出的血都變成了紅褐色,一只肥碩丑陋的蟾蜍正趴在她腿上,舌頭似乎和女子體內的什么東西連在一起。林淼臉上露出不忍的神色,盯了鳳瑤甄一眼說道:“她也是蠱女對吧?我聽阿季說過,蠱女身上都有本命蠱,人在蠱在……這金蟾是不是要吞掉她體內的本命蠱?” 鳳瑤甄唯唯諾諾地應了一聲,然后慢慢向后退了幾步。林淼慢慢抬起雙指輕輕嘆了口氣:“姑娘,你忍一忍,我現在就送你上路……你放心,我手快,不會感覺痛的……”女子聽到林淼的聲音,翹起嘴角細弱蚊蠅地說了一句話,林淼就像被閃電擊中一般,踉踉蹌蹌的退了幾步,一臉錯愕地看著氣若游絲的女子。 女子用盡最后的力氣揚起下巴,把聲音略微抬高一絲接著說道:“相公……你武功那么好……以后我不在了,千萬別……別餓著自己呀……”這世間有資格喊林淼相公的,自然也只有刀無鞘了。說完刀無鞘咬牙想坐直身子,林淼急忙扶住她的臉頰,撥開她眼前的頭發說道:“阿季,我在這!我來了!你等著!我這就想辦法!!我這就……” 刀無鞘雖然已經開始瞳孔渙散,臉上卻露出了滿足無比的笑容:“還好……我最后,等到……你來了……”木無雙也如雷擊般站在原地,手里的句落劍握得咯咯作響,然后猛地一腳踹向轉身想逃的鳳瑤甄的后腰。鳳瑤甄慘叫一聲,頓時趴在地上死死捂住自己的脊椎骨。 木無雙兩眼通紅地彎下腰,一把抓起鳳瑤甄的頭發吼道:“難怪你一直催我動手!原來你早知道了是吧?!賤人,老子沒一劍劈了你,是留著你的狗命讓耗子處置!!!”說完木無雙把鳳瑤甄的頭重重撞到青石板上,鳳瑤甄立刻昏死過去。木無雙一步閃到林淼身邊,見林淼爆滿青筋的雙手死死捧著刀無鞘的臉,只不過林淼的雙眼渾濁得像一潭死水。 木無雙愣了片刻才,才小心翼翼地說道:“耗子,人死不能復生啊……你,你最后還是……”林淼慘笑一聲搖搖頭:“難道……我不只是克父嗎?難怪湯詔說我死媳婦……”說著林淼單膝跪地,把頭埋在搭在左腿的左臂里。木無雙看著傷痕累累的刀無鞘,知道她身上的傷都是林淼和自己造成的——他不敢想象林淼到底下了怎樣的決心,才能親手戳斷自己未婚妻的心脈。 木無雙暴怒、悲傷之余,右臂上的鬼手印又不受控制的顯出點點火光,不一會整個鬼手印又變成了不詳的暗紅色。木無雙拼命壓制自己體內狂躁翻滾的妖力,但心底深處總有個聲音在嘶吼著:“看看你都干了什么!看看你有多無能!為什么不敢釋放你的殺氣去毀掉這一切!你是懦夫嗎?!” 木無雙把句落劍插到青石板上,然后用左手掐住鬼手印,在心里吼道:“你是什么東西?我的事不用你管!給我滾!!!”那個聲音被木無雙喝退后,鬼手印也逐漸暗淡下來。木無雙長舒一口氣默念道:“王八蛋想控制老子?沒那么容易!”破屋里一時一片死寂,只有那只蟾蜍偶爾咕一聲。 木無雙冷眼看著這只蟾蜍,左手拔起地上的句落劍,一劍挑斷蟾蜍的舌頭,然后劍身平端把蟾蜍移開刀無鞘的雙腿。木無雙盯著蟾蜍吼道:“癩蛤蟆,離阿季姑娘遠點!”說著木無雙就想把蟾蜍甩出房間,林淼低聲對他說道:“這是蠱蟲,不殺死還會害人的……”木無雙看了一眼跪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林淼——林淼依然保持著半跪的姿勢,看著自己左手雙指的殷殷血跡發呆。 木無雙動了動嘴角才慢慢說道:“我知道了,耗子,你……你多陪阿季姑娘一會兒吧!我,我就不打擾你倆了……”說完木無雙大步走出房門,把蠱蟲剁成肉沫后,又使出三昧真火把它燒了個干干凈凈。木無雙泄完憤便靠在門邊,靜靜等著林淼。 一個時辰以后,林淼才抱著刀無鞘的尸體走出房門。木無雙急忙站到林淼對面勸他說道:“耗子,人死不能復生,你……別太傷心了……我……我也……唉……”林淼面無表情地斜了木無雙一眼,木無雙見林淼臉上又兩道淡淡的淚痕,只能有些口不擇言地說道:“你歇會兒吧,我……我去給阿季姑娘找殮服和壽材(棺材)……” 林淼搖搖頭,看著刀無鞘身上的傷口,緩緩垂下眼皮嗯了一聲:“木頭,不要殮服,我要鳳冠霞帔……”木無雙急忙點點頭,收起句落劍按住林淼的肩膀嘆了口氣:“我這就去辦,耗子……你……你帶阿季姑娘先回家吧……你倆才分開半天,就出了這事……” 林淼動了動嗓子,默不作聲地抱著刀無鞘朝魏府走去。木無雙喊住林淼問道:“耗子,怎么處置鳳瑤甄呢?我知道你沒殺她,要不我替你動手吧?”林淼停住腳步,突然仰起頭狂笑幾聲,才用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說道:“隨她自生自滅去吧!我再也不想見到她的臉了……木頭,你就算殺她一萬次,也換不回阿季的命了……” 木無雙被林淼笑得心驚肉跳——這么瘋狂的林淼他還是第一次見。木無雙自然明白,像林淼這樣一直與人為善的家伙,走火入魔后會變得異常恐怖,誰也不知道他會做出什么事來。木無雙只能在后面亦步亦趨默默跟著林淼,直到他回到魏府,確定安全后木無雙才轉身離開。 林淼回到院子里的時候,張庭幕和古心已經把蘇小魚帶回來了。張庭幕見林淼行尸走肉般垂著頭,懷里抱著一個滿身血跡的姑娘站在院子里,心里頓時涌起一股不好的預感。張庭幕急三步并作兩步來到林淼身邊問道:“耗子,你怎么了?你抱的又是誰呀……”林淼雙眼無神地斜了張庭幕一眼:“是我家娘子……阿季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