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瑞剛要放下舉起的右手，木無雙一把抓住羅瑞的手腕,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羅姨，晁伍長箭法精準，為什么不讓他射那個萬夫長呢？畢竟那家伙才是指揮官啊！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么！”林淼也一臉附和地點點頭。 晁鵬松開手里的弓箭，也是有些疑惑地對羅瑞說道：“羅將軍，木大人說的一點不錯啊：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木將軍和林將軍所想的，也正是在下所想的。”羅瑞輕笑一聲搖搖頭：“晁鵬，你是信不過我了？嘁，他倆才打多少仗啊？這點眼力勁他們可差遠了——我跟你講，那個萬夫長不過是哈勒圖猛派來監工的，你射死一個，不出半個時辰哈勒圖猛就能再派一個，但是那個百夫長卻是身經百戰，熟知攻城的法門！如果他活著，這萬夫長就算射死一排，青陶川也必破無疑！可是射死這個百夫長，哈勒圖猛派來的正面先鋒團基本上就廢了，不信你們就看著。” 木無雙三人互相看了看，然后都點點頭。晁鵬也只能將信將疑地拉滿弓箭，瞄準那個揮臂指揮的百夫長。羅瑞杏眼一瞇喝道：“最好給我一箭射死他！別留一口氣！”晁鵬立刻拉滿弓箭，瞄準目標后，一箭射穿那個百夫長的胸膛。數百花剌子模弓箭手頓時一片大亂，紛紛朝那個百夫長涌去。 木無雙他們在城樓上看得真切，任憑萬夫長如何揮鞭呵斥，那些弓箭手依然毫無秩序。木無雙喜上眉梢地抱拳說道：“羅姨，你說的果然沒錯！原來那家伙才是真正的威脅呢！”林淼看了一眼瞇起雙眼的羅瑞，試探著問道：“羅姨，你以前帶兵打仗，也這么厲害嗎？說得不客氣一點，簡直無人能擋啊！” 羅瑞舒緩了一下神情，抱起胳膊傲然說道：“我這還叫厲害？呵呵，那是因為你們打仗，太小兒科了吧！我的水平在西界，最多是個分隊長。我們懷特國王和卡特雷斯公爵他們，那才是真正的帶兵打仗！和你們東原兵書說得幾乎分毫不差呢……” 說到這羅瑞的神情倏地低落下來，然后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小喃喃說道：“呼……數十萬人沖鋒廝殺，把大地都染成赤紅色，簡直就是人間地獄啊……英勇的戰士用自身的軀體，阻擋敵人的刀劍魔法，然后變成一堆腐肉焦土……我再也不想見到那個場面了，就算公爵殿下……應該也不想吧……” 木無雙眼見羅瑞呆了片刻才不再說話，才慢慢問她說道：“羅姨，所以你才拼命抵抗，不想讓韃子屠城，對嗎？”羅瑞苦笑一聲，緊緊抓住自己右臉的長發點點頭：“對！就是這樣。如果青陶川守軍充沛，我也懶得費這心思，只不過現在敵強我弱，如果不運用策略，青陶川早晚會是一片廢墟！屠城……完全是意料中事。” 林淼看著滿臉焦慮的羅瑞深吸一口氣，然后用疑問的口氣問道：“羅姨，你是……因為殺了太多人，所以才不想殺人了嗎？還是遇到過別的什么事情呢？”羅瑞沉默片刻，才搖搖頭嘆了口氣：“死流氓，，晁鵬，我告訴你們吧：第一次屠城，你會覺得很刺激，第二次屠城，你會覺得很過癮，第三次第四次都是如此……就像喝酒抽煙一樣，最終變成一種習慣……” 木無雙和林淼晁鵬聽到這話，自然身上泛起一陣惡寒：把殺人當成一種習慣，恐怕只有惡魔才可以了。只是羅瑞頓了頓，然后接著說道：“只不過，隨著殺人的越來越多越多，你的心里就會慢慢涌現出一種難以名狀的不安……越是殺人，越是不安……最后殺人變得越來越煎熬，尤其是當你面對手無寸鐵的傷兵平明的時候……怎么才能揮出自己手里的刀劍，其實是個很難的選擇……” 林淼嘆了口氣剛要說話，羅瑞抬手打斷他繼續說道：“耗子，我從不否認，我已經殺過太多太多的人，所以我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我傷痕累累的站在敵人面前，他們會怎么想呢……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砍掉我這個屠夫的腦袋吧……”木無雙見羅瑞狠狠拽住自己的頭發，氣息也逐漸粗重了許多，當下按住她的肩膀說道：“羅姨，你冷靜一下，我能理解。” 羅瑞胸口劇烈抖動了兩下，才凄然一笑搖搖頭：“無雙，你還沒殺那么多人，恐怕理解不了那么透徹……你根本沒見過尸山血海！”木無雙露出疑惑的神情看著羅瑞，林淼沉默片刻慢慢說道：“羅姨，我也大概了解一點：就像我師父一樣，他也殺了很多人，所以他告訴我一些事的時候，總是掩飾一半……羅姨，你好像也是一樣吧。” 羅瑞瞟了一眼林淼垂下眼皮：“你個死流氓，我有什么好掩飾的？只不過說了你們也不懂罷了。”林淼嘆了口氣，搖搖頭說道：“剛才我搬張師叔尸體的時候……”羅瑞聞言立刻肩膀一抖，匆匆打斷林淼問道：“你說什么？張師叔？尸體？張修文難道死了嗎？！這怎么可能？！” 林淼看著滿臉驚愕的羅瑞，垂下頭慢慢嗯了一聲：“羅姨，我說的都是事實，張正閣和持隨大師都已經……被張洪打死了……”羅瑞咬咬牙說道：“這怎么可以……我已經答應了天泰，不會再死人了呀……想不到張修文居然，居然是他……” 木無雙看著有些怒上心頭的羅瑞，嘆了口氣勸她說道：“羅姨，你來東原已經有大半年了，也應該知道我們東原的命理之說呀：天道無常，生死有命——張師叔注定命絕于此，咱們也無可奈何啊。”羅瑞愣了片刻，才狠狠盯著木無雙喝道：“無雙，我就問你這混球：你知不知道，其實張修文兒一直在袒護你啊？別跟我說你沒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