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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南圖內(nèi)亂-《一品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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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想自汴都出來至今,暮青一路上數(shù)次洞悉決斷、幾番親身犯險,而今大事成了一半,竟受了委屈,巫瑾不由心中憐惜,暗道這陣子娘忙于政務(wù),為防她分心,他許多事都沒有說,而今看來是該和娘談一談了。

    武牢山在慶、延、中三州交界地帶,大軍急行,這日夜里便進(jìn)了中州,眾駕歇于縣廟之中。

    晚膳后,暮青命月殺將入陣至今的事寫下奏入汴都,自己則將棋譜之謎和身世之說書寫成信,信成之后已是二更時分,暮青將信交給月殺便打算歇息。

    恰在此時,圣女和巫瑾來了。

    圣女一進(jìn)上廳便借著昏昏的燭光將暮青好生端量了一番,而后說道:“你這孩子,這么大的事竟能忍住,一句也不跟姨母提?”

    暮青一聽就知道巫瑾把她的身世告知圣女了,她請圣女上坐,禮數(shù)周全,卻仍舊淡漠疏離,“至親皆故,無驗(yàn)親之法,并不能斷言我定是先代圣女的后人。”

    圣女笑道:“哪會那么巧?偏偏你我相貌相似,偏偏是你破了棋陣,又偏偏是你開了石槨?”

    暮青也不問圣女是怎么知道墓室中有石槨的,她只問道:“圣女殿下既然知道石槨中的血蠱機(jī)關(guān),那可知當(dāng)年的恩怨?”

    “恩怨?”圣女愣了一愣,試探著問道,“你說的是你外祖母與宗法二司的恩怨?我聽說……姨母當(dāng)年乃有志之人,立志革除舊俗,故而為宗法二司所不容。她繼任之前雖倍加小心,奈何世間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二司正將她盯得緊時,她竟私會無為先生……唉!我也聽說姨母那夜也未必是要與人私奔,她若有此心,為何早不走,偏要在繼任當(dāng)夜與人私奔?宗法二司一貫霸道,又防著姨母,撞見她與人私會必然要擒住先生以挾制姨母。聽我娘說,姨母那夜正是因?yàn)榇耸虏排c二司動了手,最終一場私會演變成了私奔。”

    圣女邊說邊察著暮青的神色,見她面色無波,唯一雙眸子至清如水,能洞悉人心似的,與其四目相接,她不但有被人審視之感,且竟感覺不到二人之間年紀(jì)閱歷上的差距。回國路上的事,她已聽瑾兒詳說了,諸如計(jì)誘叛臣、夜審使節(jié)、改道圖鄂、縣廟奪政、圣谷迷陣及大破千機(jī)陣這些探子探聽不到的事,無不叫人拍案驚嘆。江山代有才人出,瑤兒只比人小兩歲,卻差得遠(yuǎn)啊……

    這時,暮青道:“可先代圣女的貼身女官梅姑不是這么說的。”

    圣女并無謊態(tài),此事只有兩個可能性,要么是圣女的娘對女兒隱瞞了自己當(dāng)年的所作所為,要么是梅姑護(hù)主,對當(dāng)年之事的揣測有些偏激。

    圣女顯然知道梅姑此人,問道:“哦?梅婆婆是如何說的?”

    “她說,當(dāng)年宗法二司前來捉奸,一張口定的就是私奔之罪。”暮青沒有詳敘,只拎出緊要之言說了,她相信圣女聽得懂一字之差當(dāng)中的利害。

    圣女果然暗嘶一聲,眸中驚波乍起,一涌即落,似乎也在思忖梅姑之言的可信度。

    巫瑾也聽出話中的利害,不由看向圣女,圣女陷在思索里一言不發(fā)。

    暮青道:“兼聽則明,我想起一人來,不知律法司殷長老是否知道當(dāng)年之事?”

    圣女醒過神來,立刻命人傳喚殷長老。

    約莫等了一刻,殷長老踏進(jìn)上廳,目不斜視地見了禮。

    圣女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枺骸氨緦m記得當(dāng)年先圣女軒轅玉繼任之時,長老在律法司任錄事,可知事發(fā)當(dāng)夜宗法二司興師問罪,問的是私會之罪還是私奔之罪?”

    殷長老一愣,瞥了暮青一眼,而后垂首說道:“老臣不知。”

    圣女面色威寒,斥道:“你身為錄事,此事是你錄案封存的,竟言不知?”

    殷長老道:“茲事體大,老臣官職微小,那夜并未一同前往。”

    “當(dāng)年的人都死光了嗎?你竟敢跟本宮說你沒去?”圣女的面色淡了下來,再興不起一絲波瀾,夜風(fēng)灌入上廳,簾飛燭搖,四面殺機(jī),“錄事官職雖小,可你是魏家子弟,你伯父當(dāng)年執(zhí)政律法司,如此大的事會不帶你見見場面?”

    殷長老垂首不答,這不同尋常的緘默抗拒叫巫瑾神情憂悒起來。

    “說吧,政變是誰挑的頭?”圣女平靜的話音如平地而生的一道驚雷,降在殷長老頭頂,終于使他驀地抬眼上觀!

    這一眼,燎原之火在其中,驟風(fēng)急浪亦在其中,但皆在剎那之間歸于死一般的沉寂。

    殷長老緘默著跪下,頂禮伏拜,長久不起。

    巫瑾忽覺寒意侵體,他懂了。

    圣女看著殷長老,目光如一潭死水,許久不動不言,直到聽見打更的梆子聲才道:“退下吧。”

    梆聲消了,殷長老走了,圣女在廳中笑了起來,笑聲幽幽如泣,悲極厲極!

    “報應(yīng)!真是報應(yīng)!好一個奪權(quán)害命,蒼天饒過誰啊……我這一生如此悲苦,原來是報應(yīng)……”圣女看向巫瑾,見愛子雪袍蒼顏,人似月上之仙,卻偏受著人間的悲苦折磨,不由含淚說道,“一念之差,貽害后人,苦了你和瑤兒啊……”

    巫瑾默然以對,起身來到暮青面前,深深地拜了下去。

    暮青伸手扶住巫瑾,說道:“兄長無需拜我,若無當(dāng)年的恩怨,何來今日的你我?你我身為后生,無左右先人之力,卻可匡正先人之過。先圣有革新除舊之志、救一城百姓之功,卻換來地火焚身、鎖魂毒咒、私奔之名、叛族之罪!此乃千古冤案,理當(dāng)昭雪于世,毀鎖立碑,正頌其名,不知兄長和圣女殿下意下如何?”

    當(dāng)年之事若昭告于天下,無異于將圣女的先人釘在恥辱柱上,她自己也難免要受當(dāng)今乃至后世的指戳。

    圣女卻嗤笑著行至院中,滿園瓊花,星光篩落,她立在滿地的落花碎影里,話音虛無縹緲,“有何不可?圖鄂國祚二百余年,將要亡于我手,我生時不懼罵言,死后何懼眾口?”

    女子背影纖弱,似披一身荊棘,縱然身許二夫、與子生離、與女不睦,但她一生都在抗?fàn)帲瑥奈辞?

    暮青望著那倔強(qiáng)不屈的背影,竟仿佛看見了自己,她心頭終于生出些許敬意、些許理解,起身朝圣女景離拱手一拜,說道:“多謝姨母!”

    *

    六月十六,儀仗浩浩蕩蕩地進(jìn)了都城。四月時儀仗從都城離開時百花爭放,雙駕并行,百姓夾道,熱騰歡鬧。而今春花已敗,萬家闔門,街道蕭瑟,肅殺如秋。城樓上的血尚未遭風(fēng)雨侵洗,四族府邸里的血腥氣也未散盡,等了兩個月,都城百姓等來的不是神石的鐘聲,不是繼位的盛典,而是圣女、圣子和南興皇后的輦車,是神官的靈柩。

    國運(yùn)將變,百姓閉門不出,整座都城都沉浸在惶然肅殺的氣氛中。

    圣女一回到神殿,即認(rèn)命親信補(bǔ)長老院八司職缺,以維持朝政的運(yùn)轉(zhuǎn);命宗事司將姬長廷按大神官禮制厚葬于神陵;命律法司翻查先圣女軒轅玉一案的宗卷,徹查尚在人世的知情者,準(zhǔn)備翻案事宜;命藥監(jiān)司采辦藥草,止慶州軍中時疫;命執(zhí)宰近臣等人速定巫瑾回國之策。

    別的事都好辦,唯獨(dú)巫瑾回國不容易。

    巫瑾失蹤后,南圖朝中和神殿皆猜測他根本就沒出南興國境,而今他突然現(xiàn)身與圣女團(tuán)聚,消息必定已由探子傳入南圖了。現(xiàn)在猜也猜出來,左相一黨必定會扣巫瑾一個抗旨不尊、大逆不孝之罪,連云家、景家這些皇帝欽點(diǎn)的使臣怕是也會遭到彈劾。倘若當(dāng)初沒有改道,巫瑾尚可隨大軍前往洛都,如今想進(jìn)南圖國境,只怕是不打不行了。

    南圖皇帝欽點(diǎn)了使臣之后就再未臨朝過,聽說時昏時醒,御醫(yī)已經(jīng)束手無策,后宮和前朝都在積極準(zhǔn)備。此時寄希望于南圖皇帝忽然清醒過來,下旨命巫瑾和使臣回朝似乎不大可能。

    可一旦興戰(zhàn),巫瑾就真的要坐實(shí)大逆之罪了,就算圣女不在乎,可這仗圖鄂打得起嗎?打得贏嗎?

    圣女剛奪大權(quán),慶州、中都軍中不穩(wěn),尚待換將、安撫、收服,即便有延、平二州的大軍可調(diào),卻也不敢盡調(diào),總得留些兵力固守二州、以防叛亂。東拼西湊的算一算,國內(nèi)可調(diào)之兵至多十萬,想打到洛都簡直是天方夜譚!

    怎么辦?借兵嗎?跟誰借?南興嗎?

    南興舉國上下的確一派新氣象,莫說南圖和圖鄂不能與之相比,就連因循守舊的北燕也有所不及,可南興帝畢竟親政不久啊!江南水師歸降不久,嶺南平定不久,朝中是絕不會同意冒嶺南內(nèi)亂之險、費(fèi)國用之耗、擔(dān)黎庶之怨借兵給鄰國打仗的。

    朝政不穩(wěn),兵力不足,巫瑾還回得去嗎?

    就在神殿一干執(zhí)宰近臣焦頭爛額、悲觀無策之時,一日朝會,英睿皇后忽至奉神殿,神甲侍衛(wèi)開道,先圣女官隨行,鳳袍加身,英姿凜然。

    天剛破曉,殿上燈火煌煌,殿外天宇混沌,英睿皇后踏階而來,勢若開天,入得殿內(nèi),肅穆不語。

    英睿皇后身后,一個身著內(nèi)殿四品掌事女官官袍的丑陋老婦手捧一物,高聲宣道:“大圖神皇二族子孫接璽!”

    璽?

    什么璽?

    執(zhí)宰近臣們驚傻呆木地看向巫瑾,大圖神皇二族子孫,天下唯此一人。

    巫瑾茫然地看向肅穆不語的暮青,自從他與娘親團(tuán)聚之后,她就沒再插手過圖鄂內(nèi)政,今日臨朝,必有要事。

    他又看向那女官,梅姑重新穿上了女官衣袍,手捧之物包裹在一面皇綢中。

    巫瑾尚在茫然,圣女坐在神座上,琢磨著梅姑之言,又端量著梅姑手捧之物的方寸、皇綢之下顯出的形態(tài),心倏地揪緊,神情驟變,喚道:“瑾兒!”

    巫瑾醒過神來,緩步行至女官面前,雙膝跪下,高舉雙手——接璽!

    金烏乍升,晨光破曉,夏風(fēng)拂進(jìn)殿內(nèi),男子大袖舒卷,手臂白皙清俊,接住沉甸甸的皇綢當(dāng)?shù)钜婚_!

    晨光沐玉,寶光加璽,五龍威嚴(yán),篆文雷鑿!

    大圖天子,奉天之寶!

    八個金字在晨光中晃暈了奉神殿上的眾臣,圣女雷驚而起,急急切切地道:“快!拿來我看!”

    巫瑾起身,如在夢中、如踏云般深一步淺一步地將玉璽捧給娘親,圣女接到手中對著宮燭四面看罷,將璽一翻,當(dāng)?shù)钅畹溃骸啊苊谔欤葔塾啦〈四恕髨D傳國玉璽!”

    圣女極力地壓抑著顫音,她猛地望向暮青,眼底仿佛掀著滔天巨浪,嗓中噎氣,欲問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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