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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霢霂瀟瀟，兩岸新綠，萬里云羅里坐落著巍巍古城。傍晚時分，雁北飛，人歸來，百名高坐戰(zhàn)馬束裝披甲的將士驚了城門口排隊進(jìn)城的百姓。

    盛京城里的百姓見慣了馳沖城門的將士，沒見過在百姓身后排隊的，見慣了高坐馬背得意談笑的，沒見過目光如鐵軍容整肅的。

    為首的將領(lǐng)是個少年，白袍銀甲，銀冠虎靴，束發(fā)如旗，貌不驚人，卻英姿清卓。

    少年身旁跟著一匹駿馬，其身量高出同行的戰(zhàn)馬半頭，身白如雪，耳蹄如墨。時值傍晚，黑云壓城，天邊起了云龍，風(fēng)電將至，駿馬傲立城門口，昂首迎烈電，蹄踏舊時都，那神駿傲物之態(tài)，一眼知是匹神駒！

    少年身后跟著百人，風(fēng)馳雨密，掃打臉龐，將士們端坐馬背，風(fēng)摧不動挺直的腰背，雨澆不熄如鐵的意志，區(qū)區(qū)百人，如見一支鐵軍！

    這隊伍，這軍容，看得守城的兵丁都像被攝了魂兒，水師遞軍符腰牌進(jìn)城時，那兵丁滿臉堆笑點頭哈腰，“喲！都督，您這是要帶水師的各位爺進(jìn)城逍遙？”

    城門內(nèi)外的百姓聽聞此言嗡的一聲，低低議論。

    “這些人就是江北水師？”

    “這軍容，怪不得能把驍騎營揍得哭爹喊娘！”

    “前頭那個就是英睿都督？還真是個少年郎！又能斷案又能練兵，怪不得能少年得志，官居三品！”

    “哎，瞧見那馬了沒？那就是驍騎營沒搶成的關(guān)外野馬吧？一瞧就是匹神駒！”

    百姓們議論紛紛，特訓(xùn)營的兵不由腰板挺直昂首遠(yuǎn)望，守城的兵丁看過腰牌點過人數(shù)，賠笑請入，暮青和卿卿在前，親衛(wèi)率人在后，百人有序地進(jìn)了盛京城的城門。

    從窮鄉(xiāng)僻壤走到西北邊關(guān)，從大漠關(guān)山走進(jìn)富麗盛京，這是他們一直想見的皇城，如果不是征兵入伍，他們此生都沒有可能得到一張來皇城的路引，多年以后想起今日，他們才知道，這不過是第一步。

    外城荷花巷里有間雅致的戲樓，杏花滿園，乍遇春雨，戲臺四周生了水霧，三面閣樓圍著戲臺，臨窗而望，臺上念做唱打的名伶猶如瑤池仙子。

    杏春班是盛京名頭最響的三大戲班子之一，三月杏花開，春雨滋仙景，杏春園賞戲最好的時節(jié)便是陽春三月，今兒杏春園一早就謝絕了踏雨而來的高客，因為三日前杏春園就被江北水師都督府包了場子。

    雅閣里擺開十桌，桌上佳肴精致，窗外串串紅燈籠，一串燈籠照亮一寸天地，那天地里杏花煙雨，笙笛悠悠，名伶如畫。圍桌而坐的少年們低著頭，不敢看窗外戲臺上美如仙子的歌姬，只盯著桌上的佳肴。

    “今夜沒酒，只有佳肴，不必拘禮，開席吧?！蹦呵嘧谥刑檬鬃?，與她同席的有魏卓之、月殺、劉黑子、石大海和特訓(xùn)營里的幾個陌長什長。

    “都督，這地兒……很貴吧？”湯良問。

    這些日子在伙頭營里，他們也吃了不少雞鴨魚肉，可若論精致，離這一桌菜差得遠(yuǎn)。再瞧這園子，包一晚得多少銀子??？

    “這一桌子菜得十兩銀子吧？”一個少年問，那一口江南的儂語伴著鶯鶯戲音，煞是好聽。

    烏雅阿吉嗤笑一聲，這桌菜若是出自名廚之手，一道菜就得十兩銀子！這戲園子里的名伶夜里應(yīng)該都是要出場子的，估計個個都是盛京士族子弟的榻上賓，這園子一包，一夜的點戲、出臺、流水都得算在都督頭上，絕非小數(shù)目。

    此話烏雅阿吉沒說，平時在軍營里最活躍的少年，自從進(jìn)了城就異常沉默。

    魏卓之滿含興味的一笑，能有這般見識，這少年在族中地位必定不低。

    暮青也看了出來，但沒有說破，反倒看了眼魏卓之，問：“你進(jìn)城來不是要尋故人？”

    怎還不走？

    魏卓之不急，當(dāng)先動筷，沒心沒肺地道：“末將那故人啊，小家子氣！飯時去，她必定不招待，還是吃飽了再去為好，免得餓著肚子被攆出來。”

    魏卓之笑著吃菜，那笑容在燈影里莫名柔和，似盼又怯，一口菜嚼到無味了才咽下。

    那神情似曾相識，暮青一想，不正是她這些日子去湖邊獨坐時瞧見的自己的神情？

    魏卓之要尋的故人，必定是他此生至愛。

    “魏大人要去見誰?。俊?

    “大姑娘？”

    “小媳婦？”

    “老相好？”

    魏卓之在軍中人緣好，一群少年跟他開玩笑心無顧忌，氣氛漸漸活了起來。

    魏卓之筷子一放，扇子一打，笑道：“哪來的大姑娘小媳婦？公子我家有未婚妻，年芳十八，名喚小芳！”

    少年們一聽，嘻嘻哈哈的往細(xì)處問，魏卓之卻一臉神秘，只吃菜，不作答了。

    別人當(dāng)他這話是戲言，暮青倒覺得那神情像是真的，她正待細(xì)看，余光瞥見園子里西邊雅閣二樓的一間屋子里忽然掌了燈。

    暮青眉頭一皺，今夜都督府包了園子，西閣里怎會有人？

    她正待差人將杏春園的班主找來，那班主就上了閣樓，到了近前兒賠笑道：“叨擾都督了，西邊雅閣里有位貴客，等候都督多時了，請都督過去一敘?！?

    席間氣氛一窒，特訓(xùn)營的少年們面面相覷，神情一個樣——不是包了園子嗎？

    暮青沒多問，讓那班主帶路，便起身跟著去了。杏春園的三座雅閣中間有廊，過了曲廊，去了西邊上了二樓，那班主把暮青送到門口就退下了，“都督，您自個兒進(jìn)去就成，小人先退下了?！?

    都到了門口了，暮青也不問里頭是誰了，她推門就走了進(jìn)去。

    屋里擺著一桌酒菜，圓桌旁坐著三人，暮青見到三人便怔了怔。她原以為是步惜歡想給她個驚喜，出宮來了杏春園，卻沒想到不是。屋里的人是元修，除了元修，還有兩人。

    一人穿著身松墨華袍，玉面粉唇，紈绔矜貴——不是鎮(zhèn)國公府的小公爺季延，還能有誰？

    一人是個貴族少年，生著雙明眸，活潑靈動，看人帶著三分好奇，心思全在臉上，一瞧就是女扮男裝——元修的胞妹，元鈺。

    元修、元鈺、季延，怪不得都督府包了夜場，杏春園的班主仍讓三人進(jìn)來，盛京城里哪有人敢得罪這三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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