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為誰歡喜為誰惱-《一品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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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江南,淡煙細雨,不見明霞。喜歡網就上。
傍晚,玉殿窗前,香絲濃,花爛漫,遮半張瓊顏,隱約見紅袍窣地,華毯如金。
大殿明闊,華毯上置一龍案,蘭膏明燭照案上信報如雪。
密奏、軍報,雪箋墨跡,密密麻麻,唯一張粗黃紙靜躺其上,字疏言簡,只五個字——我很好,勿念。
晚風吹打花枝,煙雨飄灑窗欞,玉蘭輕落碎了窗臺一灘積雨,有人輕輕拈起,雨水濕了指尖,微涼。
很好?
行軍操練是好,自薦當餌是好,還是呼查草原孤坐五日夜,淋那一夜雨,夜半染了重風寒是好?亦或者,孤守上俞村,苦戰一日夜,殺敵八百,負傷兩刀,割肉療傷是好?
繁花后,男子垂眸,玉顏覆雪,薄唇緊抿,噙一抹寒涼的笑,指尖捏那玉蘭,似捏著某人脖子。
勿念!
這沒良心的女人!
念了兩個月,念來了她的勿念,他就知道千里傳書訴衷腸這等女兒情,她不會有。
放了手中那玉蘭,隨風雨送出窗臺,步惜歡拂袖行去那案前,望那信上簡字,那字跡清卓,落筆堅定有力,寫這信時,她身子當無大礙,只是這字收勢處鳳舞龍飛,略顯潦草,她那時很急?亦或者很為難,所以匆匆便作罷?
他拿起那信來,目光卻落在信下,那些雪片般的密奏,密密麻麻寫滿她的一路。
軍營遍地兒郎,若有一人身比兒郎嬌,志比兒郎高,那一定是她,堅執驕傲,永不被世事所磨。自她離去,他便知她定有一日能披那戰甲,奏凱旋戰歌,執劍還朝,替父報仇??伤麤]想到,她竟這么快,這么快……
自薦追兇,草原對峙,村中苦戰,還真是她的作風!
耳畔似回響起那夜山中,她的一句“不懼千難萬險”,她何止不懼,簡直是拼命!她可還記得那夜他與她說的話?
步惜歡自嘲一笑,想必她是不記得了,若記得,何至于不惜性命,何至于……叫他勿念?
目光匆匆從那二字上掠過,他又負手走回窗邊,天如霾,煙雨如絲,洗盡紅墻翠瓦。這江南顏色,一年復一年,年年望不出這宮宇深深,嗅不見那西北黃風。
整整十八載,終有一人可念,卻叫他勿念!
深吸一口氣,本想嗅那煙雨清涼,壓下這一腔胸悶,卻嗅進滿腔的蘭香薰香明燭膏香,這殿中何時香氣如此濃郁了?步惜歡蹙眉,瞥那香爐,爐中香絲裊裊,纏纏繞繞,擾人煩憂。
男子紅袖忽然一拂!
啪!
殿外廊下立著的宮人個個垂首,身子躬得低了些。
范通執著拂塵,耷著眼皮,一動不動立在殿門外,仿佛死人。
直到聽殿中人道:“來人”,死人才動了,推門進殿,見殿中香爐倒在地上,香灰灑在華毯上,未燃盡的香將那金絲絨繡染編織的華毯燙出個洞來。
范通耷著眼皮又退出了大殿,來到廊下,拂塵一甩,即刻有幾名宮人魚貫而入,見殿中之景,人人步子極輕,扶起香爐,撤去華毯,打掃撲灑在地磚上的香灰,麻利有序,不敢怠慢,不敢混亂,亦不敢發出聲兒來。
一名跪在地上擦抹香灰的宮娥身子伏得尤其低,極力不叫宮袖在地板上留下聲音,卻忍不住肩頭微顫。
范通瞧她一眼,面無表情道:“今兒侍香的宮女彩娥,拖出去,杖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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