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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理此處。”不待眾將問是何緣由，暮青便指著腳下道。

    她負手望格瓦河對岸，兩名精軍來到她身前，蹲在地上小心撥開青草，著手清理機關(guān)。箭頭露出，很容易便能推斷出機關(guān)座、矢槽、觸發(fā)夾在何處，這些精兵在大漠遇此機關(guān)太多，對其構(gòu)造早已熟知。

    稍時，一只機關(guān)短箭便被從草皮下取了出來，箭完好地躺在矢槽里，觸發(fā)夾繃著，箭頭鋒銳，夕陽下寒色刺人眼。

    格瓦河對岸，呼延昊緊緊盯住了那只取出的機關(guān)。機關(guān)埋時對著青州山口西北新軍到來的方向，他坐在河對岸，對著機關(guān)座，看不到那些青草里冒出的繁星般的箭頭，只看到那兩名西北精軍取出一只機關(guān)短箭后，蹲在地上繼續(xù)發(fā)掘，稍時又取出一只，傳去后頭。

    后頭，看著一只只傳遞出來的機關(guān)，漫天紅霞染了西北軍眾將領(lǐng)的臉，那臉上神采訴盡內(nèi)心激動澎湃。

    西北軍中老將、副將、軍侯、都尉、屯長、陌長，皆望一個無官無品的新兵少年。那少年立在眾將前方，望格瓦河對岸，腳下機關(guān)取出一只，她便前行一步。

    呼查草原的風吹著少年的發(fā)，送那清音過格瓦河，字字刺人。

    “呼查草原的土是黃土，西北沙塵暴的主要成分，松散易挖掘，螞蟻的最愛。但一場瓢潑大雨之后，黃土濕稠，洞穴坍塌，天晴之后螞蟻們便會重新尋找家園。”

    “這世上，人愛走捷徑，其他動物也一樣，包括螞蟻。被人翻動過的黃土格外松散，比沒有翻動過的地方更好挖，螞蟻們會愉快地找上這些地方發(fā)掘巢穴。但埋在土里的機關(guān)對螞蟻來說很礙眼，它們會首先想要把這些東西運出土外，但機關(guān)座太重，并非它們能搬得動的。那么，哪里看起來最好搬呢？”

    “埋機關(guān)時，為了讓箭順利射出，箭頭部位的土是埋得最松散的。你的箭容易射出，螞蟻也容易進去，這最易挖掘之處便會最早暴露。”

    少年一步步行來，手中提著一只短箭，是她五日前下山時帶著的那支箭。

    呼延昊起身，草原的風拂著那蒼黑的衣袂，眉宇紅霞里染一抹殘紅。

    五日來，她向他下了戰(zhàn)帖卻未見行動，只是坐在他對岸，同他一樣風餐露宿，看起來不過是為爭一口氣，今日卻忽破了他的機關(guān)陣，理由……聞所未聞。

    “小子，你的名字？”男子聲線低沉微啞，令人想起大漠孤城外，西山月圓夜，那高踞俯望獵物的蒼狼。

    “殺人者不配知道我的名字。”少年聲線清冷，令人想起雨后松竹林里那過耳的清風，聞之舒暢醒神。

    明明一張平平無奇的臉，聲音倒叫人過耳難忘。

    “你是西北的兵，到了邊關(guān)，你一樣要殺人。”

    “侵略者，殺我百姓，辱我家國，不堪為人，見者誅之！”

    少年字字鏗鏘，說話間，身前那精兵已將河邊最后一只機關(guān)座取出。正欲向后遞，暮青彎身拿了過來，對準河岸，射！

    呼延昊在她彎身時便向后速退，那短箭擦著他的衣袂釘去遠處，他仰天長笑，草原上漫天霞光染了他的眸，血般顏色，“你可知，不將本王當人的人，全都死了？”

    正當他仰頭之時，風里忽一道破音，一支短箭直刺他咽喉而來！

    呼延昊順勢仰倒，那箭擦著他的鼻尖而過，河對岸同時聽聞嗖嗖兩道厲聲！呼延昊身子剛倒地，就地滾了兩滾，手往地上一按，腳尖兒一點，起身、急退，矯健敏捷！

    河對岸，魯大托著巴掌大的機關(guān)座，罵道：“娘的，胡人崽子的東西，就是使著不順手！”

    “本王督造的東西，自然要不了本王的命！”呼延昊看了魯大一眼，又看向暮青，興味地一笑，那笑意總有幾分殘忍，“小子，你這等人物，本王一定還會再見到你的。你的命，早晚是本王的！”

    暮青哼了一聲，嘲諷，“取我的命之前，先想想如何殺盡天下螞蟻吧。”

    呼延昊臉色頓沉，他不能接受一絲失敗，偏偏重創(chuàng)西北新軍的大計毀在眼前這小子手中，這小子還戳他痛處！他定定望了暮青一會兒，轉(zhuǎn)身離去。

    格瓦河河寬七八丈，昨夜大雨，河水水位急漲，水流湍急，一時難以過人。后頭有精兵遞來魯大的弓箭，他滿弓連發(fā)數(shù)箭都被呼延昊矯健地避了開，眼看人就要走遠，暮青回身，盯住顧老將軍和魯大道：“我水性好，挑幾個識水性的人給我，我去追！”

    “不行！”魯大斷然拒絕，“天馬上就黑了，草原上狼群太多，危機四伏，你才操練了月余，單夜晚行軍對你們來說都有難度了，別說追蹤了。呼延昊是夜戰(zhàn)的好手，他能在草原上布下機關(guān)陣，定有人幫他！誰知前方有沒有他的人馬？你們小心中埋伏！老子可不想再給新兵收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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