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嫁給他好不好?-《山河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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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燕綏回府吃飯。
文臻如他所愿,端上紅燒象鼻。
腴肥糯爛,入口回甘,按說應該有點肥,可文臻用一種吸油的京冬菜墊底,入口只覺得香美。
紅燒象鼻還是那場國宴的菜色,當時文臻之所以準備那道菜,靠的還是燕綏手下強大的情報打探能力——那位堯國頗有奇技的廚子,曾經和同伴洋洋得意談起過這個至貴至賤的創意。
文臻很好奇,燕綏為什么始終不問這個至貴至賤到底是個什么說法,但燕綏就是不提,很顯然,他喜歡這道菜,所以害怕問了以后真賤到自己再也吃不了了。
文臻贊殿下真乃神人也。
因為這玩意兒如果大家知道真相真的很多人不會吃。
那哪里是什么象鼻子。
哪來那許多的象鼻子。
那就是個豬大腸。
還是腸頭最肥美最像象鼻的那部分,俗稱“葫蘆頭”的那種,用細繩一道道捆了,做出像象鼻子一樣的褶皺,再在特制的鹵水里浸泡幾天,也就好了。
這是從美食大家唐魯孫書里學來的,當年某酒家用這個手段,忽悠了很多人呢。
反正象鼻子吃過的人也沒幾個,反正真正的象鼻做出來還未必有這個好吃。
她自己不愛吃內臟,所以沒動筷子,只煮了清淡的粳米粥,取出了自己春天用紅泥腌的咸鴨蛋,蛋選的是城外清溪山下放養的一種麻鴨的鴨蛋,青皮個大,形狀優美;泥則是她走遍全城,選取了好幾個地方的紅泥,腌制了三批之后選出來的最好的一種,腌出來的鴨蛋個個青玉一樣光潤滑溜,敲開大頭,筷子一扎,吱一下便冒出金澄澄紅潤潤的油,蛋黃香得無與倫比,蛋白細膩軟嫩入口即化,是配飯下粥的恩物。
在這全朝戒毒的關鍵時期,文女官的鴨蛋簡直拯救了戒斷者日漸頹廢的胃口,包括林飛白在內,多少人是靠這個東西吃下飯維持營養從而抵抗住了福壽膏的侵害。以至于文臻的咸鴨蛋日日供不應求,她又滿嘴甜言蜜語不肯收錢,人家免費拿了一次哪里好意思來拿第二次,下次再要自然要備上厚禮,文臻眼眸彎彎地數錢,心想賣鴨蛋?賣鴨蛋能賣多少錢?標價高了還要被御史彈劾,現在賺的,百倍不止,夠開一家新的江湖撈分店啦。
文臻的鴨蛋要賺錢,但也不能只顧著賺錢,給芳鄰唐羨之和林飛白還是送了許多。當然要瞞著燕綏,這家伙看見她和那兩人多說一句話,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吃飯間兩人寥寥談了幾句,燕綏道可能過陣子便要出門,長川易家鬧得實在不像話,就算朝中想要放任兩易爭斗,這樣的驚天大案也不能輕輕放過,必然要給易勒石懲戒。
燕綏的意思是免了易勒石長川州刺史的職務。不管怎樣,門閥官職的任免權還在朝廷手中,只是以往朝廷顧忌門閥勢大,不能輕易罷免罷了。如今想要免易勒石,也要考慮到對方是否狗急跳墻,新任的州刺史該安排誰也是件麻煩事,長川完全就是易勒石的天下,這位深居簡出行事神秘的長川易主事人,據說也是個不尋常的人。易家家族在那里一手遮天,派誰去可以說都是送死,燕綏說皇帝已經暗示過好幾個人,但是沒人敢去。
這事兒文臻倒也知道一二,今日在宮中照顧單一令的時候,老頭子當著皇帝的面,也忽然問起她這事怎么解決。她便答自然要選擇強項令前去,不僅如此,還要同時先聯合好西川易家,西川易家沒少被長川易家坑,這事兒肯定樂意。
單一令便又問她,西川長川兩易家實力相差不多,易燕然不一定肯出大力氣對付長川易家,畢竟殺敵一萬自損八千,一旦實力不濟,也怕被朝廷乘虛而入。并且易家肯定不愿意在長川來一個朝廷派來的州刺史,以后做什么事都不太方便,屆時易家只要袖手旁觀或者小小使點手腳,朝廷派來的刺史就有可能死無葬身之地。
文臻便笑,道朝中人才濟濟,何愁找不到一個鐵腕人物?易燕然固然免不了私心,可他也不是沒有把柄,共濟盟不就是易燕然的養兵手段嗎?派人先去西川,在共濟盟的事情上做文章,逼易燕然出手對付長川,想來未必沒有辦法。
單一令拈須不語,皇帝一直微笑聽著,也沒說什么,她便收了碗盞告退,多一句話也無。
她不知道的是,她剛剛跨出門檻,單一令便和皇帝道:“難怪殿下讓老臣為她鋪路,文女官只做女官確實屈才了。”
然而此時,屈才的文女官,鴨蛋就稀飯吃得津津有味,完了準備回去睡覺,明天還要各個府邸點卯,累得很。
忽然想起之前做的醬,應該好了,那醬放在之前的大廚房,在前面的院子,便提了燈去看。
出了院子,走沒幾步,前面忽然走過來一大群人,文臻嚇了一跳,仔細一看,竟然是三綱五常。
林飛白已經搬出了那個院子,改住到第二進院子里,他明明有宅子,卻沒說搬走的事,燕綏為此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好幾天,林飛白也不理他。
文臻最近大部分時間都在宮里和各大臣府邸兩頭跑,知道林飛白搬出來了,也沒心思去管,三綱五常也是好些日子沒看見,此時黑壓壓冒出一大片,她第一反應就是逃。
結果沒溜成,最前面師蘭杰一個呼哨,噗通一聲,這些剛硬漢子,瞬間在她面前矮上一截。
文臻身后,遠遠跟過來的燕綏看見這一幕,站定了沒有上前。
文臻受到了驚嚇,仰頭看著師蘭杰——特么的師蘭杰跪著也比她高!
“你們這是要干什么哈?”文臻抖抖乎乎,“大晚上的,集體癔癥了?”
“侯爺讓我們來賠罪,我們自己也覺得該賠。”師蘭杰道,“當日不知福壽膏的厲害,誤會姑娘沖撞姑娘,還請姑娘恕罪。”說完解下劍,雙手捧著遞給文臻,“我曾下令欲殺姑娘,如今悔不當初,要打要殺,任憑姑娘處置。”
文臻看著那一泓秋水,笑了笑,手指點點劍面,微喟道:“親。人命只有一條,如果當日我真被你們殺了,那么你家主子會被福壽膏害死,甚至還有更多的人會死,畢竟了解這玩意的只有我一個。”
師蘭杰滿面通紅,羞愧垂頭。
“所以我就一個要求。做人哪,戾氣不要太重。殺錯了人,頭是按不回去的。到時候你這輩子要如何心安?”
幾十條大漢頭垂得像霜打的莊稼,甕聲甕氣地道:“姑娘說的是。”
“不過呢,你們是兵。戾氣有一點也正常。”文臻忽然又笑開,“哪,打你們揍你們對我沒好處。這樣吧,你們答應我,以后只要我有難,或者有需要,你們能出手幫我三次。”
“不。”師蘭杰輕聲道,“主子說了。他和我們的命都是姑娘您給的。只要您需要,隨時可以用我們的命,包括他自己。”
文臻怔了怔,一時有點不知道怎么說話,這話實在有點不像林飛白說出來的,但她知道是真的,她下意識想回頭看看燕綏表情,卻硬生生阻止自己回頭,只笑瞇瞇道:“啊,這樣啊,真是太客氣了呢,有點不好意思呢。”
師蘭杰也不多話,自行站起身,躬了一躬,帶屬下走人。離開前他看了暗影里不辨喜怒的燕綏一眼,又看了始終笑瞇瞇的文臻一眼,在心中為自己主子嘆了口氣。
他們走后,文臻才聽見燕綏似乎哼了一聲,便回頭笑道:“殿下啊,甜甜啊,壞事不能做多啊,會被老天打雷劈死的喲。做人呢,最重要的是有底線,比如不能下令奸淫擄掠,比如孕婦不殺,比如不欺凌女子……你說是不是?”她彎彎眼,“甜甜啊,你要做到,我就給你做提拉米蘇,提——拉——米——蘇——”
燕綏卻并沒像她以為的那樣問提拉米蘇是什么東西,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就在文臻以為他要生氣走開的時候,他忽然道:“好幾年前我處理一宗事件,按照慣例身懷有孕者不予扣押,結果就是那個孕婦,半夜在肚子上藏刀,闖入牢獄,砍死了獄卒七人。這七人中,也有人有妻有子,妻子懷胎九月,將要生產,得知噩耗,便失去了孩子。”
“當年我在邊關也曾和西番一戰。西番常打馬侵邊,擄掠村莊,所過處男子斬殺殆盡,女子淪為軍妓,以至于那一代很多流浪的孤兒,都是這些軍妓所生,既不算西番人也不是東堂人。無處可依。所以我勝了那一仗之后,就命軍士不解甲不下馬,把西番當地女子也統統擄走,扔進了東堂的妓院。”
“這世間不公不平多愁多苦,老天劈不完。”
燕綏衣袂飄飄地與文臻擦肩而過,文臻張著嘴,一時有點不知道說啥才好。
她發了一陣怔,覺得有點愁。
哎呀,三觀不合啊。
或者也不叫三觀不合,而是兩個人因為所處時代和教育不同造成的文化和三觀差異,站在誰的角度上,都不算錯,但溝通起來,就各自不能茍同。
這也沒什么奇怪的,一個現代人,一個古人,隨隨便便就水乳交融了,那不是真實,那是狗血穿越小說。
文臻再黑心冷腸,也下意識尊重生命,不敢草菅人命。而對燕綏來說,人命不過是他家皇權的基石。就好比那個是犧牲兩個無辜的人救一百人,還是尊重那兩個人的生存權的命題,在現代是個頗有爭議的話題,但在燕綏眼里,沒說的,死多死少,只看是否敵對。
文臻想了一會,聳聳肩,便將這事丟開了——又不跟他過一輩子,不合又怎樣?
燕綏大概有點生氣吧,但是她不想去哄他,不是不能示弱,而是一哄從此這人可能就順桿子爬了。
但她總歸有點心情郁悶,便信步在院子中走,忽然聽見一陣清脆的樂聲。
這樂聲頗有些奇異,聲音很低,非琴非簫非笛非琵琶,音色悅耳,文臻最近久久受音樂熏陶,隱約覺得這彈奏者似乎下手十分小心。
這就很奇怪了,沒見過彈琴不敢彈的。這院子中通音律的只有唐羨之,他這是得了什么新樂器?
文臻并不想靠近,大晚上的,去男人的院子總歸不大好,她不怕名聲壞,她怕酸。
然而下一瞬,她就看見一只孔明燈冉冉升起,那燈光線十分暗淡,青瑩瑩的,飄啊飄啊飄過她臉前,她一抬頭,看見那燈里頭構造似乎有些不同,而燈下垂下一串鴨蛋殼,淡青色的鴨蛋里頭散發著瑩瑩的光,因此能夠看見每個蛋殼上的字,長長一串,加起來就是一句“文姑娘,好玩嗎?”
文臻忍不住“噗嗤”一笑,仰頭看那燈飄遠,此時唐羨之院子的門,也打開了。
她大大方方走過去,一進去,就“哇”地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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