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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九章送你上路！

    太平門外的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這三司早已不復(fù)明初時的風(fēng)光了，永樂年間的遷都一并帶走了他們的大部分權(quán)力，如今大多數(shù)時候，除卻一年一度理刑的時候，這兒幾乎聽不到那些囚犯的呼號求饒。因而，當(dāng)趙欽被從南京錦衣衛(wèi)轉(zhuǎn)押到了南京大理寺時，他能夠領(lǐng)略的就只有那大夏天卻依舊陰森森連個伴兒都沒有的囚牢。

    哪怕連送飯的時候，也沒有人和他說一句話，也再沒有人來審問逼問什么，這種寂靜幾乎憋得他發(fā)瘋。那一日在應(yīng)天府衙吐過血的癥狀盡管沒了，可他更受不了被人無視，于是少不得將吐血的事當(dāng)成理由對那送飯的獄卒說道，可即便如此，對方也只是把他當(dāng)成空氣一般。

    獄中無日月，沒有窗戶，就只有那沒日沒夜熊熊燃燒的松脂火把，趙欽最初只能根據(jù)一日三頓飯來計算天數(shù)，可不知道是他的錯覺還是在獄中那種憋瘋了似的感覺，他竟是覺得有時候兩頓飯之間所隔時間極長，有時候卻仿佛一會兒就又送了飯來，這種長短之間的錯位感讓他幾次陷入了歇斯底里，最后每次解決他困厄的全都是一瓢涼水。

    不能從獄卒口中撬出一個字來陷入絕望的他開始撕下衣裳，咬破手指頭在上頭用血寫字。從陳情表到認罪書，再到請求軍前效力的奏折，甚至到那些時務(wù)策，每一份他都用足了十足夫。他完全忘記了彭禮自個已經(jīng)上書請求致仕，完全忘記了費鎧把他當(dāng)成了棄子，甚至也完全忘記了以南都四君子為首的清流已經(jīng)棄他如敝屣，只是孜孜不倦地寫著。

    他計算不出日子過去了多久，只知道自己一共吃了將近三十頓牢飯，每次都是一成不變的稀粥和饅頭，和前一次關(guān)在錦衣衛(wèi)大牢里一模一樣。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他漸漸習(xí)慣了這樣的粗淡飲食，隱約之中甚至覺得自己摸著了圣人之道的門檻，體會到了那種圣人困頓時的感覺，一時下筆更是如同有神。等到衣裳寫完了，他甚至開始在四壁那已經(jīng)漸漸泛出了灰黑的粉墻上大書特書，直到這一天牢門少有地咣當(dāng)一聲被人打開。

    眼見兩個獄卒抬了一張小桌子進來，上頭擺著好些菜肴，之后其中一個又出去抱了一甕酒進來，已經(jīng)絕了和他們說話心思的他立時呆住了。眼見人走到了跟前，他幾乎是踉踉蹌蹌往后退去，直到脊背貼上了墻，他才結(jié)結(jié)巴巴地開口問道：“你……你們要……要干什么？”

    “趙大人，恭喜恭喜，上頭已經(jīng)行文下來，您不日就能出去了。”

    兩個獄卒都是大理寺牢房里頭做事的老人了，其中那個老成些的笑瞇瞇這么說了一句，見趙欽先是不可置信，隨即就失態(tài)地仰天哈哈大笑了起來，他便對同伴努了努嘴，兩個人一同上前，與其說是攙扶，還不如說是架著趙欽到了那張方桌前。殷殷勤勤地給趙欽滿斟了一杯酒，他就滿臉堆笑地雙手遞了過去。

    “趙大人，這些天在牢里頭多有得罪，咱們也是聽上頭的話辦事，您別見怪。”

    “和你們計較干什么，我趙欽還沒那么小的氣量！”

    盡管身上已經(jīng)衣衫不整，可是，那大好的消息卻讓趙欽滿心狂喜，此時二話不說舉杯滿飲，繼而就一拍桌子道：“斟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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