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周瑯以平靜的口吻向八十個南洋華工說清楚了現在的處境,沒有任何隱瞞,就是告訴他們最壞的結果,就是告訴他們,他們的東家也就是周瑯本人,現在在跟大清的官府打仗。 他說完后,剛剛嘈雜無比的情況變成了一片死寂,甚至周瑯能從大多數人的目光中看到恐懼,這種恐懼是出于對周瑯的恐懼,是出于對自己現狀的恐懼。 之前他們以為自己只是受雇于一個做生意的海商,雖說出海都是有風險的,但他們既然肯下南洋,大多數人就已經抱著富貴險中求的念頭,而且絕大多數人其實都是難以忍受家庭的窮苦,甚至是根本活不下去了,才冒險去南洋的,后來東家出的工錢夠高,滿足了他們的心理價位,所以都答應來船上做工。 可是現在東家告訴他們說,是在跟大清的官府打仗,這個東家顯然不是一個正經海商,所有人心中都不由冒出一個念頭:“東家是海寇”! 所以他們開始對這個看起來斯斯文文,只是個子相比其他人要高很多的東家另眼相看,開始有些畏懼起來。 更讓他們恐慌的,則是對他們未來的不確定,他們之前以為自己是在船上做工,拿著一份讓人心動的工錢,可現在東家都是海寇了,他們顯然也突然變成了???,這是跟著造反,九死一生不說,死了都進不了祠堂和祖墳。 看到這些人的表情,周瑯并不意外,這都是正常反應,放在以前的周瑯身上,如果突然他公司的老板告訴他,他們其實并不是什么正常公司,而是一個恐怖組織的話,周瑯同樣會驚恐和迷茫的。 周瑯還相信,此時這些人出于震驚之中,一時大腦接受的信息太過出乎意料,出于一種無法思考的狀態,就是俗稱的懵了。如果他們理智一些,現在應該聯合起來,將周瑯擒獲,然后交給官府立功。但人類是做不到這一點的,因為他們沒有組織,在趨利避害的本能下,沒有人愿意做出頭鳥,這就是為什么戰爭中有一種奇怪的現象,少數幾個持槍的士兵就可以看守比他們人數多得多的俘虜,甚至是屠殺成群的手無寸鐵的平民,而對方卻明明總體力量更強大的情況下,沒有一個反抗的。記錄中還有更加聳人聽聞的現象,比如兩三個蒙古兵可以命令占領地的平民排成一行讓他們砍腦袋,不會遇到反抗;比如納粹軍隊命令猶太人自己挖好坑跳下去,然后他們用沖鋒槍掃死,還繼續命令后面的猶太人把坑填上。 現在這些工人沒有固定的組織體系,缺少一個有威望的頭目,所以是不可能有一致性的行動的,這就是人類的特點,一種有群體本能的社會動物。 當然如果他們有首領的話,恐怕也不敢跟周瑯沖突,因為在這個院子四周還有二十個荷槍實彈的雇傭兵,這是科林留在左營城里的后備力量,說是為了保護左營的安全,在周瑯看來大概也有控制自己的意圖。 雖說有可能是監視自己的力量,卻也能為周瑯所用,這就是周瑯目前跟東印度公司關系的復雜性,既相互防備,又相互利用。 周瑯很滿意眼前這些工人的茫然,一群沒有任何組織和首領的松散人群,這就是構成權力最好的素材,他可以從容將他們組織起來,形成一股穩定的力量。 之后周瑯開始詢問:“情況就是這樣,我要跟鳳山官府打仗,有誰愿意幫我嗎?” 所有人都不說話。估計他們現在都覺得自己是被綁架了,沿海的海盜成員是怎來的?大多數都是通過綁架漁民。他們的情況有些不一樣,是被高薪吸引來的,可這種手段,他們這些闖南洋的人怎么會不知道,他們可是知道在荷蘭人的殖民地,有許多苦力就是被誘騙的,那些被誘騙到荷蘭人的礦井沒日沒夜做苦力的,被稱作豬仔。他們則是被人騙回國當海盜! 沒人說話,周瑯繼續說:“俗話說拿人錢財幫人消災,前前后后,我也給你們發了不少工錢了吧。現在東家我遇到了一點點難處,被官府欺負,你們就能坐視不管?” 周瑯完全是在強詞奪理,拿錢辦事是一個道理,可拿錢造反是另一個道理,對這些做慣了順民的人來說,無論如何都不應該造反這是大道理,拿錢辦事那只是小道理罷了,古話還說大禮不辭小讓。 還是沒人應和,周瑯繼續唱獨角戲:“好了,我不說虛的。只要拿起家伙跟清兵干的,我出一個銀元一天,如何?”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周瑯開始使用金錢攻勢,其實他是在摸底,財帛動人心,他在試探多少錢能讓這些人忘記危險。 說著還擺了擺手,四個士兵抬著一個紅色的木箱,抬到縣衙中間,當著八十個華工的面打開,一整箱亮晃晃的銀幣,西班牙鑄造,成色十足! 果然所有人的眼光都被銀幣的光芒吸引了過去,他們出海為了什么,他們上船又為了什么,還不是為了這些玩意。他們對金錢的渴望并不是貪婪,他們還沒達到那個層次,他們只是貧窮,有了還想要那才是貪婪,沒有想要那是貧窮。 “怎么樣?本東家說話算話,也不說一個了,一天兩個,一天一結,絕不拖欠!有人愿意干嗎?”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