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太行山,那是京郊四十里外的一座普通山峰。 二十多年前這里建過道觀,但因為沒有名聲,也沒有香客,沒幾年那些道士就走了。 附近村民很多上山打柴,后來山上來了頭猛虎,村民再也不敢上山。 山上原本就樹木繁茂,密林深深,現(xiàn)在又是四月大地回春的好時節(jié),更是濃蔭蔽日、停僮蔥密。 誰也看不到隱匿期間的軍隊。 山頂—— 二十多年前的道觀雖然風雨吹打,但還堅挺地佇立在山頂,也不過是多處破落,連窗戶都爛了。 在山頂中間,新搭著一個三丈高的三丈寬的祭壇。 清晨,山頂?shù)拇猴L卻把人吹得發(fā)冷。 上官韻從睡夢中醒過來。 這是一間破破爛爛的屋子里,連窗戶都沒有,晚上都是蚊子的叮咬,上官韻在這里的幾天吃不好,睡不好,昨晚下半夜才入夢,不想,此時外頭一陣哭聲響起。 上官韻把手中的枕頭一扔,往窗外望去。 只見對面一片蔥郁的竹子下,梁王正抱著褚曜坐在那里。 梁王拿著粥喂他,但褚曜卻不斷地掙扎著哭。 “吵死了!”上官韻捂著耳朵。 自上次他們從法華寺出來之后,便來到太行山住下。 那一群孩子早就關(guān)在道觀的大殿里頭。天天堵著嘴,只有吃飯的時候才會放開嘴里的布。 她裝作不知情,跑來問他:“皇上,為什么會有這么多孩子在此處?” 梁王冷淡道:“這些孩子用來做法事。” “什么,法事?”上官韻驚呼一聲。 “嗯?!绷和觞c頭,“朕這些年來一直沒有孩子,做了這場法事,將來我們便可喜結(jié)蓮理,子孫滿堂?!? “啊,原來、原來……如此。”上官韻一臉為難地點頭,“怪不得皇上一直沒有子嗣。而且,一直不跟我……那,魯王側(cè)妃怎會在此處?” 梁王道:“她幫著做法事?!? 上官韻點頭。 接下來,幾人便在此處住下來了,吃食倒是好,就是住的地方太破爛了,又沒個近身丫鬟侍候,過得十分清苦。 對于褚曜,梁王倒是照顧得很,天天抱在手里哄,還親自喂養(yǎng),但那孩子卻哭得天崩地裂,怎么哄都不聽。 今天早上哭聲依舊,上官韻簡單梳洗過來,就走到梁王身上。 梁王抱著褚曜晃了晃。 “唔唔……咳咳……”褚曜哭得聲音都啞了,實在太累了,只不住地抽泣著。 梁王拿起個木碗來,拿勺子挖粥喂他:“來來,吃點。” “嗚嗚……”實在太餓了,小嘴一張,只得把粥吃下去。 “呵呵,真乖?!绷和趺嗣念^,吃完一碗粥,梁王便給他擦嘴。 小孩子累了便要睡,打了幾個哈欠,便閉著雙眼,歪在梁王懷里睡著了。長長的睫毛還掛著淚珠兒。 梁王摸他的小臉,笑道:“這孩子,果然長得像朕?!? 上官韻小臉黑了黑,細看褚曜熟睡的小臉,便驚了,還真有點兒像。若非這孩子是褚云攀夠強勢,她都要懷疑這是梁王的種了。 而且,這孩子還長得好,是她所見過的孩子里面最漂亮的一個。 不過,長得再好又如何,今晚就得死了。 上官韻眸子譏諷地閃了閃,淡淡道:“皇上,咱們也用飯吧。” 梁王瞥了她一眼:“你跟古沅先吃?!? “好?!鄙瞎夙嶞c頭,轉(zhuǎn)身進屋里。 一張八仙方桌上擺上了飯菜,上官韻坐下,古沅笑吟吟地走進來,坐到她身邊,為她勺了一碗湯。 上官韻端起湯來。 古沅說:“這碗湯有謎藥。” 上官韻一驚。 古沅輕輕一笑,“吃了它,你就會昏睡過去,到了晚上子時,就會所謂的作法,以褚曜和這些孩子為祭,等你再次醒過來,你就是‘趙櫻祈’了!為此,你練習了無數(shù)次,這次一定不要出差錯?!? 上官韻渾身一凜,咬牙點頭:“放心,一定不會出錯。” 這半年來,她不斷地練習、學習,模仿,每天醒來、甚至是吃下過數(shù)次謎藥,為的就是醒來睜開眼的第一個眼神。 端著那碗湯,她的手有些顫抖,古沅道:“不必太緊張。做完法事,他就一心認定你就是。先吃些東西吧!” 上官韻生硬地吃了幾口飯菜,這才端起湯來,一口灌了下去。 不一會兒,便意識模糊,趴到了桌子上。 古沅戳了戳她,果真是昏迷了,這才走出屋子,來到梁王身上:“皇上,皇后娘娘已經(jīng)昏睡過去了?!? 梁王心下緊了緊,想到晚上的法事,期待而又緊張,點頭:“能睡到晚上嗎?” “可以的?!惫陪涞?,“這個劑量,能睡到明天早了。等明天一早,她就回來了?!? 梁王輕吸一口氣。想到趙櫻祈,他便有些手足無措。她馬上就要回來了,醒來后,見到他會如何? 他幾乎能想像得到。 小時候她傷心難受的時候,就會鉆到被窩里,縮成一團。大一點,他出宮開府之后,她就躲到他書房那片花園的小溪旁。以前是看話本子,后來就洗烏龜,烏龜死了,就洗龜殼。 一只烏龜,一個龜殼,有什么好玩的? 他以前總是嘲諷,其實心里明白,她只剩下這玩意了。但心里一直有他的吧! 但最后,她什么都沒有了。 “皇上?!惫陪漭p喚一聲,“時候不早了,皇上好好休息,聚精匯神,晚上才有精力?!? “嗯?!绷和趵淅涞攸c頭,抱著褚曜站起來,往屋里走去。 京中—— 此時京中一片混亂,到處都瘋傳著孩子都是被皇帝抓去做法事,或是放血練邪功的。 廖首輔等人快把寺給翻過來了,結(jié)果還是找不到皇帝的影子。 再次詢問寺里的主持,了明大師說,皇帝來了之后,一直住在感恩殿,誰也不能進去,也不見他們,只讓寺里準備好誦經(jīng)的大殿。 而且,飯菜是他這個主持親自送過去的,結(jié)果,次次都是紀海出來端飯,再端出去,跟本就沒見過皇上的影。 廖首輔等人回到京城,暗地里商量著此事怎么辦。 廖首輔和呂智自來一伙的,一起在廖家書房商量著怎么辦。 呂智道:“此事……不用說了,一定就是皇上弄出來的?!? 廖首輔鐵青著臉點頭:“十有八九?!? 呂智氣得身子顫抖,他已從重孫失蹤之事緩過來了,說不定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了。呂智有些傷心和氣憤,但他子孫滿堂,少了一個,也沒什么。現(xiàn)在已經(jīng)平靜下來了。 他現(xiàn)在氣憤的是皇帝!呂智冷哼一聲:“今上任性妄為、自私自利,完全沒有大愛之心。我早就說了,他不適合當皇帝!還記不記得先帝說過的話?” 廖首輔微微一嘆,點頭:“‘梁王刻薄刁鉆,我行我素,而且過于風流不羈,總有一天會毀于女色之上。也只太子賢能重才,是為帝才?!? 呂智冷笑:“呵呵,先帝雖然也不是什么明君,但至少這話是說對了一半!今上性情乖唳,無法無天,一瞧便知不是個好君主,雖然廢太子同樣做出很多齷齪事兒,但好歹廢太子是個愿裝的,證明廢太子是要臉面的,登基后為了臉面也不敢當暴君。今上不同,他全然不在乎外在名聲,會因自己的喜好而成為暴君!瞧吧!現(xiàn)在終于一點點暴露了!” 廖首輔皺著眉頭:“現(xiàn)在不只是一點點暴露了,而是全露了,而且還抓了鎮(zhèn)西王的孩子,也觸怒了全京城的百姓。咱們也是……哼!” 竟然連貴族家的孩子也拐,現(xiàn)在是拐孩子,將來是不是要把他們這些臣子全放到案板上一刀刀地切? 呂智陰沉著臉:“現(xiàn)在,事情怕一發(fā)不可收拾了。這個皇位坐不住了!鎮(zhèn)西王就算跟他關(guān)系再好,也不受不了親生兒子被打殺。到時他若下臺,誰上位?魯王,容王?” “魯王殿下吧?!绷问纵o道,“一來,魯王殿下是長子。二來,魯王殿下一直中規(guī)中矩,沒有特別突出的地方,但也惡習。若登基,走中庸之道,內(nèi)有咱們扶持,外有鎮(zhèn)西王守國門,可安泰百年?!? 呂智點頭:“不錯。恰巧現(xiàn)今魯王殿下正查此案,到時皇上被揭發(fā),百姓憎厭,鎮(zhèn)西王反目,咱們再力舉魯王?!? …… 陳家—— 陳繆與陳之恒正在書房,也商量著事兒。 “老爺,公子,張大人來了?!蓖饷骓懫鹦P的聲音。 陳繆道:“請進來?!? 不一會兒,便見張贊急急忙忙地跑過來,與陳繆互相見禮,張贊這才道:“怎么說,咱們都是親戚一場,這才過來找陳兄好好商量。現(xiàn)在……瞧著快要變天的樣子?!? 陳繆嘆道:“是啊!” 陳之恒說:“這也不一定。” 張贊說:“現(xiàn)在的事情已經(jīng)明明白白了,就是皇上做的。京城百姓都容不下?!? 陳之恒臉繃得緊緊的,“且看云攀怎么解決吧!說不定那些孩子還沒死呢!云攀很重視皇上的。他們不只是君臣,亦是兄弟之情。云攀以前跟我說過,在他心里,皇上是師傅、是朋友、甚至是父親。是他的親人!若那些孩子還活著,小鐵蛋也好好的,他們一定會和平解決。至于京城百姓們對皇上的惱怒……只要孩子還回來的,再掩蓋一下,不是皇上做的,皇上只是失蹤……如此,便可粉飾過去。再給他一次機會。云攀也是這樣想的!否則,云攀早就直接把事情公開了!但他沒有!” 張贊和陳繆沉默,過了好一會,陳繆就說:“我是這樣想的,反正,咱們看鎮(zhèn)西王行事吧!他該如何便如何!” …… 褚家—— 褚曜失蹤,褚云攀還帶著人出去了,這是去找皇上嗎?皇上到底是真的只是失蹤了,還是真的如外面?zhèn)鞣降囊粯樱樟笋谊缀秃⒆觽儯咳羰沁@樣?…… 褚伯爺急得在家里走來走去。 現(xiàn)在,褚云攀這是要跟皇上對恃了嗎? 這該如何是好?會不會死了?到時,他們褚家怎么辦?跟著一起陪葬? 褚伯爺越想越焦灼。 秦氏卻暗自冷笑,說不定那個這回真要死了! 秦氏興奮又擔憂。但皇上絕對不會承認自己就是拐了孩子的,到時褚云攀真的因為孩子的問題而被皇上殺了,但皇上回來后一定不會這樣公布的。 會說,孩子是別人拐的,皇上自己失蹤,褚云攀救駕犧牲了! 到時,為了面子,說不定會被償給他們褚家。 與此同時的葉家,葉鶴文也跟褚伯爺一樣擔心,恨不得現(xiàn)在就卷包袱逃出京城了,心中罵了葉棠采一百遍!真是不省心啊! 梁王府—— 梁王登基之后,這里便一片寥落,此時整個府邸一線燈光沒有,周先生正跪坐在萍汀小筑里想事情,想的,全是梁王自小到大的過往,想著想著,便忍不住痛哭出聲來。 天已經(jīng)徹底地黑了下來,太行山上一片寒涼。 此時此刻,整個祭壇四周篝火高燃,照亮山頂?shù)囊辉ⅰ? 百名孩童全都被捆綁著,堵上嘴巴,圍坐祭壇下。而整個山頂,三仗之外的密林里,圍著數(shù)百支弩弓,只要拉動機關(guān),這些孩童立刻會被亂箭射成蜂窩。 這些孩子好像感受到危機,正嗚嗚地哭著,但他們卻堵上了嘴,怎么叫都出不了聲。 而祭壇之上,躺著一名昏睡的粉衣女子,正是上官韻。 以前她的的扮相大氣雍容,現(xiàn)在卻穿著白色的暗紋上襦,粉色印櫻花的齊胸裙,長發(fā)鋪散在身下的石床上。在月光的投照之下,她清麗出塵,美若仙子,容貌安靜恬淡,帶著純真之感。 梁王正站在上官韻身邊,細細地瞧她。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