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這時候,我看見蝣溪被火和煙灼傷,每時每刻紅腫震顫的眼睛。 “如何保證?“ 蝣溪走近神女,看著她柔潤無瑕的肌膚與黑亮如剛出生嬰兒的眼睛。 “尊敬的神女,你如何保證你現在所說的一切可持續到永遠?我的弟弟只是一個凡人,總有一天會老會死。到那時,你的愛意是否也會隨著他埋入黃土? 你真的可以永遠眷顧我們的族人以及他們的后代?“ 嘶啞地笑了笑,蝣溪沒有等待神女的回答,轉身回到了人群里。 躁動平息了。 而族長艱難地推開了那雙柔軟的手。 鹽水的神女露出了憎惡的神情,遭到一個凡人的拒絕令她倍感羞辱。如果是其他的人,也許早就被她驅使猛獸撕裂吃掉了。 族長有些畏懼地向后移動了幾步。 神女的臉色鐵青,長發飛揚,瞬間天地間萬物暗淡了下來,只有那雙晶瑩的眼睛閃爍著令人畏懼的光。 “我不會……” 幾乎是咬緊著雪白的牙,神女逼視著族長,倨傲地說。 “我不會,就這樣讓你離開我的。” 第二天。 在天與地相連的地方,看不見尋常時清藍的天色,只有不斷變化著形狀,肆意飛揚的灰色塵霧。 漸漸靠近,才看出那是由無數活生生的各類小蟲集聚成的云彩。 在這個季節,應當仍舊潛伏在黃土中沉睡的蝗蟲;或是早已消聲滅跡的,有著褐白色條紋,細長手腳的按蚊;小小的身軀,暗色的蟋蟀與織娘;慘綠的螳螂,肥碩的飛蛾,烏色的甲蟲…… 地面上的枯草與枯枝里,還有劇毒的蜘蛛與恙蟲。 前去探路的幾個人,精明又強悍,但沒入這無邊無形,蟲子的泥沼后就沒有了一絲一毫的聲息。 離開鹽水的路,就這樣被遮蔽著。 神女的恐嚇并不是虛幻的。 “暫時休息。入夜走。” 族人安靜地,三三兩兩席地而坐,蝣溪在他們中間來回走動,探看是否有需要照看的人,因為接下來,又會是至少幾天幾夜的行走。強壯的男女就算了,但在鹽水的幾年,無需擔憂衣食的夫婦們有了孩子,這些孩子們這幾天就吃夠了苦頭,終于可以停下來的時候,他們幾乎是昏厥在父母懷里的。 但要說抱著他們,背著他們是不可能的,崎嶇并且滿懷殺機的道路令人沒有一絲多余的力量。 天色暗的十分快,蟲子果然散去了。 族人們點起了松柏的火把。 還是走不了。 山路崎嶇,藤蔓就象蛇一樣盤曲在地上,原本平坦的地方突然生滿荊棘,火把上的火焰不是被山風拍息,就是被猛然催旺,將手持火把的人全身點燃。 族人們的眼睛不再看著族長,似乎他已經不存在了。他們互相扶持著,退回原地。 族長求救般地看著蝣溪。 蝣溪的眼里充滿著同情,她那樣慈愛地挽過弟弟,理順他的頭發,輕輕地安慰他。 “但是我怎么做?族人已經不再信任我了。”族長苦惱地說。 蝣溪略想了一想,從手指上取下一枚鑲著石榴紅色圓石的金環來。 族長疑惑地看著自己的姐姐。 “我先要問問你。”蝣溪甚至可以說是以快樂的口吻說道:“你真的不再眷戀鹽水的神女了?” 族長沒說話,只是嫌惡地點點頭。在前一天還是他心愛的無以復加的神女,如今已是他最憎恨的敵人了。 蝣溪笑一笑,在族長的耳邊輕聲地說話。 我聽不見究竟在說什么,只見到族長的神情飛快地變化著,最終露出了堅決而釋然的表情來。 那一夜,族長沒有和我們一起,但是大家都沒有什么反應。 只有蝣溪,她通宵地坐在火堆旁,目光灼灼,直至天明。 灰色的蟲云又積聚起來了。 族長取出了他自傲的長弓,那是全族最好的工匠為他做的,百年烏木做的弓身,鮫筋做的弦,鹿的腿骨與鷹的尾羽做的箭。他用這副弓箭不知射死了多少飛禽走獸。 與昨天不同,族長自信地看了看族人們,大聲地宣布。 “今天我們就可以離開鹽水了!” 我們看著族長登上最高的山頂,注視著喧擾的蟲云。蝣溪靠在他的身邊,緩緩地舉起一只手臂,指向灰云中的某一點。 我順著看過去,在那一片灰色的云霧中,有一只小小的,難以辨別的紅點折射著陽光,發出耀眼的光。 族人們中有幾個人發出了驚叫,他們一定也與我一樣,發現了那光,是蝣溪原先手指上須臾不離的石榴石所發出的光。 聰明的蝣溪啊! 鹽水的神女,身上的衣物飾品都是鹽水的,他們會保護她,遮蔽她,惟有不屬于鹽水的東西,才會反叛神女,暴露她的行蹤。 昨夜,族長輕而易舉地讓神女帶上了為兇器指出方向的情物。 在歸來的情人面前,神女也被柔情遮蔽了自己的雙眼。 族長的唇邊浮現了一絲微笑。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