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山雨驟臨-《我輩劍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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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行人皆是三三兩兩,手中茱萸與酒,一路談笑風生。
逢年過節,少年就如今日般,都喜歡坐在酒樓門檻,看著天,看樹,看彩燈,看行人,看著人們成雙成對,眉笑眼開,那時,他覺得他們就是自己和爹娘。
所以蘇長莫喜歡過節,喜歡看著人們親朋一堂,背大捆的茱萸,送免費的花燈,別讓人們因為這些少了過節的興致,多好的事,這是天底下極好極好的事啊,能耐大了去了。
少年心神悠悠,不經意間,背越挺越直,頭越昂越高。
男子雙目無神,視線落極遠處。
這小子,神魂倒是不俗,禁得起一聲仙人喚靈,若是常人,今后恐怕便是一生癡傻。
蘇長莫回了回神,看了眼身旁男子,自己這么多年第一次兩個人一起去北山。
少年突然覺得他有些可憐了,今日登高,落單的人,背后肯定都有個很長很長的故事吧。
還沒來得及接著悲天憫人,蘇長莫心里突然又浮現出那張近在咫尺的笑臉,驚悚!太驚悚。蘇長莫狠狠瞪了眼男子,加快了腳步。
差了半步的男子,嘴角上揚,大袖飄飄,恍若神人。
到了山下,蘇長莫率先停步,轉身盯著男子,意思再明顯不過,山在這兒,各自登山,分道揚鑣。
男子雙手置于腹前,手中拿著枝茱萸,蘇長莫微微詫異。
“一起吧,我去碑林,不會打擾你。”男子語氣,不容置疑,率先一步,開始登山。
蘇長莫心中詫異,還未開口便身側無人。一路相伴都到了山下,也沒得必要這會非得分開,雖感無奈,但仍然扶了扶食盒,緊跟其后。
蘇長莫越發確定,這人腦子肯定不對勁。
小鎮只有三座大山,最高的云濤山說是野獸極多,從記事起便已封山,緊緊相依的便是夫子廟坐落的蒼桐山,只比云濤山矮了一截,山勢極陡,風景極佳,也是平日里游人最多,小鎮居民登高的唯一去處。
腳下的北山,高度不及蒼桐山一半,雖和蒼桐山相隔不及一里之地,卻是全然不同的風貌,樹木稀疏,亂石林立,花草難尋,稱之荒山,亦不為過。
登高之日來此山,何況還是去那連鳥獸都不去的碑林,你說不是腦子有病,能是啥?當然,自己和他還是不一樣的。
蘇長莫將手中茱萸插在衣領處,雙手牢牢抱著食盒,抬頭望去,拋開男子莫名其妙的舉動,只看此時背影,還是十分偉岸的,比自己見過的所有男子,都高。感覺將眼前山路撐得滿滿當當。
不知是不是此間原因,這條往年安靜荒蕪的小道,今日倒不是過分冷清。
少年這些年在酒樓,見得怪事,不算少,今日雖有意外,倒也不至于如何慌亂。
酒樓本就是做的與人打交道的生意,形形色色的人,稀奇古怪的事,茫茫多,耐不住性子,控制不了情緒,是斷然不行的。而恰巧在這方面,少年做的不錯。幫工五年,大錯一件沒有。
當年父母逝世,少年其實三個月后就知道了。世上哪有不透風的墻,又哪有能賭堵上的婦人嘴。
少年長大了,沒去私塾,可是慢慢識字,道理也懂得越來越多。很多事,心知肚明,但他從沒開口問過老拐叔,老拐叔也從未提過只言片語。即使是爹娘的事,也一句未提,有些事,只要提起,不論有心無心,在別人看來也許就都是興師問罪,少年不愿意如此,他是店小二,他是掌柜,也是恩人。能活著,便已是世間最大的恩賜。
爹娘的墓,在小路盡頭右邊,碑林在左。
雖是有些氣喘,但轉眼已到小路分岔口,男子停步轉身,正對著少年。
“一會要不要等我一起下山?”
蘇長莫一愣,這人,怎么這么不見外呢?還沒來及張口。男子伸手輕撫少年頭頂:“不說話就當你答應了。”
蘇長莫下意識躲了躲,沒躲開,抬頭時,男子已經在好幾步開外。
腿長就是好,走的真快,少年轉身,腳下生風。
娘最吃青筍了,這青筍是我親自采的,口味不重,就放了一點點辣椒,雞蛋還是今兒炒的有點焦了,委實是剛被嚇得不輕,要是不好吃,你就少吃點,不吃也沒事的,都給爹吃,百花糕是今日新做的,娘你多吃點。
少年嘴角上揚,將酒菜都放在墓碑前,茱萸碑前各一枝。
爹,這酒是我新琢磨出來的法子釀的,連老拐叔都不知道呢,我嘗著還行,就是比著其他酒,時間久點,去年就給你釀了,前幾天時間才剛夠,就不等到過年了,先給你嘗嘗。少年雙手抱膝,坐在兩個墓碑前,不及碑高。
少年未張嘴,但心里鄰里瑣事,喜樂見聞,一件件一樁樁,如高山流水,緩緩流淌。
小鎮里老人閑聊說過,說給陰間人的話,心里想著,對方就聽得到,說出來,會給陰差聽了去,說不定還會亡人招來禍端,所以少年這些年來,來的次數極多,坐的很久,唯獨沒張過嘴,沒流過淚。
腳下寸地,頭頂高天,無聲無息,有大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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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山碑林,是個鎮里老人也說不清道不明的破敗地方,從小路盡頭左處,蔓延到整個山頂,皆是東倒西歪,殘破不堪的古碑。
據說剛發現時從赤方國都城來了好些人,文字古老,無人認識。
無論官家還是平民,當時將此處掘了大半,一件值錢的東西也沒找著,這才作罷。本來就破敗不堪的地方便更加荒蕪,平日里連個鳥叫也聽不見。
整個小鎮,來此處最多的人,當屬蘇長莫。
少年年幼,逢年過節來爹娘墓前,瞧著偌大一片碑林,雖看不懂碑文,但和爹娘的墓碑樣式也相差無幾,該是多少人的爹娘也睡在這里,不知是后代子孫有了出息遷出了小鎮,還是有了不為人知的變故,才年年月月,沒一個人來給上柱香,瞧上一眼,也給打掃打掃。
后來這些事就都是少年做了。
每次學著說書先生嘴里學來的話,敬酒掃地,喃喃自語:老祖宗們勿擔心,兒孫后代,承祖上余蔭,詩書廟堂,三軍商賈,皆有建樹,無奈山高水長,往復耗時,不能墳前盡孝,碑前柱香,兒孫們亦是深感疚負,待諸事妥當,必子孫盡到,立祠修碑,長跪謝罪。
少年每次說完,嘴角含笑,話雖不是你們子孫親口說,但他們心里定是這般想,你們這些老祖宗們斷然是不會怪他們的,對吧?哪有人怪自己孩子的!
最后,還不忘多說兩句,也不知道你們是多大的大戶人家,書香門第,我爹娘窮苦人家出生,若有冒犯到你們,看在我這么多年給你們酒喝,給你們掃墓的份上,你們可千萬網開一面,都睡在一座山上,千萬別和他們計較,他們是好人,言辭懇切,略顯著急。斷壁殘垣,寂靜如淵。
只是此日,這座古舊碑林,自青衣男子一腳踏入起,便山河倒轉,氣象驚人。
男子眼前,是一片無垠的血色世界,殘肢斷骸,流血漂櫓,斷手殘足如山高,無頭身軀入云霄,發似茂林,眼比高樓,巨大無比,數之不盡,血流如注,匯為江湖,男子抬頭不見天穹,虛空之上,是一片懸空血海,巨浪滔天,更有瓢潑血雨,如天瀑倒掛,自地上江湖起,于頭頂血海落,逆流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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