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清辭麗句-《白夜浮生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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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月黑風高夜。高高的院墻庇護著規矩而輝煌的建筑,唯一更高的,只有幾棵上了年紀的老樹。在夜色的遮掩下,一只蝎子悄無聲息地爬上樹干,靈活地一路攀升,到了伸出院墻外的枝頭,忽然松了腿兒,從上面掉到地上去。
再看,那可就是個活生生的女人了。
“看得不嚴,整個宅子一天都亂哄哄的,沒什么防守。要數最鬧的就是那個小少爺了。你可想好,若是乖巧些的孩子還罷了,你要將那家伙帶在身邊,我們可沒人會幫你?!?
“知道,別廢話了?!?
佘氿倚靠在墻邊。這面墻對著的是一條窄窄的小巷,現在也沒人路過,安靜得很。他聲音壓得很低,甚至吵不醒安睡在窩里的鳥兒。
“但有人巡夜,直接從這兒翻進去是不可能的。正門下有條縫,一匝寬,定是能塞進一條蛇的。不過門口有只大黃狗,又兇又丑,你可得小心。”
“他在哪兒?”
“深院里有個單獨新蓋的小樓,有四層高,是整個院里最高的建筑。那小少爺雖然算不上那種紈绔子弟,嘴卻異常刻毒。有的話連我也是不會說的,他那個年紀,卻能輕易逮住人的傷口猛薅,何況無冤無仇的。這最為匪夷所思?!?
解煙說著,同他一并往正門的方向走著。佘氿默默地聽,平淡道:
“例如?”
“開口閉口說那些下人是懶鬼、無賴、喪門星、天殺的、偷餉的賊;又逮著一個小廝欺負,若不順著他的意,就提他那過世的母親;凈給人出難題,做不到就極盡羞辱,字字扎肉。他嘴上沒門,在長輩面前也毫無規矩。還有:今晚飯桌上,一個笨手笨腳的丫鬟不小心把凈手的水灑了些,他反手將滾燙的熱茶向后潑到她臉上,看都不帶看。丫鬟只是慘叫,叫人拉走了,估計會燙掉一層皮下來。但這孩子總是不鬧不怒的,不論說多刻薄的話,做多惡毒的事,都面不改色,如此看來是真沒點人樣。按理說人們說的話,都是為達到自己的目的,他卻從沒什么動機似的,單是為了挖苦而挖苦?!?
“你說的不錯,他可一向那樣。但他是妖怪的時候,傷人性命也是為了加害而加害的。人的話,就和刀子和妖術是別無二致,都能將人傷得是體無完膚,肝腸寸斷。可不論如何,現在的他能會的也只是那些小孩子的把戲。”
“吶,你是知道他是怎么一回事的,閣主大人都查過了。變成這樣也是人類自己作孽?!?
“好像說他娘之前不是正室,憑什么手段把正室逼走,這小子才跟著他娘麻雀變鳳凰來著?最后正室給氣出了病,正室的孩子也依次被掃地出門了?!?
“當媽的這么有手段,兒子自然不是孬種啊?!苯鉄熮揶碇?。
兩個人一前一后,走出巷子拐了個彎兒,再沒有人的影子出現。只有墻壁與墻根上,各自有一只紫黑色的蝎與蜿蜒的細蛇貼壁潛行,悄無聲息。它們從兩個輪流打哈欠的侍衛身后鉆進了門中,潛入草叢。這時候,一只安睡的大黃狗忽然支棱起耳朵,聞到了什么異樣的氣息。它急哄哄地站起身,立刻發現了那兩個外來的不速之客。咕嚕嚕的低吼在喉中滾動,緊皺的眉頭顯得兇神惡煞。
就在此時,草地上忽然豎起了一條蛇影。蛇的半身陡然直立,信子發出刺耳的嘶鳴。那一瞬間,好像有某種龐大驚駭的妖影從蛇的身體擴散。雖然只是眨眼的功夫,但那條狗立刻發出被打了似的哀鳴,楚楚可憐步步后退,夾著尾巴瑟縮回自己的狗窩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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