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無往不克-《白夜浮生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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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女人很高。在女性中,和微弓著背的白涯一樣高的,就算得上“人高馬大”這個形容了。她不胖也不瘦,露出的手臂很結實,一看就是揮刀弄槍的那種。她長得好看,但不是那種溫婉綽約,而是那般英姿颯爽的。她身著軟甲,其余暗紅的布料像是干涸的血跡。
“這……”兩人一時說不出話。
白涯的眼睛在她身上晃了兩晃,轉而把視線重新挪回月白芷的紗帳。
“是不是有點兒戲?”
“怎么,你當真瞧不起女人?”月白芷挑釁似的,白涯沒接話,“你可不要小瞧了君姑娘。你不認識她,也該知道她爹。”
兩人腦內浮現了一個名字。
君亂酒。
君大將是個奇人。他縱橫沙場,百戰不殆,穿行于百萬敵軍間安然無恙,所向披靡。他爹娘是市井之徒。早年邊疆不定,他剛懂事那年,他爹就被抓了壯丁,拉去打仗,一去不回。家里就他一個兒子,他娘帶著他藏進山里。尤其每次征兵,她都不下山,母子倆就靠存糧和野果扛過那幾天。他那時雖小,但乖,難得鬧一鬧呢,她娘用自家釀的一種溫和的甜酒蘸在他嘴唇上,他舔舔酒,就老實了,也不知怎么回事。
直到戰火燒到這處無名的村子。她娘把他反鎖在地窖里,地窖上挪來了一個沉重的大水缸,也不知一介弱女子哪來的力氣。直到外面安靜了,朝廷剩余的人馬在廢墟間搜索,聽到大水缸下傳來求救的聲音。
他們打破水缸,救出這個少年,卻沒能找到他母親。一場大火將這里燒得干凈,一張能辨別的面容也未曾剩下。于是少年當了兵,名字是自己起的。一種與生俱來的戰爭天賦從這個孩子身上迸發而出,夾雜著一種無聲的仇恨。軍隊里有許多與他同齡的人,和他關系好的人中,最大的不超過二十,他們很少上戰場,去也是人手不足,萬不得已。平日他們也和軍隊一起進行訓練。再怎么說都是孩子,不少也是抓來的,像他這樣從災難里活下來的不多。他們玩心都重,常偷懶,然后一起挨罰。只有他,每日天不亮就到訓練場上。
身邊的熟面孔越來越少了,他從一次次戰爭中活下來,一次次脫穎而出。在抵御外敵的漫長的時光里,他慢慢走上了將軍的位置。每次晉升,都是一身污血,滿地白骨。他應當是同期最年輕有為的那一個。最有意思的是,他從不讓手下喝酒——因為喝酒誤事,可自己卻常常一壇一壇往下灌。八成是兒時給訓出來的,千杯不倒說的就是君大將這號人物。他在提槍上陣前要是灌幾口酒,比以往更是英姿勃發。
除了個人的英勇善戰,他還有一種高超的指揮才能。這點倒不是老天賞的,而是他從一個放哨的小兵開始,一步步總結出來的。運籌帷幄,決勝千里,是年滿三十的君亂酒常常聽到的贊譽。他平日與手下打成一片,不分上下,幾乎了解每個人。他極善用人,知道誰的才能適合什么樣的戰斗,誰的性格適合怎么樣的位置。對過去自我與他人戰局的總結分析,對地勢和自然條件的利用,臨場反應,遠近配合,軍隊部署,戰略選擇,沒有他盤算不來的。再加上此人公私分明,人品正直,抽空讀了各種各樣的書,上下平級都稀罕他,贊美他。
他沒有媳婦,一直沒有,他也不能有。他知道,軍隊中有些人有妻兒,會變得軟弱,變得多愁善感。他親手殺過幾個逃兵,臨死前都是哭喊著家中的妻兒老小,祈求原諒。他沒有手軟,但是分出自己一部分津貼送給他們的家人。如果能瞞得住,就說孩子的爹、妻子的丈夫、老人的兒子是戰死的,遇到隨同的高官也就實話寫到信里。也有的人,有家之后會變得更堅毅,更勇敢,他們知道要用手中的刀槍弓劍來保護身后的國土。這樣的人也不少,他們有時會悲壯地死,有時幸運地活,然后投身到下一場戰斗中,逐漸走到與他一樣或更高的位置上去,或者消失在某一次征伐里。
但他有個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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