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四十三章 誰敢立教稱祖-《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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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古水火之爭的收官之地。
姜赦身形轉瞬即至,劈頭蓋臉便是一拳。
陳平安并未著急出劍,身形不退反進,如前去就山再撼山,單手硬接姜赦此拳。
只是一遞拳一接拳,雙方頭頂,天空便出現一處光陰漩渦,這是雙方拳意與光陰長河碰撞、激蕩而起的異象。
光陰漩渦之內,猶有種種奇異場景,一一生發,層出不窮,顯現出各種古戰場的廝殺過程,如一幅幅靈動壁畫。畢竟是十一境武夫的一拳,陳平安身形倒退,一退再退,剎那之間,拉伸出一條長達十數里的青色長線,最終站定,雙袖鼓蕩不已,似有一串串悶雷聲響。陳平
安抖了個劍花,劍尖金光流轉,熠熠生輝。
“有點氣力。如果是位氣盛武夫,膽敢硬接此拳,估計這會兒已經投胎去了。”
站在陳平安原先所站位置,姜赦擰轉手腕,震散拳意,流露出幾分贊賞神色,微笑道:“比起上次在太平山接下半拳就倒地裝死,長進不少。”體內五份武運,以二打三,形同一處爭戰不休的戰場,在姜赦的人身小天地之內,如三股叛賊作亂,這讓姜赦難免有些煩躁,必須分心將其鎮壓,如皇帝不得不
離京御駕親征平叛,兵力上還是劣勢。姜赦無需任何言語,甚至不必動用絲毫靈氣,只是招招手,先前被他一屈膝踩踏而出的大地裂縫,竟是一座“山脈”大陣,中央地帶便是祖龍之山,其余皆是由此
延伸出去的龍脈。這一手,宛如后世雕刻印章的陰刻手法,等到姜赦敕令,大陣拔地而起,山巒起伏,除了呈現出漆黑顏色,與世間山脈形狀無異。陣法如大岳壓頂,向遠方陳平
安那一粒芥子身形轟然砸去。如一方大小不輸倒懸山的山字印,將大地作為宣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那陳平安鈐印而去。
陳平安紋絲不動,只是提起長劍,朝高處寫意一劃,將其輕松斬碎。
巍峨群山,隨之崩碎,陣法蘊藉的無窮道意,沒了樞紐支撐,化作一場磅礴大雨,迸濺開來,無數金色雨點紛紛落地,這一幕畫面,可謂炫目至極。
天劫一般的大道壓勝。
一劍說斬就斬了。姜赦笑了笑,若是技止于此,自己哪敢妄言做掉半個一,再登天去會一會周密。只見那些金色雨點剛剛觸地,沾染了些許土性,便化身一尊尊金色力士,數十萬身披甲胄的,矗立而起,結陣圍殺陳平安。猶有那些不曾徹底破碎的條條山脈,在半空顯化為身披各色甲胄的魁梧神將,身高百丈千丈不等,手持兵器,或使出
一門門神通,或祭出一道道攻伐術法,數以千計的神通術法,堆積如一陣密集箭矢,亂哄哄向陳平安攢簇而去……
陳平安面帶笑意,手持長劍,心念微動,劍光流溢,如編織起一輪皎皎光亮的滿月。
這輪圓月驀然擴大,團團月相裹了長劍,籠罩了頭別玉簪的青衫劍客,劍氣強盛無匹,月光如水,一瞬間漫溢整座人間。
什么神通什么術法,什么大地之上的力士,懸空的金甲神靈……浩浩蕩蕩的殺伐聲勢,悉數被劍氣一氣洗掉,悄無聲息的消散。
陳平安微微皺眉,低頭望去,只見心口處,橫插著一支五彩寶光的短戟,不知何時穿透了心臟和后背。將那并非實物的短戟緩緩拔出,手指稍微加重力道,輕輕捏碎。只見被短戟洞穿的心臟處,一團濃稠如水銀的金光而已,并無半點鮮血,故而算不得致命傷,說
是受傷,估計都有點勉強。這便是這副神性身軀的強橫所在,無垢無暇無缺漏,大道自行循環不息。
確實,能夠與天庭周密遙遙抗衡的人間半個一,一旦陳平安不再藏掖,當真有那么好殺?
姜赦站在遠處,伸手握住那桿長槍“破陣”,一只手抵住臉頰,氣笑不已。
方才竟是一個不小心,被一把神出鬼沒的碧綠飛劍給戳穿了腮幫,不過傷口愈合極快,姜赦當然并無大礙,就是丟了些面子。可仍是被飛劍蹭走了一滴鮮血,陳平安抬手將飛劍十五收入袖中,雙指搓動那份戰利品,神色間有些遺憾,可惜無涉本命元神,不然若是能夠像鄭居中追殺大妖
胡涂那般,就有賺頭了。陳平安將那滴鮮血往地上一甩,身邊便多出個用處不大的“姜赦”。這尊被陳平安以符箓手段臨時鑄造而出的假相,就殺力而言,雖然雞肋,卻別有用處,宛如一份用以探究人身天地洞府數量、經絡走勢、所煉本命物等的拓本,
能夠讓陳平安順勢看到一些姜赦的內景氣象。
只是不等陳平安多看一眼,那“姜赦”便造反了,不知姜赦用上了何種手段,竟然能夠讓它臨陣倒戈,一拳直擊陳平安面門。陳平安便伸手擰斷了它的脖頸,癱軟在地,身軀如雪消融,重歸一粒鮮血,想要遁地逃竄,陳平安攤開手掌,便有一道袖珍陣法困住它,再將它拘押至掌心上空
一只無形白碗內,一粒鮮血滴溜溜旋轉不停,到處碰壁,如日月在盤內走丸狀。
姜赦突然松開長槍,問道:“敢不敢來一場堂堂正正的武道之爭?”
陳平安笑容如常,“敢不敢來一場光明磊落的學問之爭?吟詩作賦,比拼文采?”言語之際,輕輕晃動手腕,手心上方懸空的粗胚“碗內”,一粒鮮血演化出“姜赦”“元神”、“兵家”,“武”,總計七個文字,蠅頭小楷,如以朱筆題寫于一只雪白瓷
碗內壁,只等拿去窯內燒造。
看架勢,陳平安是想要幫助這位兵家初祖仿造一件本命瓷?
那只粗胚白碗雖然尚未燒煉,便已胎薄如紙,晶瑩剔透,只見碗內七個文字排列成陣。姜赦瞇起眼,是故弄玄虛?還是有的放矢?難不成在那天外戰場,作為合力更改了青道軌跡的報酬,避免兩座天下相撞的慘劇,大功德一樁,三山九侯先生便破
例傳了這手秘術給陳平安?
陳平安單手抓碗,高高舉起,看那還是空白的碗底,似乎在猶豫要刻上什么底款才算應景。
北斗七星高。
姜赦搖搖頭,“原來是裝神弄鬼,你缺了‘火候’。”哪怕是學青冥天下那個復戡小姑娘,在殷州境內,擺弄出一座紫薇垣大陣也好,畢竟陳平安是半個一,自然要比鬼物徐雋更加名正言順,自身就可以成為陣法樞紐。這處水火之爭的戰場遺址,確實留存兩種道韻不少,是天然的窯口,可要說這北斗,“注”字不成。姜赦又非妖族,并未被年輕隱官縫衣承載真名,何況陳平
安也不是躋身十四境的火龍真人。
山巔斗法,大修士誰都有幾手壓箱底的殺手锏,怕就怕一些個出奇制勝的偏門招。
修道路上,姜赦為此吃虧不小,多次被一些怪招,灰頭土臉,消磨道行頗多,當然,與他為敵的,吃虧更大。
陳平安故作恍然,好似被拆穿伎倆,果真沒有書寫題款再將其丟入龍窯燒造,松開手指,一只紅字白碗順勢滑入袖中。先凝聚水運作碗,再以火運煉化,就是一場陳平安借助天時地利的模仿水火之爭,牽引天地氣機,本地流轉萬年的殘余天道,都會將姜赦視為必須誅殺的大道仇
寇。
環環相扣。
顯而易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陳平安也算是用上了兵法。
陳平安一雙粹然金色的眼眸,直勾勾盯著姜赦。
人生在世,置身于一條不知所起、不知所終的光陰長河,都在蹚水。
有不少的相似之處。
修行道路,雙方都是武學兼術法神通。
姜赦是那遠古人間,憑借一己之力,第一位手刃神靈、打破金身者。憑此得到一份“人道”大氣運庇護。
陳平安則是驪珠洞天小鎮之內,第一位手刃煉氣士者。因此重回那張賭桌,天井內一炷香火,光亮暴漲。
皆是大逆不道,皆是異端。
他們今天的對峙,好似一種命定,就像互為討債和還債。
人的名樹的影。
遠古天下十豪之一,人間第四,兵家初祖,武道十一境。
隨便拎出哪個頭銜,都足夠讓一位十四境修士都覺壓力。
陳平安也與小陌學了一手,與誰問劍都不必太當回事,怕他個卵,再厲害,頂天也是個人。
姜赦問道:“選擇這里作為戰場,你小子是不是早有預謀?”
陳平安微笑道:“忘了。”確實有過一些假想敵,比如夜航船打過一架的吳霜降,作為陸臺兩位傳道人之一的裴旻,與田婉合謀、對寶瓶洲劍道氣運謀劃已久的白裳,還有那個極有可能對
陳平安來一場“襲殺奪寶”的吾洲。
為了關押自身神性,必須選擇遺忘,以此打造牢籠,壘砌層層關隘,畫地為牢,用以自囚,自我流放。
姜赦望向陳平安手持長劍,面露譏諷神色,嘖嘖道:“認了主,便分出了規矩森嚴、不可逾越的主次。何苦來哉,還不如當初平等結契。”
簡而言之,如今才是仙人境劍修的陳平安,他的道心和境界,就是一種對持劍者的最大掣肘。上次“登山”重逢,表面上持劍者也曾與姜赦遞出幾劍,看似隨心所欲,不受拘束。事實上,作為主人的陳平安,當時并無任何殺心,準確說來,是沒有什么強烈的道心起伏,故而持劍者才會顯得格外自由,一如她在天外斬殺披甲者,只因為身為主人的陳平安不在身邊。一旦陳平安遇見披甲者,不起殺心還好,只要起了
殺心,持劍者就得退位,必須讓出主位給陳平安,轉變身份,讓后者成為持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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