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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七十三章 問拳問道問劍一起上-《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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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君搖頭道:“時辰照舊,讓提早落座的陳山主等著就是了。”

    高君身穿杏黃色道袍,頭戴一頂師尊親手仿制的一頂雪白蓮花道冠。

    宮花嫣然笑道:“我算是看出來了,美人計根本不管用。”

    高君沒有接話。

    真要說“美人計”,落魄山只需讓那個姓朱的“老廚子”出馬就足夠了。

    大概是瞧見老嫗都去兩座島嶼喊人了,玉簪島那邊的幾位“純粹武夫”江湖老前輩,也聯(lián)袂趕來大木觀。

    轉去湖山派擔任秘密供奉的臂圣程元山。敬仰樓上任樓主,駐顏有術的南苑國太后周姝真。刀法宗師吳闕。

    還有兩位年近古稀的江湖名宿,與程元山和吳闕他們都是一個輩分的,如今都已是六境武夫。

    其中一位精神瞿爍、呼吸綿長的老人,名為曹逆,一身黑衣,同樣背劍,在山下有“劍仙”美譽,所以老人就多看了幾眼站在鐘倩身邊的青衫劍客。

    曹逆也是敬仰樓評出的江湖四大宗師之一,屬于厚積薄發(fā),大器晚成,在二十年前的江湖上還是籍籍無名,卻是如今當之無愧的天下劍術第一人,據(jù)聞劍道入神,罡氣離劍長達丈余,單憑三尺青鋒,便如煉氣士一般足可劾厭鬼物、劍斬邪祟。

    等到程元山看見那個頭別玉簪的青衫劍客,臉色微變,卻沒有開口言語。見過兩次了,一次是早年在南苑國京城,一次是前不久在湖山派內(nèi)。

    周姝真與陳平安施了個萬福,笑顏如花,“見過陳劍仙。”

    陳平安抱拳還禮,“見過周樓主。”

    周姝真掩嘴笑道:“都是老黃歷了,如今我就是那棟藏書樓的看門人而已。”

    他們不比地仙高君和東道主宮花,只是堪堪躋身中五境,所以暫時還不清楚岸邊的那場變故。

    陳平安笑著點頭,“無官一身輕,可以專心修道,是好事。”

    周姝真笑容如常,心中卻是幽幽嘆息一聲,如果不是身份和陣營使然,她實在是不愿與這位陳劍仙走到對立面去。

    須發(fā)皆白的吳闕,腰懸一柄仙家重寶的法刀,雖是貨真價實的純粹武夫,但是不妨礙老人重金購得一把趁手兵器。

    身材魁梧的吳闕伸手按住刀柄,瞇眼望向那個昔年在南苑國京城暴得大名的“陳劍仙”,時隔多年,終于見著真人了。

    那位名叫張箕的老嫗,好似大木觀的知客道官一般,大獻殷勤,她主動幫著諸位世外高人、山水同道落座。

    不對老嫗知根知底的,興許真就將她當作一位沒有見過世面、眼窩子淺的村野老婦人了。

    南苑國魏衍是第一個露面的皇帝,到了廣場,既沒有與周姝真言語,因為這位南苑國太后已經(jīng)“因病離世”了,當年知曉周姝真敬仰樓樓主身份的,本就屈指可數(shù)。魏衍也沒有與陳平安敘舊,只是默默落座,略顯形單形只。

    隨后北晉國皇帝唐鐵意與拓跋大澤一起現(xiàn)身,其實兩國邊境接壤,原本雙方打得不可開交,只是等到天時變化,人間多出了神仙鬼怪,這些年兩國就極有默契,各自按兵不動,開始處理內(nèi)政事務,封禪五岳,封正各路山水正神,爭奪天地靈氣,大力培養(yǎng)、拉攏和扶持煉氣士,某種程度上,同樣是一種厲兵秣馬的天下武備。

    唐鐵意腰間懸佩的那把“煉師”,當年在南苑國京城,唐鐵意便是用此刀,“先下一城”。

    作為謫仙人的游俠馮青白,當年的天下第十人,就死在與之稱兄道弟的唐鐵意手上,被后者偷襲,一刀劈出,當場分尸。

    但是身為天下第一人的丁嬰,最終卻是死在了一個謫仙人手上。

    唐鐵意曾經(jīng)挨了陳平安一拳。

    只是如今再次重逢,唐鐵意不計前嫌,笑容滿臉,遙遙抱拳,朗聲道:“陳劍仙風采猶勝往昔。”

    陳平安依舊站在椅子后邊趴著,只是笑著點頭致意。

    程元山坐在位子上,忍不住瞥了眼唐鐵意的佩刀,眼皮子微顫,老人可謂悔青了腸子,其實當年這把被視為妖刀的“煉師”,自動認主之人,就死在程元山手上,但是因為這把刀太過玄乎,兇名赫赫,程元山這輩子生性謹慎,不敢沾惹,就故意為之,讓其一路輾轉到了唐鐵意手上,本來想著坑多年死敵的唐鐵意一把,不曾想唐鐵意非但沒有像那些前任一般暴斃,反而得此神兵利器,殺力跟著水漲船高。后來這把法刀,更是成為與丁嬰頭上戴著的那頂銀色蓮花冠、南苑國京城內(nèi)一襲青色衣裙、白河寺羅漢金身并列的“仙家”重寶。那會兒除了俞真意一人登山修仙,可沒有任何煉氣士和神鬼精怪,等到天地異象迭起,程元山更是悔恨得要給自己摔幾個耳光。

    當初成功登上城頭的武夫,除了“飛升”離去的,人手獲得一件法寶或是仙家機緣。

    比如俞真意拿到了一部金玉譜牒,種秋得到了那幅五岳真形圖,云泥和尚獲得一截白玉蓮藕。

    但是種秋還擔任南苑國國師期間,關于唐鐵意所得何物,南苑國諜子始終未能刺探到任何消息。

    一位手捧拂塵滿身道氣的老者腳步輕靈,步入廣場。

    隨后是一位頭上簪花、身穿麻衣的草鞋“稚童”,緊接著是一位豐神玉朗的年輕男子,各自落座。

    隨著他們的到來,原本還有些竊竊私語的廣場,霎時間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又有兩位山君施展縮地脈的神通,直接現(xiàn)身各自座位,緩緩落座。

    這座天下的大五岳山君,中岳鄭鳳洲,東岳趙巨然,北岳玉牒上人,西岳宋懷抱,南岳懷復,都已到場。

    高君也現(xiàn)身,她身邊是觀主宮花,松籟國年輕皇帝黃冕。

    如此一來,四國君主也都落座了。

    狐國之主沛湘最為姍姍來遲,那么她的座位就很好找了。

    加上唯一外人的落魄山陳平安,總計三十三人參與今天的秋氣湖議事。

    高君站在最北邊的椅子那邊,與南邊的青衫男子,她打了個道門稽首,“湖山派高君,恭敬不如從命,斗膽落座此處。”

    陳平安站起身,繞過椅子,拎起長褂,輕輕落座,微笑道:“好說。”

    兩排座椅,左手邊以四國君主為尊,右手邊以五岳山君為尊。

    然后兩邊依次分別是武夫鐘倩,敬仰樓周姝真,程元山,曹逆,吳闕……和大木觀宮花,狐國之主沛湘,湖山派一位龍門境練氣士,道號“靈符”、容貌傾國傾城的孫琬琰,北晉國老嫗姿容的山神張箕,陶者,水神宋檢……

    就在此時,道觀大門口那邊,有個少年仙童神色慌張站在那邊,不知所措,欲言又止。

    宮花微微皺眉,轉頭望向高君,高君也有些猶豫不決,周姝真視線低斂,屏氣凝神。

    陳平安轉頭望向道觀門口那邊,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有人沉聲道:“南苑國落第書生蔣泉,要跟陳劍仙分個生死。”

    原本氣氛凝重的廣場頓時嘩然一片。

    門口那邊,出現(xiàn)一個臉覆面具的修長身影,腰間佩刀,背著一只琴囊。

    此人不是聲名鵲起的刀客江神子嗎?怎么變成南苑國士子了?

    蔣泉摘下面具,隨手丟在地上,眾人只見他輕輕摘下背后的琴囊,斜放在墻根,蔣泉再從袖中摸出一只老舊錢袋和兩張銀票,放在琴囊上邊。

    蔣泉更換了一個稱呼,“陳先生,還記得我嗎?”

    眼前那個好像山中修道也無延緩歲月痕跡的青衫男子,當年曾經(jīng)假裝是顧家子弟來見自己,再送盤纏讓蔣泉準備下次京城春槐。

    陳平安站起身,點頭道:“當然記得。”

    蔣泉沉默片刻,“那你肯定還記得顧苓了。”

    陳平安默不作聲。

    蔣泉神色淡然道:“一樁舊恨私仇,耽誤不了諸位太久。”

    沛湘一頭霧水,這是鬧哪出?

    難不成先前陳山主所謂的當反派,不是調(diào)侃?

    鐘倩揉著下巴,陷入沉思,依稀記得當年南苑國京城的那場設伏圍殺,好像確實有個精通刺殺的女子琴師率先動手?

    昔年在藕花福地,關于顧苓,陳平安想過三種選擇,最終選擇了第三種,三年之后再讓種秋告訴蔣泉全部的真相。

    但是等到種秋離開福地,來到落魄山,陳平安一問才知,顯然是老觀主動了手腳,因為種秋竟然完全忘記了這件事。

    蔣泉深呼吸一口氣,伸手按住刀柄,“陳劍仙,道理我懂,江湖仇怨,刀光劍影,無非是生死自負,僅此而已。”

    陳平安點頭道:“道理是這么個道理。”

    周姝真緩緩開口道:“蔣泉死后,敬仰樓周姝真,在場所有人都可以作證,就算是訂立生死狀了,斗膽與陳山主問道一場。”

    曹逆眼神熠熠光彩,“武夫曹逆,愿與陳劍仙以劍相問,無私仇無公憤,不惜一死,只想領教一下所謂的劍仙何謂劍仙!”

    陳平安微笑道:“不著急,先等蔣泉拔刀出鞘再說,這場比試過后,在座諸位,只要是愿意起身的,切磋問道斗法問劍,都可以一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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