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題外話-《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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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清流當時的第二個要求,是說將來可能會有他的一個山上朋友,游歷流霞洲,如果順路去青宮山做客,讓荊蒿上點心。
被陳仙君說成是“好兄弟”的那位山上前輩,道號“落魄山小龍王”。
還說以后荊蒿與這位道友見了面,便可以一眼認出。
所以荊蒿事后便通過各種渠道和手段,讓幾個得力的心腹弟子親自走了趟寶瓶洲,去打探落魄山的消息,結果傳回青宮山的情報,卻讓荊蒿震怒不已,直接下了一道措辭嚴厲近乎申飭的法旨,將他們罵了個狗血淋頭不說,在密信末尾寫下兩字,再探!
原來寶瓶洲落魄山那邊,確實有一位青衣小童模樣的練氣士,但是按照第一封諜報顯示,卻是個在北俱蘆洲那邊走瀆成功的元嬰境水蛟。就只是一條地仙水蛟?也難怪荊蒿會暴跳如雷,你們是一幫蠢貨,當你們師尊也是傻子嗎?
第二份情報,內容更為詳細,連那個名叫陳靈均的真身是條小水蛇,都給刨根問底出來了,早先作為大隋高氏藩屬的黃庭國境內,有條御江,那陳靈均與水神關系莫逆,是個性格極為跳脫的……青衣小童。只是后來遇到了那位當時尚未發跡的年輕隱官,算是最早跟隨陳平安去落魄山修行的“元老”之一。
這就讓老謀深算的荊蒿愈發驚疑不定了。
一個斬龍之人,與一條元嬰境水蛟,稱兄道弟,誰信?
只是荊蒿打死不信,又能如何?總不能真被打死才肯信吧。
總之不管真相如何,都繞不開落魄山和陳平安就是了。
既然繞不開陳平安,那么今夜見著文圣,荊蒿就更心虛了。
禮圣幾乎不插手文廟具體事務,亞圣身在蠻荒天下,所以如今文廟真正管事的,就是這個好似擔任臨時一把手的老秀才了。
老秀才笑道:“于老哥,先前你被仙槎道友罵那幾句,真不算冤枉了你?!?
于玄無奈道:“伸手不打笑臉人,作為譜牒修士,常有觀禮,推脫不得,參加各色酒局,酒桌上的人情往來,免不了與人說幾句場面話。”
浩然九洲的流霞洲,屬于一等一的山水形勝之地,山上的修道有成之士,都喜歡去那邊游歷。在那邊建造有別宮的別洲修士,不計其數。尤其是天隅洞天那對道侶,又是出了名的好客,竹海洞天的青神山酒宴,與天隅洞天的三伏宴,都極負盛名。于玄經常外出游歷,荊蒿又是個擅長湊熱鬧的,與于玄算不得朋友,卻也是混了個熟臉的,荊蒿對外說自己是于玄的朋友,于玄總不能專門發一封山水邸報說不是。
那荊蒿還是硬著頭皮,趕來這邊給于玄道賀幾句,再與文圣致歉。
老秀才倒是沒有板起臉說什么,就只是笑呵呵,也不搭話。
不愧是號稱大大小小酒局破千場的荊蒿,事到臨頭,便豁出去了,與于玄談笑風生,再偶爾見縫插針說幾句陳隱官的年輕有為,反正愣是聊了小半個時辰才告辭。
老秀才坐在葫蘆上邊,自顧自喝酒,都要替于玄和荊蒿尷尬得摳腳。
期間荊蒿壯起膽子,與文圣旁敲側擊一句,說是自家青宮山,歡迎陳隱官和靈均道友蒞臨寒舍,只是懇請事先與他們打聲招呼,他荊蒿必須在流霞洲邊境線上親自迎接貴客。
老秀才佩服不已,要境界有境界,要臉皮又臉皮,不得不說,有些位置,真是荊蒿之流才能坐上去。
老秀才便說了句一語雙關的話,“畢竟是山頂數得著的修道有成之士,總不能一天到晚兩耳不聞窗外事。家務事解決好了,山外事也稍微上點心。”
只見那荊蒿神色肅穆,起身就是一個作揖,長久彎腰不起,來了一句斬釘截鐵的言語,“謹遵文圣教誨!”
文圣所謂的山外事,當然就是天下事了。
懂了,蠻荒天下那邊,少不得自家青宮山一脈修士的身影,一本文廟功德簿上,當有青宮山修士的名字。
荊蒿一走,就復歸清凈了。
于玄疑惑道:“老秀才,那位靈均道友是何方神圣?”
都是人情世故拿捏得爐火純青的老狐貍了,于玄一下子就聽出荊蒿的言外之意,顯然是將此人與陳平安一般地位看待的。
老秀才笑道:“了不得,可了不得,先前道祖游歷驪珠洞天舊址,就是這位靈均道友負責為落魄山出面待客,第一次瞧見碧霄洞主,便大大方方邀請老觀主去山中做客,保證管飽。見著了道祖,更是不卑不亢,風骨凜凜,勸說道祖改個名字?!?
于玄一臉震驚道:“什么?!”
即便如今躋身了十四境,登高望遠,于玄還真不敢說自己就可以與那位碧霄洞主掰手腕了,甚至未來千百年都是如此。
況且都說這位東海觀道觀的臭牛鼻子老道,是出了名的睚眥必報,最喜歡記仇。
道祖多半是騎牛游歷了,那么這位靈均道友的所謂“管飽”?不是當面挑釁是什么?
一句“自出洞來無敵手,得饒人處不饒人”,可不是什么夫子自道的大話狂言,當年這位落寶灘碧霄洞洞主,也就是碰到道祖,才吃了個大虧,否則在漫長的遠古歲月里,在這位前輩手上吃過苦頭的人間“道士”,不在少數。
至于讓道祖改名,又是什么緣故?!
天底下真有這么不知死活……膽氣豪壯的英雄好漢?
老秀才笑道:“于老哥得空了,不妨親自去趟落魄山,就知道那邊的風氣之淳樸、待客之誠摯了?!?
于玄輕輕點頭,聽聞靈均道友的壯舉之前,那處寶瓶洲落魄山,老真人可去可不去,現在覺得是必去不可了。
無法想象,不曉得怎樣的一方水土,才能養育出這般鐵骨錚錚的豪杰,怎么感覺比起顧清崧,依舊有過之而無不及?
天下修士,既有他于玄、身邊老秀才、還有陸沉那樣的,確實屬于比較萬事好說話了。
卻也有碧霄洞主、余斗和鄭居中、高孤這般比較喜歡較真的修士,你去當面開個玩笑試試看?
此次于玄合道,確實比較突兀,出人意料,再加上浩然天下這邊,修士想要飛升天外,規矩重重,而且一些與文廟關系不佳、惡劣或是十分一般的山巔修士,也不愿意因為此事與中土文廟通報、求情,多是想著哪天于玄返回中土神洲所在宗門,再去登門寒暄幾句。
所以除了顧清崧,還有荊蒿這種臉皮厚的修士,于玄那撥境界相仿的山上朋友,今天幾乎都沒有露面。
老秀才合道所在,是桐葉、婆娑和扶搖三洲陸地,哪怕身在天外,喊人不難。
只是三洲山河,滿目瘡痍,尤其是飛升、仙人兩境大修士,早已凋零得七七八八。
于玄試探性與老秀才客氣一句,“不然貧道跟中土神洲的幾個至交好友,知會一聲?”
老秀才滿臉猶豫道:“這樣不太好吧?”
天底下哪有主動跟人討要賀禮的道理。
這跟火龍真人那種“你們人不到趴地峰不打緊、諸位的紅包必須得到,畢竟紅包再薄,好歹也是個心意”有什么兩樣?
于玄便順水推舟點點頭,改口道:“是不太好?!?
老秀才立即跟著改口,“其實也還好。畢竟是這么大的喜事,只此一遭的事情,比當新郎官還難得?!?
于玄一時無言。
你那關門弟子,如今真有這么窮嗎?
沒記錯的話,之前在天外,他與白景,可沒少掙。
退一萬步說,真沒錢,陳平安也敢在桐葉洲發起開鑿大瀆一事?
于玄有點無奈,這事給老秀才整得好像越來越變味了。
老秀才伸長脖子眺望遠方,笑道:“哎呦,青冥天下那邊來人了。于老哥,羨慕羨慕,朋友真多啊。”
于玄瞥了眼遠處,笑道:“都是沒見過的,算哪門子朋友?!?
老秀才盤腿而坐,拿酒壺敲了敲膝蓋,“此次青冥天下的最新天下十人,候補的人數有點多?”
于玄點頭道:“足足二十一人。”
先前即便尚未成功合道星河,于玄依舊將人間一覽無余。
尤其是某些牽引星辰一道的練氣士,都是需要通過種種秘術與于玄“拜山頭”的,所以老秀才的那句調侃,屬于一語中的。
其中白玉京,有三位道官躋身候補之列,當然,如果加上那個剛剛進入神霄城的刑官豪素,就有四位了。
第一位來此的青冥道士,是位出身白玉京的年邁道官,聃耳屬肩,白眉覆顴,相貌清癯,一看就是位老神仙。
老道士道齡極長,兩條雪白長眉,天生長眉者往往長壽,尤其是這類“耳曼者”,是典型的富貴壽考之相貌。
三教百家練氣士,其中以道士最為高壽,是公認的。
只是見著了年齡只是自己一個零頭的文圣,離開白玉京碧云樓的老真人也是笑著主動打招呼一聲老秀才。
這大概就是文圣獨有的牌面了。
就像先前柳七來此,明明是為于玄道賀而來,只因為老秀才在場,開口言語,也要將“文圣”放在于玄之前。
即可以說是一種山水官場的講究,也可以說是必不可少的人情世故,當然更是對文圣學問的一種由衷認可。
老秀才站起身,作揖還禮,滿臉笑容,“見過黃老神仙。”
黃界首,在白玉京金玉譜牒上邊的道號,是“權衡”,因為姓黃,道祖又曾經為黃界首的藏書樓文房匾,賜下一個“玄”字,所以老真人一貫自號“玄黃”。
是碧云樓的上上任樓主了,之后兩任樓主都是這位老真人的法脈弟子,當年黃界首主動卸任樓主身份,老真人只是去坐鎮一座鎮岳宮,其實就是看守那個被白玉京用來關押刑徒的煙霞洞。
老秀才笑問道:“老神仙如何得閑來此?”
黃界首指了指腰間一串所剩不多的鑰匙,笑道:“不瞞文圣,貧道如今可謂無事一身輕了?!?
原來就在前不久,老真人將僅剩的道官身份,鎮岳宮宮主也一并交出去。
碧云樓黃界首,與靈寶城那位道號“虛心”的城主龐鼎,是一個輩分的,當之無愧的白玉京老人了。
如今在世的白玉京道官,如果不算那種兵解轉世、再重返白玉京重續香火道緣的道士,論資歷輩分,老真人僅次于大掌教寇名,還要在二掌教余斗之前。
相傳老真人在少年時,進入白玉京修道沒有幾年,曾有幸與道祖、掌教寇名同游,早早來到天外,那會兒的少年,便有“俟河之清人壽幾何”之嘆。
至于老秀才為何如此客氣,當然不是因為對方的道齡和身份,只是按照玄都觀孫道長的某個說法,黃界首是白玉京為數不多的“好鳥”,一向極少參與白玉京議事的的黃界首,當年難得現身,而且撂下一句在白玉京內部引發不小震動的異議,老真人的大致意思,是給讀書人齊靜春讓出一條大道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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