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十五章 但愿青帝常為主-《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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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敬過香后,將三炷香插在香爐內,也不轉身,神色淡然道:“既然是位上了山的修道之士,為何來山下做賊?!?
房梁那邊,探出一顆腦袋,“梁上君子也是君子嘛。”
原來藏著個國字臉的少年,穿白衣,他被發現行蹤后,一個翻滾,摔向地面。
只見那白衣少年落地時,好似一個崴腳,先繃著臉,然后好些吃不住疼,驟然間抬腿抱膝,金雞獨立,嘴上嗷嗷叫著。
那個文士皺眉提醒道:“肅靜?!?
國字臉少年拍了拍肚子,“有點餓了,不知這兒有無飯吃,白米飯就行,不用酒菜,我這個人,最能將就了?!?
文士默不作聲,只是安安靜靜看著這個身份不明的不速之客。
少年嬉笑道:“不過最好是那種受過勞苦的柴燒成的飯,比如拆了舊車腳,不知道你這邊有沒有?”
文士瞇眼,臉色陰沉,死死盯住這個看似口無遮攔的少年。
白衣少年卻是雙手負后,望向墻上的一幅掛像,“咦,這么巧嗎,竟然剛好供奉著公曾先生,好大官呢。另外這位的身份,容我猜猜看。”
“都說好紙可以長壽千年,事實又是如何呢。書籍保管不當,蟲蛀,紙張發霉等,都屬于小劫,書樓走水,輾轉售賣途中,被某些迂腐文士,拿來陪葬等等,屬于中劫。倒是兵戎,以及朝廷下令銷毀禁書,這些才是書籍的大劫數?!?
說到這里,少年視線下移,望向桌上那幾本古書,“每一本古書,若能夠傳承幾百年,不是鬼神庇護是什么,對吧?”
少年繼而收回視線,轉頭望向那個文士,微笑道:“你也算是不折不扣的有功之臣了,好歹替桐葉洲留下了一部分文運?!?
文士自嘲道:“自保而已,談不上有功?!?
崔東山點頭道:“當然只是與你說句客氣話,我家先生教誨,出門口甜能當錢?!?
崔東山自顧自點頭道:“出門在外,給人幫個忙,搭把手,幫人力氣不值錢,何樂不為?!?
文士扯了扯嘴角,說道:“看來道友有個好先生?!?
“家中有仙佛,日用有真道。如入芝蘭之室,琳瑯秘府,耳濡目染,即便不成圣,也能賢?!?
白衣少年雙手撐腰,哈哈笑道:“我家先生也是從家鄉老人那邊聽來的不花錢道理。”
文士說道:“道友若是說完了,那我可就要下逐客令了?!?
崔東山擺擺手,“沒呢,還早呢,講功勞,我只論事不論心,論心萬古無完人嘛?!?
“與屠子買肉一般,上了秤,足斤足兩,一個收錢,童叟無欺,一個買肉?!?
“只有講到讀書人做學問,才需論跡又論心?!?
文士聽著那個古怪外鄉人的古怪話,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你是誰,有資格在這里論功行賞?”
崔東山眨了眨眼睛,“他來過這里,你也見過他,對吧?”
文士笑問道:“莫名其妙,沒頭沒腦的,道友到底在說些什么?!?
崔東山揮了揮袖子,埋怨道:“咱們都是讀書人,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警告你別亂說話,我這個人脾氣不好,小心一語成讖啊,真讓你沒頭沒腦了?!?
文士笑呵呵道:“不管你是何方神圣,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說吧,找我有什么事情。”
因為大道根腳的緣故,雖說打架本事可以完全忽略不計,但他還真不怕一位大修士的糾纏,打不過就逃。
尤其是現在這個世道,桐葉洲重新返回文廟之手。
他也不覺得一位山巔大修士,膽敢在如今云巖國的京畿之地肆意妄為。
少年從袖中摸出一把玉竹折扇,雙指擰轉,啪一聲打開,扇面寫有四個大字,以德服人。
“今天冒昧拜訪,就是有個小請求,跟你打個商量?!?
“道友請說。”
“以后跟我混,保管你這般大道根腳的,也能吃香喝辣。”
“我若是不肯?”
少年轉過扇面,也是四個大字,不服打死。
文士一時語噎,沉默許久,冷笑道:“道友口氣不小啊?!?
崔東山輕輕揮動竹扇,“當年他站在這里,有沒有說什么?”
文士反問道:“你是某座書院的君子賢人?”
崔東山眼神哀怨,好似委屈萬分,“好端端的,干嘛罵人?!?
文士瞇眼道:“道友倒是言語風趣?!?
“你真不認得我?”
“不認識,也不想認知?!?
“我是東山?。 ?
文士愣了愣,東山?青萍劍宗的那個崔東山?
畢竟能夠一路找到這里的修士,必然不會是尋常練氣士。
云巖國京城內那個在今年二月二龍抬頭那天,臨時組建而起的祖師堂,專門是為了開鑿一條大瀆而起,在祖師堂那邊擁有兩個席位的,屈指可數,只是作為共同發起人的那幾個勢力,比如玉圭宗,供奉王霽,還有一位輩分極高卻在外籍籍無名的老祖師。
當然還有那個橫空出世的青萍劍宗,分別是泉府掌舵人種秋,以及景星峰峰主曹晴朗。
不知為何,作為首席供奉的大劍仙米裕,竟然將祖師堂席位,讓位給了年紀輕輕的曹晴朗,不知青萍劍宗那邊是何安排。
就如此不把一位劍氣長城出身的大劍仙不當回事嗎?
那個有“米攔腰”綽號的米裕,對此當真不會心懷芥蒂?
崔東山合攏折扇,笑瞇瞇道:“只要你答應我的邀請,我便可以反過來答應你一件事,作為見面禮。相信我,那可是一件讓你心心念念幾千年的事,定然讓你得償所愿。”
“哦?莫非崔宗主還能讀心?”
“讀心術?沒有的事,我比較擅長猜人心思而已。”
這個由文運顯化而生的云巖國讀書人,笑道:“說說看?!?
崔東山說道:“以后帶你去趟中土文廟,與經生熹平切磋學問。”
“當真?”
“當真,必須當真!”
崔東山拍胸脯震天響,“我家先生,與那經生熹平,可是相見恨晚的忘年交,摯友!”
文士沉吟片刻,說道:“容我考慮考慮?!?
崔東山點頭道:“理當如此。”
文士突然問道:“你就不怕我與他有所勾結?”
崔東山唉了一聲,“你這種邊角料,也太高看自己了。我之所以問這個,只是好奇,他當年站在這里,有無默默流淚,哭得稀里嘩啦。”
崔東山連忙為自己辯解,“別生氣啊,我這個人說話直,刀子嘴豆腐心呢。不信?”
白衣少年呵了一口氣,滿滿的臭豆腐氣味。
文士啞然。
崔東山拿扇子輕輕敲打肩膀,笑了笑。
蠻荒文海周密,苦于人間無知己。
據說,只是據說,很多年前,離鄉的浩然賈生曾經站在倒懸山,長長久久,獨自北望家鄉。
崔東山突然伸手擋在嘴邊,“既然是自家人了,必須與你打個小報告,有蟊賊偷了你的雕版!可恨可恨,我們去打他一頓?!”
————
玉宣國京城,永嘉縣。
一條巷弄內,有道士驀然停步,望向一處小院內,輕輕咦了一聲。
院內有個借著月色光亮、正在編織簸箕的精瘦少年,耳尖,先是嚇了一跳,等到轉頭望向陋巷那邊,越過低矮的墻頭,瞧見了那個熟悉的面孔,黝黑少年滿臉意外,不敢置信,喃喃出聲道:“吳道長?”
道士捻須而笑,“又見面了,純屬巧合?!?
少年趕忙放下手中編織一半的簸箕,起身來到矮墻邊,驚喜詢問,“吳道長這是?”
三更半夜,大晚上的,吳道長總不能是來此賞月吧?
道士環顧四周,沉聲道:“近期京師有妖物作祟,道行不淺,橫行無忌,擅長隱匿逃遁之術,今夜貧道就是一路追蹤對方履跡至此,不曾想還是給它逃脫了,對方敢在一國首善之地,天子腳下,如此招搖過市,目無法紀,貧道自然不能忍它了。一般懂點術法皮毛的修道之人,無力對付,呵,可既然碰到貧道,算它這趟下山出門,沒翻黃歷了?!?
少年茫然。
道士見此,便換了一番通俗易懂的市井白話,“有個成精的妖怪,下山害人,貧道要捉妖,替天行道。”
少年瞬間眼神熠熠,果然果然,被自己猜中了,這位一看就很仙風道骨的吳道長,絕不是只會算命掙錢,真是那種可以降妖除魔的神仙!
黃泥院墻不高,雙方就隔墻對話。
院內少年矮小消瘦,巷內道士身材修長,高了一頭。
少年憂心忡忡,壓低嗓音問道:“吳道長,那妖物逃遠了,會不會害人?”
“貧道既然已經現身,與它過過手,它已經知曉厲害了,今夜定然不敢在京城內露頭了,只會找個地方乖乖躲藏起來。”
道士灑然笑道:“況且只是暫時被它逃離視野了,貧道自有幾手獨門仙法,保證在天亮之前拿下它,十拿九穩。這就叫逃得過初一,逃不過十五?!?
少年偷偷背過手,蹭了蹭麻布衣衫,壯起膽子,赧顏道:“吳道長里邊坐?”
道士嗯了一聲,“也好,就與你蹭口水喝。水不用燒煮了,有水缸的話,往里邊勺一瓢井水即可?!?
少年打開院門栓,領著道士進了院子,先讓那位吳道長坐在板凳上,他則立即去灶房水缸勺水,道士確實不講究,沒有坐凳子,只是徑直一屁股坐在臺階那邊,輕輕出聲提醒少年,說直接拿葫蘆瓢便是了,無需拿碗,等到少年一路小跑過來,道士接過那只老舊的葫蘆瓢,仰頭就喝,抹了抹嘴,歸還葫蘆瓢后,道士長呼出一口氣,笑道:“謝了。一瓢水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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