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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八章 未來-《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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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胖子看著那個小姑娘,開始擺長輩架子,笑瞇瞇道:“聽說你很小就認識鐘魁了?”

    裴錢點點頭。

    這頭鬼物的心相天地,比較復雜,既有尸橫遍野、千里餓殍的人間慘狀,也有歌舞升平、沃土萬里的盛世景象,還有一個瘦子穿著極為寬松的龍袍,坐在龍椅上,自飲自酌,怔怔看著一道道打開的大門,從北到南,視野一路蔓延出去。

    庾謹唏噓不已,點頭道:“眨眼功夫,就是大姑娘了。”

    裴錢扯了扯嘴角。

    庾謹哪里知道裴錢的天賦異稟,胖子暫時只知道陳平安的開山大弟子,化名“鄭錢”的小姑娘,是個九境武夫,在浩然山上名氣不小。

    卻不知,自己當下面對的三位,其實分別是一位止境武夫,一位仙人,一位飛升境巔峰劍修。

    更不知道那個白衣少年,等于寶瓶洲的半個繡虎。

    也不知道那個黃帽青衫的青年,曾經跟老觀主一起釀酒,萬年之前,最喜歡與強者問劍。

    事實上,庾謹在離開那座海底陵墓后,最想見識之人,正是身為大驪國師的繡虎崔瀺,被他由衷視為半個同道中人。

    大好江山才是最大美人。鐵騎震地如雷,踏遍山河,就是一種臨幸。

    鐘魁突然說道:“伸手。”

    陳平安遞過去一只手。

    鐘魁如郎中搭脈。

    剎那之間,天地起異象,整個仙都山地界的上空,烏云密布,云海滾滾,極為厚重,遮蔽日光,轉瞬間白晝如夜。

    小陌猶豫了一下,沒有去往那邊。

    既然那鐘魁是自家公子的朋友,那就信得過。

    裴錢憂心忡忡。

    崔東山驀然一抖雪白袖子,祭出一把金色飛劍,好似麥穗,去勢如虹,劍光在空中急劇流轉,迅速畫出一個巨大的金色圓環,瞬間便將那份異象好似圈禁起來,不至于對外泄露天機。

    庾謹眼皮子打顫,這個叫崔東山的白衣少年,竟然是位深藏不露的仙人,還是劍修?

    所以庾謹小心翼翼道:“些許誤會,不如就隨風消散了吧?”

    慘也苦也。天底下有比自己更命途多舛的可憐鬼嗎?

    事事難上難,時時人下人。

    與仙簪城烏啼同樣是鬼仙,庾謹聽鐘魁說過一事,烏啼上次在蠻荒天下現身,還是與師尊瓊甌聯手,跟蠻荒舊王座之一的搬山老祖朱厭打了一架,賠錢了事,還搬出了開山祖師,與朱厭求情,才算保住了仙簪城。

    只是庾謹如何都想不到,眼前這個叫小陌的,卻是曾經追殺同為舊王座之一的仰止,然后朱厭聞訊趕來,馳援仰止,小陌才收劍撤離。

    小陌伸手抓住胖子的胳膊,笑問道:“姑蘇前輩,咱倆不如揀選一處僻靜地界,切磋切磋?”

    胖子冷哼一聲,嗤笑不已,“稍等片刻。”

    然后轉頭望向鐘魁,咳嗽幾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發出殺豬一般的嚎叫,震天響與鐘魁喊話道:“鐘兄救我一救!”

    小陌只得松開手,放棄將這頭鬼物請入一座“醉鄉”飛劍天地的念頭。

    說好了練練手,結果對方一言不合就躺在地上,等著鞋底落在臉上。

    小陌對付這樣的混不吝,還是江湖經驗不太夠。

    胖子揉了揉胳膊,眼神哀怨,“小陌先生,好大力道。”

    大丈夫能屈能伸,些許臉皮算什么。

    裴錢揉了揉眉心,對這個胖子有點刮目相看,一看就是個走江湖餓不著的。

    崔東山開始對這個胖子順眼幾分了,是個人才。

    自己得找個機會,說服庾謹去中土文廟那邊撒潑打滾,一哭二鬧三上吊,好歹讓文廟歸還那處修道之地,再讓庾謹擱置在仙都山這邊,仙都山可以代為看管,庾謹只需要定期交給青萍劍宗一筆神仙錢,萬事好商量。

    只是鐘魁根本沒有理睬庾謹,一門心思都在勘察陳平安的魂魄,片刻后,皺眉問道:“既然如此,為何不一直留在劍氣長城?”

    陳平安的三魂七魄,果然有大問題。

    使得陳平安離開劍氣長城這一處合道所在,就要時時刻刻消磨精氣神,就像一筆買賣。

    也虧得是止境武夫的體魄,血氣充沛,筋骨雄健,能夠滋養精神,再加上劍修的本命飛劍,能夠天然反哺體魄,如果陳平安只是個遠游境武夫,早就皮包骨頭、形神枯槁了。

    鐘魁曾經見過文廟那邊的一幅畫像,城頭之上,一襲鮮紅法袍,拄刀者身形模糊,再不是什么血肉之軀,就像由千萬條絲線組成,縱橫交錯,在鐘魁看來,那叫一個……慘不忍睹。

    原本躋身仙人境,就可以穩固魂魄,結果走了一趟蠻荒腹地和托月山,又跌境了。

    “留在那邊,反而安不下心好好修行。”

    陳平安搖頭道:“何況也不算是太虧本的買賣,畢竟還能夠砥礪體魄,我之所以能夠一回浩然沒幾天,就能在太平山的山門口那邊躋身止境,很大程度上就來自于這場自己與自己的問拳。”

    鐘魁氣笑道:“就是有點遭罪?”

    陳平安微笑道:“練拳哪有不吃苦的,習慣就好。”

    見鐘魁沒有收手的意圖,陳平安只得輕聲提醒道:“可以了,別逞強。”

    鐘魁神色凝重,沉默不語。

    陳平安就要抬起手,推開鐘魁的“搭脈”雙指。

    當下自己的這副體魄內里,就像一只打磨玉石的砣子,時時刻刻在研磨三魂六魄,玉屑四濺,而鐘魁就是在試圖以手停下砂輪的急劇轉動。

    等同于一場問劍了。

    鐘魁狠狠瞪了眼陳平安,“瞧不起我?半人不鬼的,好玩?”

    陳平安玩笑道:“既然是朋友,不得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鐘魁沉聲道:“攤開手掌。”

    陳平安猶豫不決。

    鐘魁卻不給陳平安婉拒的機會,已經一跺腳,如一塊石頭砸入光陰長河當中,腳下便生發出水紋瀲滟的景象,水路層層疊疊,最終呈現出向后逆涌之勢,已經將幽明阻隔成兩座天地的鐘魁,現出法相,一身大紅官袍,輕輕呵了口氣,凝為一塊好似專門用作批閱公文的朱紅色墨錠,鐘魁再雙指并攏,在彩墨上一抹,以手做筆,口中念念有詞,皆是晦暗不明的古語,幫陳平安在手心處,畫了一張定身符。

    大功告成,鐘魁嘿了一聲,“真是鬼畫符。”

    陳平安晃了晃手掌,整個人好像減少了幾分拖泥帶水之感。

    就像雙手雙腳各自摘掉了一張出自楊家藥鋪的真氣半斤、八兩符。

    此刻哪怕靜坐原地,依舊有那如釋重負與御風之感。

    陳平安深呼吸一口氣,擰轉手腕,笑容燦爛道:“謝了。”

    鐘魁沒好氣道:“如此見外。”

    陳平安調侃道:“不跟你客氣幾句,肯定又要腹誹我不會做人。天底下的賬房先生,有幾個不小肚雞腸的?”

    罵人先罵己,立于不敗之地。

    多說了一句氣話,往往節外生枝,功虧一簣,之前苦口婆心的百般道理,悉數陣亡。

    少說了一句廢話,便起誤會,人心處處,雜草叢生,猜忌,失望,怨懟,此起彼伏。

    唯獨老江湖,只在不言中。

    相逢投緣,下馬飲君酒,遇見不平事,殺人都市中。

    鐘魁說道:“我這張定身符,撐不了太長時間,至多一年半載的,不過沒事,回頭我再找你。”

    陳平安算了一下時間,說道:“明年中,我可能就會游歷中土神洲,到時候再麻煩你跑一趟仙都山。”

    鐘魁點點頭,“說不定還能順路一程。”

    鐘魁輕聲說道:“容我說幾句不那么喜慶的言語?”

    陳平安點點頭。

    “如果沒有刻字一事,你會很慘。別忘了,兩座天下的對峙議事,第一個說要打的人,是你。甚至不是禮圣。”

    “假設蠻荒戰場上,若是輸多贏少,還好說,浩然天下多少會念你和劍氣長城的好,可如果咱們勢如破竹,推進迅猛,各地戰功不斷,你就會很慘了,庾謹這個胖子,之前有句話,可能是無心之語,可能是有意讓我提醒你的,叫‘貪天之功為己有’。”

    “因為你是劍氣長城的末代隱官,所以你身上就等于承載了整座劍氣長城的戰功,不管你陳平安自己是怎么想的,你又到底曾經以隱官身份,做了什么,付出什么,一旦哪天,就會都變得不重要了。不過你既然在城頭刻了字,不管未來天下形勢是好是壞,至少在百年之內,可以堵住不少閑言碎語。”

    陳平安抬起酒壺,“不如喝酒。”

    鐘魁手中酒壺與之輕輕磕碰,“就當我是鬼話連篇,大可以左耳進右耳出,聽過就算。”

    “有件事,可能需要你出手幫忙了。”

    “”

    鐘魁站起身,“附近有沒有城隍廟?”

    求神拜佛找社公,拜山頭。

    陳平安跟著起身,搖頭道:“只有一座土地廟,名為導社,地方不大,聽說頗靈驗,我來帶路?”

    鐘魁搖頭道:“免了,不耽誤你閉關養傷,我自個兒去那邊與土地老爺聊過,就去附近逛逛。”使勁一拍身邊青衫男子的肩頭,鐘魁一臉壞笑道:“有些酒,你不敢喝的。”

    陳平安笑道:“喝花酒就喝花酒,記得別用我的名字掛賬。”

    鐘魁一時語噎,好小子,未卜先知啊。

    陳平安提醒道:“這種缺德事,勸你別做!”

    鐘魁大手一揮,“姑蘇大爺,挪地兒了。”

    胖子如獲大赦,屁顛屁顛趕來鐘魁這邊。

    兩人也不御風,只是健步如飛,離開仙都山地界。

    陳平安目送鐘魁遠去,施展云水身,之后重返門禁設置在青萍峰的那座長春-洞天,繼續閉關。

    胖子確定四下無人后,小聲說道:“我摸底過了,水深得很吶。”

    鐘魁懶得搭腔。

    胖子立即改口道:“陳兄弟小小年紀,就攢下偌大一份家當,可喜可賀,我心里邊也覺得暖洋洋的,替他感到高興。”

    “可喜可賀是吧?”

    鐘魁笑問道:“你家老巢那邊,就沒剩下點家當?”

    曾經好歹是一頭飛升境鬼物,肯定家底不薄。

    當初庾謹被寧姚找出,逼出老巢后,就是一場狼狽不堪的逃亡,興許是事出突然,被一劍砍了個措手不及,胖子身上也沒有攜帶任何方寸物、咫尺物之類的。所以這段時日,還真不是庾謹在鐘魁這邊裝窮,胖子身上是真沒錢。

    庾謹停下腳步,氣得直跺腳,痛心疾首道:“鐘魁,何必傷口上撒鹽,你們讀書人若是舍得面皮不要,鐵了心求財,不比商賈更心黑?文廟那邊能給我剩下點殘羹冷炙?”

    胖子越說越氣,使勁捶打胸口,干嚎不已,“心如刀絞,心痛心痛!”

    鐘魁腳步不停,沒好氣道:“行了,與我哭窮沒意義。又不是我想當青萍劍宗的供奉客卿。”

    有錢能使鬼推磨,只是在那陰冥,研磨之物,可就比較滲人了。

    胖子繼續趕路,問道:“當真給錢,就當得上?”

    鐘魁笑道:“我只是給個建議,到底行不行,我說了又不作數。”

    只是聽那言外之意,這胖子肯定有一大筆私房錢?

    篤定文廟那邊,掘地三尺,都未能全部搜刮殆盡?還是說在家鄉那邊,生前曾經藏寶無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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