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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二章 世外高人-《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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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這么沒了?

    陳平安那邊,方才有輛風馳電掣的“車輦”,似乎得到府君娘娘的一道旨意,臨時更換路線,直奔陳平安一行人而來。

    有兩位侍女挑起簾子,從拔步床內緩緩走出一位身材異常高大的女子,身高一丈再三尺,雖然個子高得出奇,但是膚白勝雪,身形勻稱,態濃意遠淑且真。

    這位府君娘娘,柳眉杏眼,神色清冷,不怒自威。

    小陌想到了一個書上形容美人的說法,淡妝薄衫,天仙姿容。

    只見她手持那本卷起的印譜,姍姍而來,腰懸一枚古樸水晶璧,紅色的編織繩結,只有新物做舊,老物反而如新。

    她將身后這架作為渡船遠游的拔步床,命名為種花讀書處。除了眾多書籍,車廂內壁上懸有眾多清供壁瓶,各插一枝花。

    她離著陳平安一行人還有十多丈距離,停步問道:“仙師們是循跡尋寶而來?”

    沒有用那“奪寶”一說。

    山中修士,一貫以道抑尊,傲視山下輕王侯。

    而她作為一尊府君山神,算是半個官場中人,何況車駕出了本國邊境,落在這大梁國境內,她就等于離開了自家山水轄境,修為境界都會大打折扣。

    陳平安抱拳道:“見過府君娘娘,我們只是路過。”

    不是建造祠廟之外還能開辟府邸的大山神,出門沒資格擁有那份排場。

    如今大泉王朝境內金璜山神府,還有松針湖水君府,就是如此,類似金丹地仙的開峰。

    至于埋河水府升為碧游宮后,在山上的金玉譜牒就要更高一籌,作為一位水神娘娘,已經無需講究那個“山神不下水,水神不上山”的山水忌諱,她甚至可以大搖大擺去一國五岳山頭做客了。

    聽對方說只是路過,這位山神娘娘當然不信,這份百年不遇的仙家機緣,誰見了不心動?

    她其實當下也不知如何處置這撥面生的外鄉仙師,如果能夠從眼前修士和大梁國護國真人手中,取得那件“地寶”,帶去自家山神府,然后好好栽培那棵已經開竅的靈芝,互惠互利,雙方皆有大道裨益,再聘請那位即將煉形成功的小虬當客卿,那當然是最好的結果,只是現在看來,懸。

    陳平安瞬間察覺到山神祠門口那邊的異樣氣機,有些好奇和疑惑,看了眼身邊的小陌。

    裴錢亦然,只不過她第一時間是轉頭望向自己的師父。

    她再用眼角余光瞥了眼一旁的曹晴朗,這個曹木頭,還能如何,呵,一位馬上就能結金丹的龍門境大修士,當木頭杵在原地唄。

    “方才我想要出劍救人,只是那個紫衣道士,有意無意,在被偷襲之前,看了我一眼。”

    小陌立即以心聲解釋道:“出手偷襲此人的,是個玉璞境的妖族修士,來自蠻荒天下那邊無疑了。”

    陳平安笑了笑,點頭說道:“與一個‘金丹’修士借得皮囊,更能隱匿身份,再白撿一個護國真人的身份,徹底改頭換面,得以拋頭露面,算是一舉兩得。”

    裴錢有些迷糊,聚音成線問道:“師父,那這份異象?那個妖族修士,為何不早點出手?還有那位護國真人,任由妖族鳩占鵲巢,圖個什么?”

    陳平安解釋道:“那妖族修士,做了個有意為之的障眼法,如果不是碰到那個道門中的世外高人,就真心不是什么畫蛇添足的舉動了,如今桐葉洲各方勢力,由三座書院領銜,明里暗里,都在仔細‘搜山’,以免有漏網之魚,最少也要保證沒有任何一位上五境妖族隱匿在某地。打個比方好了,一艘山上劍舟,飛劍如雨落大地,地面上的人,如果無法力敵飛劍,然后只是四處躲避,還是會很危險,那么最簡單又有效的自保方法,就是找個飛劍砸地的坑中躲好。不管那座山頭的小虬和靈芝,各自下場如何,最終落入誰手,等到那份祥瑞氣象消散,山中靈氣蕩然一空,成為一處下五境練氣士都瞧不上眼的貧瘠之地,以后就注定再不會有人關注此山了。由此可見,這頭玉璞境妖族,還是花了點心思的,可惜遇到了那位‘金丹’境的道士,弄巧成拙了。不出意外的話,那位擅長藏拙的護國真人,一開始就是奔著它來的?!?

    現在的陳平安,怕就怕那個身份不明的紫衣道士,醉翁之意不在酒,與吳霜降當初在夜航船差不多,一個算卦的,憑借卦象演化和大道推衍,早就在那邊守株待兔了,然后就等著自己路過此地,再去山中“管閑事”。

    只是陳平安也沒能相通其中一個關節,如果真想算計自己,何必以眼神事先提醒小陌?即便對方看出了小陌不好招惹,轉變主意,暫時準備井水不犯河水,大可以直接下山撤退,不然就隨便找個法子,嚇退那個伺機而動的玉璞境妖族修士,怎么都比現在“裝死”來得穩妥。

    遠處那份山神廟門口的氣機漣漪,稍縱即逝,那位府君娘娘甚至完全沒有察覺絲毫。

    小陌有些愧疚。

    是自己的失誤,竟然未能看穿那個紫衣道人的境界高低。

    陳平安笑著安慰道:“不用自責,怪異人事多了去,咱們不差這一樁。有些意外,假若躲不過,那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小陌點點頭。

    其實比言語更安慰人心的,是自家公子先前出乎本能的那個眼神。

    事出突然,不是震驚,埋怨,責問,而是好奇,信任,放心。

    陳平安微皺眉頭,猶豫了一下,很快展顏笑道:“既然這位大梁國的東道主,都開門迎客了,咱們好像就沒理由過門不入,走,瞧瞧去。”

    祠廟門口,一個身形佝僂的老者瞇起眼,打量起地上那具尸體,確定并無半點紕漏后,用略顯蹩腳的桐葉洲雅言開口笑道:“好家伙,方才說話口氣比天大,差點沒嚇死我,幸好我會點推演道術,臨時算了一卦?!?

    繞著那具尸體走了一圈,老者頻頻點頭道:“倒是有副好皮囊,不枉我涉險行事一遭,如此一來,老子終于可以不用窩在這邊,去山外逍遙快活了?!?

    老者終于下定決心,掐訣,身形化作一陣縹緲青煙,滲入那位紫衣道士的七竅當中,驀然間,不見老者身形,紫衣道人繃直身體,瞬間站起身,動作僵硬,緩緩扭轉脖子,再抬起雙手,抖了抖兩只道袍袖子,一雙眼眸轉為漆黑,只是很快就恢復如常,潤了潤嗓子,學那道士做了個稽首,哈哈笑道:“貧道有禮了,福生無量天尊?!?

    然后“紫衣道士”面容扭曲,好像十分痛苦,自言自語道:“貧道既非白玉京道士,也不算三洞弟子,依循道門法統和山上規矩,可不太合適說這句‘福生無量天尊’。當然了,貧道是主你是客,主隨客便,你開心就好。”

    一副身軀皮囊,就像一座天牢。

    面門七竅,那頭妖族修士魂魄所化的絲絲縷縷青煙,皆不得“出洞”分毫。

    片刻之后,再不見青煙,紫衣道士嘖嘖稱奇道:“小有意外,憑借一件玄妙本命物,玉璞的境界,竟然有仙人的殺力,貧道真是……道法不低,相當不低了?!?

    見那一行四人落在眼前,紫衣道士看了看裴錢,微笑道:“貧道那些取巧的方便法門,雖非究竟法門,可要是用得好,權宜之計,一樣可以利益眾生?!?

    一個當了護國真人的道士,卻是說佛家語。

    這位深藏不露的古怪道士,瞇眼道:“不打逛語,貧道那位新收弟子,與那梁國皇帝,確有一樁前生宿緣需要善了。當然了,鄭姑娘已經與她打過照面?!?

    “鄭姑娘,年紀輕輕,就在金甲洲戰場出拳凌厲,貧道早有耳聞,很是佩服。至于跟曹慈接連問拳四場,更是名動天下,想要不知道,貧道就算雙手捂住耳朵都不成?!?

    裴錢一言不發。

    好像終于發現了那位青衫男子,紫衣道士看了又看,這才恍然道:“這位境界起起落落的……地仙劍仙,莫非就是那個如雷貫耳的落魄山陳山主,是咱們鄭姑娘的師父嘍?”

    陳平安既不抱拳,也不作揖,更不稽首,只是神色如常,笑道:“前輩召見,不敢不來?!?

    肯定是一位世外高人了。

    只是不管陳平安怎么猜測,再異想天開,都猜不出此人的身份。

    紫衣道士好像一眼看破陳平安的心思,擺手道:“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真正的世外高人,肯定是讓你見面不識的人,可能是府君娘娘的身邊卷簾侍女,可能是遠處山腳那邊的某個披甲武卒,反正唯獨貧道肯定算不得什么真人高人了,陳山主高看太多太多,貧道受不起?!?

    陳平安笑著不說話,就像當是一位晚輩豎耳聆聽山頂前輩教誨了。

    紫衣道士嘆了口氣,“不愧是一宗之主,好脾氣,不愧是在異鄉見識過大場面的,好定力,貧道早就說了,命好不如命硬,命再好,終究不能一直好,可是命硬,卻能一直登高不停歇,偶爾分出個腳步快慢而已。都說人有沖天之志,心性堅韌不拔之輩,但是沒點運氣,便依舊不可自通,那么這點運氣,不知身為文圣一脈關門弟子的陳山主,會有怎樣的獨門見解?”

    陳平安答道:“天降之福,先開其慧。最不起眼,也最重要?!?

    紫衣道人眼睛一亮,撫掌而笑,“有些胡謅而來的打油詩,宛如一筆寫去,文意、煉字皆不問,然妙處亦是絕好?!?

    咳嗽幾聲,紫衣道士醞釀一番措辭后,說道:“貧道是個直性子,說話從不拐彎抹角,有兩句希望不會成為讖語的廢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陳平安笑道:“當說不當說,前輩說了算?!?

    來時路上,陳平安從咫尺物當中取出了一根行山杖。

    紫衣道人瞥了眼陳平安手中那根青竹杖,“當斬不斬,必受其亂,該降不降,反受其害。為山九仞功虧一簣,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陳平安攥緊手中行山杖,點頭道:“受教?!?

    小陌現身后,一直面帶笑意。

    直到聽到這幾句他覺得是當之無愧的廢話,小陌才緩緩收起臉上笑容。

    那撥已經剝離出來的“雞肋”飛劍,先前被自家公子取名為薪火。

    小陌就又求了兩次,懇請陳平安將其余三把本命飛劍,幫忙一并命名了。

    于是小陌最鐘情的那把,可以牽引一顆遠古星辰墜地,被公子命名為“藕絲”,寓意藕斷絲連。

    那把可以模仿他人神通的飛劍,取名“真跡”。

    最后那把可以拘押修士魂魄的,名為“醉鄉”。

    很好,說不定今天可以痛痛快快與浩然最山巔的大修士,廝殺一場。

    至于對方姓甚名甚,是不是道門中人,來自何方,又是哪座宗門的老祖宗,稍后自己只管放開手腳,一場問劍。

    一問便知。

    “別!”

    紫衣道人使勁擺手,一本正經道:“貧道是個不求上進的懶散人,不值當這位前輩與陳山主聯袂問劍一場。打壞千山萬水,沒必要?!?

    他倒是不意外那個黃帽青衫家伙的境界之高,殺氣之重。

    反而是那個年輕劍修的“持杖如握劍”,讓他頗為意外。

    差點就要誤以為自己眼花了,其實眼前這位劍氣長城的末代隱官,其實并未跌境,反而是破境了?

    看來不是。

    幸好不是。

    不然劍氣長城的隱官大人,在劍術一道的造詣,難免就教人失望幾分了。

    這位紫衣道士開始絮絮叨叨,仿佛是見勢不妙,就轉為拉家常套近乎。

    “我輩修士,出門在外,想要活得久混得開,與人為善是第一要務,一味打打殺殺,有傷天和不說,處處不饒人,即是不饒己,白白將一條陽光大道走成獨木橋,何苦來哉?!?

    “陳山主的下宗選址,如今算是已經落定了,下宗可有名稱?要是暫時沒有,貧道可以幫忙?!?

    “實不相瞞,取名一事,貧道還算小有學問,比這身道法可要高多了。”

    陳平安耐心極好,聽著這位山巔前輩東拉西扯的閑聊。

    只是一掌手心抵住行山杖,一手握拳在腹部。

    紫衣道士冷不丁問了個離題萬里的問題,“不知陳山主,是如何看待玉芝崗那位女修的所作所為?”

    陳平安說道:“師門覆滅的罪魁禍首,于自己宗門,于家鄉桐葉洲,于浩然天下,皆是大過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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