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一章 新劍修-《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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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久蘇瑯剛剛閉關結束,成功躋身了遠游境,如今已經(jīng)秘密擔任大驪刑部的二等供奉,而且他與周海鏡早年結識在江湖中,對這個駐顏有術的女子宗師,蘇瑯當然是有想法的,可惜一個有意,一個無心,這次周海鏡在京城要與魚虹問拳,蘇瑯于公于私,都要盡一盡半個地主之誼。
周海鏡放下那塊花餅,再拿起一把梳妝鏡,左看右看,極其仔細,怎么看,都是個惹人憐愛的漂亮女子,絕代佳人。
然后她流露出一抹自怨自艾的神色,自己歲數(shù)真的不小了,仍是沒有心儀的男子,可惜美人妝罷,無君可問宜不宜。
蘇瑯說道:“不知道裴錢會不會趕過來觀戰(zhàn)?”
一洲武評四大宗師,裴錢排第二,年紀最小,口碑最好。
一身鵝黃衣裙的周海鏡搖搖頭,一邊往額頭上輕輕貼花黃,一邊說道:“多半會來的吧,不過她可能會隱匿身形,看得出來,裴錢是個不太喜歡虛名的人。”
周海鏡瞥了眼腳邊的化妝盒,微微皺眉,掙點嫁妝錢,真是不容易。還有好些挑心、分心得往頭上填呢,沒法子,機會難得,過了這村兒沒這店兒,事先都與京城那些綢緞脂粉、發(fā)釵首飾在內(nèi)的各色店鋪,林林總總十幾家呢,都早早商量好了價格,要是違約,缺了任何一樣,事后可是都要賠一大筆錢的。
蘇瑯提醒道:“魚虹到了。”
周海鏡忙不迭收拾妥當,起身彎腰掀起簾子,跳下馬車,滿身的珠光寶氣,不像是個即將要與人切磋的武夫,更像是個過慣了苦日子、然后驟然富貴的有錢女子,所以但凡是能夠擺闊的值錢物件,都一股腦兒往身上、頭上和手上穿戴。
蘇瑯忍住笑,看著確實很滑稽,可如果因此就覺得周海鏡拳腳軟綿,那就大錯特錯了。
周海鏡沒有著急身形長掠,去往演武場那邊現(xiàn)身,在馬車旁停步,她小心翼翼扶了扶一支好似“探出懸崖”的金釵,說道:“別笑啊,蘇先生沒挨過苦日子,不曉得掙錢有多么的不容易。”
在離著演武場距離頗遠的一處酒樓屋頂上,少年趙端明伸手勒住一個男人的脖子,惱火道:“曹酒鬼?!這就是你所謂的近水樓臺,風水寶地!?”
早就從龍州窯務督造官返回京城升官的曹耕心,拍了拍少年的胳膊,咳嗽道:“端明你一個修道之人,這么點距離,不還是毫厘之差嘛,一樣看得真切分明。再說了,這兒視野開闊,你總得承認吧?松開松開,不小心掐死朝廷命官,罪過很大的。”
趙端明反而加重手上力道,怒道:“堂堂京城一部侍郎老爺,求爺爺告奶奶,結果就求來這么個位置,先前是誰跟我在那兒拍胸脯震天響的,跟我鬧呢?!”
曹耕心頭一歪,眼一翻,耷拉著腦袋。
趙端明趕緊松開手,曹耕心立即挺直腰桿,摘下腰間那枚摩挲得錚亮的酒葫蘆,灌了一口酒,伸長脖子,望向巷口馬車那邊的周海鏡,好個亭亭玉立,顫顫巍巍,呼之欲出,一般男子,難以掌握。曹耕心視線稍稍往下,抹了把嘴,瞇起雙眼,伸出雙指,遠遠丈量一番,感慨道:“海鏡姐姐,名不虛傳,腿真長啊。”
趙端明瞥了眼曹耕心的褲襠,曹耕心剛好是一般的視線,一大一小,心有靈犀相視一笑,看來對方定力不錯,都還把持得住。曹耕心咳嗽一聲,“端明啊,為人要正派些。”
趙端明嗤笑道:“我聽二姨說,你當年才十歲出頭,就開始偷偷在意遲巷篪兒街那邊販賣春宮圖冊了,呵,要是買不起,聽說還可以借閱,每天翻倍一個價。”
曹耕心笑道:“那你二姨有沒有說過,當年她正是我屁股后頭的拖油瓶之一,幫我走門串戶打掩護,她可是有分紅的,當年我們合伙做買賣,每次打道回府各回各家之前,就會一起坐在關府墻根底下的青磚上邊,各自數(shù)錢,就你二姐眼睛最亮,吐口水點銀票、掂量銀錠金元寶的動作,比我都要嫻熟。”
趙端明目瞪口呆,不能夠吧,印象中的二姨,那可是出了名的賢淑,是意遲巷屈指可數(shù)的大家閨秀,早年求親的人踏破門檻。
不過趙端明也知道,其實二姨心里邊,很多年來,跟很多女子差不多,始終偷偷藏著個酒鬼,然后發(fā)乎情止乎禮,有等于無。
趙端明就想不明白了,二姨她們?yōu)楹尾幌矚g那個袁正定那個書呆子,偏偏喜歡曹耕心這個打小就“惡貫滿盈,聲名狼藉”的家伙?難道真是那男人不壞女人不愛的糟心老話使然?少年曾經(jīng)聽爺爺說過,意遲巷和篪兒街早年有很多長輩,防著每天不務正業(yè)的曹家小賊,就跟防賊一樣,最出名的一件事,就是比曹耕心年紀稍長幾歲的袁家嫡女,也就是袁正定的親姐姐,她小時候不知怎么惹到了曹耕心,結果那會兒才五六歲的曹耕心每天就去堵門,只要她出門,曹耕心就脫褲子。
所以直到現(xiàn)在,還有同齡人喜歡稱呼曹耕心一聲曹賊。
趙端明心聲問道:“你就不與我問問那個陳先生的事情?”
曹耕心搖頭笑道:“問什么問,意義何在。遙遙交心,哪怕一言不發(fā),勝過面對面的寒暄客套多矣。”
趙端明點點頭,問了個意遲巷和篪兒街都很好奇的問題,“曹酒鬼,你年紀不小了,怎么還打光棍,我二姨她們說你可能是因為不喜歡女子,喜歡男人,所以遲遲沒有娶親。”
曹耕心氣得一拍膝蓋,道:“好家伙,我就說為什么自己爹娘怎么會隔三岔五,就與我問些古怪言語,我爹什么脾氣,何等君子作風,都開始暗示我可以多去去青樓喝花酒了,原來是你二姨在內(nèi)的這些碎嘴婆姨,得不到我這個有情郎的身心,就背地里這么糟踐我啊。我也就是年紀大了,不然非要褲子一脫,光腚兒追著她們罵。”
趙端明嬉笑道:“曹酒鬼你就算脫了褲子,也未必瞧得見有什么啊。”
曹耕心感慨道:“如今的意遲巷和篪兒街,就沒有我小時候那么有趣了。”
然后曹耕心摸了摸少年的腦袋,“未忘靈鷲舊姻緣,贏得今生圓轉美滿。你還小,不會懂的。”
曹耕心突然轉身面朝遠處,拎起酒中酒葫蘆,一座屋脊上,有青衫男子笑著提了提手中朱紅酒葫蘆。
原來是陳平安發(fā)現(xiàn)在地面上,真就別想看什么問拳切磋了,不少人都是直接從家中帶著板凳、扛著椅子來的,只好無所謂會不會泄露“神仙”身份,與寧姚一閃而逝,來到了當下這處視野開闊的屋頂。
那個周海鏡,身姿婀娜,不急不緩走向演武場,手中還拿著一壺山上的仙家酒釀,她邊走邊喝。
寧姚有些奇怪,這位即將與人問拳的女子大宗師,是不是過于花枝招展了?
陳平安只覺得大開眼界,竟然還能這么掙錢?自己學都學不來。
周海鏡的衣裙,發(fā)釵,脂粉,手釧,酒水……她就像一塊移動的金字招牌,幫著招徠生意。
果不其然,人流當中,不斷有商鋪大聲宣揚周大宗師身上的某某物件,來自某某鋪子。
火神廟演武場,擱置了一處仙家的螺螄道場,若是只看道場中人,對峙雙方,在凡俗夫子眼中,身形小如芥子,所幸靠著長春宮在內(nèi)的幾座鏡花水月,一道道水幕矗立在四周,纖毫畢現(xiàn),有一處山上的鏡花水月,故意在周海鏡的發(fā)髻和衣裙上停留許久,別處鏡花水月,就有意無意對準女子大宗師的妝容、耳墜。
一些個在京城酒樓混飯吃的說書先生,尤其鄭重其事,不斷提筆記錄那位女子宗師的,之后兩位武學大宗師的一招一式,可都是未來一顆顆落袋的真金白銀。
周海鏡將那酒壺往地上一摔,他娘的滋味真是一般,她還得裝出如飲頭等醇酒的模樣,比干架累多了,然后她腳尖一點,搖曳生姿,落在演武場中,嫣然一笑,抱拳朗聲道:“周海鏡見過魚老前輩。”
魚虹抱拳還禮。
寧姚問道:“這場問拳,勝負如何?”
陳平安笑道:“只就目前看來,還是周海鏡勝算更大,雙方九境的武學底子打得差不多,但是周海鏡有分生死的心氣。撇開各自的殺手锏不談,勝算大致六-四開吧,魚虹是奔著贏拳而來,周海鏡是奔著殺人而去。其實到了他們這個武學高度,爭來爭去,就是爭個心態(tài)了,拳意得其法,誰更身前無人。”
寧姚問道:“如果對上你,他們能扛幾拳?”
陳平安笑著不說話,只是喝酒。
寧姚說道:“問你話呢。”
陳平安只得老老實實答道:“真要存心早點分勝負,就一拳的事情。”
抿了一口酒,陳平安看著演武場那邊的對峙,“不過真要對上我,哪怕事先清楚身份,他們倆都愿意試試看的,所以我還是不如曹慈,如果他們倆的對手是曹慈,心氣再高,對自己的武學造詣、武道底子再自負,都別談什么身前無人了,他們就跟身前杵著個山岳、城池差不多,問拳只求切磋,不敢奢望求勝。”
寧姚又問道:“如果是裴錢的九境呢?”
陳平安想了想,說道:“撇開師徒關系不談的話,三五拳分勝負,十拳之內(nèi)分生死。”
“假設宋長鏡要與你問拳?”
“目前我肯定輸,至于怎么個輸法,不打過,就不好說。”
陳平安突然說道:“來了兩個北俱蘆洲的外鄉(xiāng)人。”
都是陳平安認識他們、他們不認識自己的高人。
北俱蘆洲,女子武夫,繡娘。另外那個男子修士,曾經(jīng)與她在砥礪山打過一架。
寧姚看了眼那個男子,說道: “此人之前的地仙兩境,貪多求全嚼不爛,雜而不精,高度有限。哪怕躋身了玉璞境,之后瓶頸還是會比較大。”
陳平安雙手籠袖,懷捧酒葫蘆,輕聲道:“野修出身,沒法子的事情。只能是老天爺給什么就收什么,生怕錯過半點。”
像宋續(xù)、韓晝錦那撥人,修行一途,就屬于不是一般的幸運了,比宗字頭的祖師堂嫡傳都要夸張很多,自身資質(zhì)根骨,天賦悟性,已經(jīng)極佳,每一位練氣士,五行之屬本命物的煉化,之外幾座儲君之山氣府的開辟,都極其講究,契合各自命理,人人天賦異稟,尤其是都身負某種異于常理的本命神通,且人人身懷仙家重寶,加上一眾傳道之人,皆是各懷神通的山巔高人,居高臨下,指點迷津,修行一途,自然事半功倍,一般譜牒仙師,也不過只敢說自己少走彎路,而這撥大驪精心栽培的修道天才,卻是半點彎路都沒走,又有一場場兇險的戰(zhàn)事砥礪,道心打磨得亦是趨近無瑕,無論是與人捉對廝殺,還是聯(lián)手斬首殺敵,都經(jīng)驗豐富,故而行事老練,道心穩(wěn)固。
只要被他們穩(wěn)扎穩(wěn)打,一步步熬到了上五境,在這寶瓶洲山上,注定人人大放異彩。
一旦補足最后一任,十二位聯(lián)手,百年之內(nèi),就類似一座大驪行走的仿白玉京,說不定都有機會磨死一個飛升境大修士,不過當然是南光照之流的飛升境。而道號青秘的那種飛升境,地支一脈即便能贏,還是難殺。
陳平安的出現(xiàn),先后三場交手,在某種程度上,其實更像是那個“補缺”,幫助地支一脈修士,修補各自道心的最后那點瑕疵。
陳平安指了指那周海鏡腰間懸佩的香囊,解釋道:“這個香囊,多半是她自己的物品了,跟生意沒關系。因為按照她那個藩屬國海邊漁民的習俗,當女子懸佩一只繡燕子紋的‘花信期’絹香囊,就是女子嫁為人婦后系身,以示身心皆有所屬。”
寧姚點點頭,“這個風俗挺有意思的。”
陳平安小聲道:“我其實想著以后哪天,逛過了中土神洲和青冥天下,就親自撰寫一部類似山海補志的書籍,專門介紹各地的風土人情,事無巨細,寫他個幾百萬字,鴻篇巨制,不賣山上,專門做山下市井生意,夾雜些個道聽途說而來的山水故事,估計會比什么志怪小說都強,薄利多銷,細水流長。”
寧姚抬起下巴,點了點那個一身脂粉氣的女子武夫,“你們可以合伙做買賣。”
陳平安笑道:“那就算了,我都不稀罕看這場問拳。”
陳平安挪了挪位置,別好養(yǎng)劍葫在腰間,后仰倒去,腦袋擱在寧姚腿上,說道:“打完了再告訴我,帶你去下館子。”
閉上眼睛,陳平安竟然真的開始打盹,就此睡去。
宋集薪離開陪都藩邸,先走了一趟仿白玉京。
之后陪都先分別飛劍傳信大驪皇宮和禮部,然后宋集薪乘坐一條邊軍渡船,趕赴京城。
按照大驪律例,藩王入京,可不是什么隨便事,正因為宋睦在藩王當中最具權柄,限制更多,何況如今的大驪陪都與京城,隱約都有了南北對峙之勢。
渡船北去途中,收了一封來自大驪皇帝的回信,讓宋睦率領那幾條山岳渡船,一起去往蠻荒天下,與皇叔匯合。
其實這道密旨,皇帝陛下就一個意思,你宋睦不得擅自入京。
宋集薪得了這份密信后,只當沒有看到,繼續(xù)北去京城,藩王宋睦,不宜入京,但是當兒子的,卻不得不走這一遭,就算與陳平安徹底撕破臉,宋集薪都要攔阻那個最壞的結果出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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