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八章 自由自在-《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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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輕聲道:“將來回了五彩天下,你別總想著要為飛升境多做點什么,差不多就可以了。能者多勞,也要有個度。”
寧姚笑道:“”
可能幾座天下的所有人,都會覺得寧姚躋身玉璞境,成為五彩天下的第一位上五境修士,再成為仙人境,飛升境,都是必然的,應該的,天經地義的。與此同時,不管寧姚做出什么了不起的壯舉,做成了什么驚世駭俗的功業,也一樣是自然而然的,無需多說什么的。
陳平安不這么覺得。
憑什么我家寧姚就得這么辛苦?
你們刑官、泉府兩脈劍修,全是只會躺著享福的酒囊飯袋啊,不服?
以后等老子去了飛升城,就帶上兩大籮筐的道理,與你們好好掰扯掰扯。
陳平安之后跟寧姚又聊起了郭竹酒,一聽說她性情穩重多了,反而有些心疼。
傻孩子傻孩子,因為孩子每天都盼望著長大,以為長大更有趣。
可是總有些孩子,自己是不太想要長大的,只是不得不成長。
又說起了于祿他們,聽到李槐都是書院賢人了,寧姚就有些奇怪,說他讀書開竅了?
陳平安就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只說了四個字,一言難盡。
不過這次回了家鄉,是肯定要去一趟楊家藥鋪后院的。李槐說楊老頭在那邊留了點東西,等他自己去看看。
于祿,早已是遠游境武夫。謝謝卻在金丹境瓶頸停滯多年,主要還是因為早年挨了那些困龍釘的緣故。
兩人經常一起聯袂游歷,不過陳平安看樣子,他們兩個不像是相互喜歡的,估計雙方就真的只是朋友了。
當然天下姻緣,世間情動,也多有那驀然回首的悄然生發。
林守一擔任過大瀆廟祝,算是大驪的半個官場中人,不過聽說他這些年跟家里的關系,還是不太融洽。
真不是陳平安咒他,林守一這家伙一看就是個打光棍的命,修行路上,實在太心定了。
當年幾個同窗當中,就只有那個扎羊角辮的石嘉春,最早跟隨家族搬來了京城,然后順理成章地嫁為人婦,相夫教子。
如果陳平安沒有記錯,石嘉春的那對子女,如今好像都到了談婚論嫁的歲數。
一想到這個,陳平安就忍不住轉過頭,看了眼寧姚。
有些事情,一個人再努力,終究不成啊。
在一處小橋流水停步,兩邊都是張燈結彩的酒樓飯館,應酬宴席,酒局無數,不斷有醉醺醺的酒客,被人攙扶而出。
陳平安帶著寧姚坐在相對靜謐的水邊臺階上,沒來由想起了宗垣和愁苗,兩位劍仙,一個年老,一個年輕,都很像。
一個只是在避暑行宮秘檔見過,在酒桌上聽過。一個曾經朝夕相處,原本一定可以成為巔峰大劍仙。
宗垣可能是劍氣長城歷史上,口碑最好的一位劍修,傳聞相貌不算太英俊,性情溫和,不太愛說話,但也不是什么悶葫蘆,與誰言語之時,多聽少說,眼中都有真誠笑意。而且宗垣年少時,練劍資質不算太天才,一次次破境,不快不慢不顯眼,在歷史上最為驚險嚴峻的那場守城一役,宗垣仗劍城頭,劍斬兩飛升。
如果沒有戰死,宗垣可以一人刻兩字。
如果沒有那場戰事,宗垣一定會成為十四境劍修。
是繼陳清都、龍君和觀照之后,在董三更,陳熙,齊廷濟崛起之前,劍氣長城的頂梁柱。
一座劍氣長城,在天地間屹立萬年,從無青黃不接的情況出現。
而后來進入避暑行宮成為隱官一脈的愁苗,陳平安這么多年來,一直都不敢多想什么。
寧姚問道:“在想什么?”
陳平安說道:“老劍仙宗垣,令人神往。”
摘下酒壺,默默喝著酒,愁苗可以不用死的。
寧姚說道:“如今有個說法,說沒有宗垣,就沒有后來的劍氣長城,沒有你,就沒有如今的飛升城。”
在劍氣長城,其實除了陳清都,劍修一貫對誰都直呼其名。談不上不敬。
陳平安取出養劍葫,自嘲道:“是齊狩手底下的哪個王八蛋,故意拿話惡心我?”
他氣笑道:“欺負我不在飛升城是吧,等著。”
寧姚搖搖頭,“是一位老元嬰率先說的,后來不知怎么就漸漸傳開了,認可這個說法的人,很多。”
陳平安抿了一口酒,一條河水,就像一條繡滿紅燈籠圖案的綢緞,自嘲道:“可能是因為離著遠了,喜歡的人會更喜歡,討厭的人也就沒那么討厭了。”
兩人身后的石板路上,有一位老人在與一位年輕晚輩傳授學問,說等會兒上了酒桌,座位怎么坐,點菜規矩有哪些,涼菜幾個,硬菜怎么點,不要問主客愛不愛吃什么,只問有無忌口就行了。咱們自帶的那幾壺陳年酒釀,不用多說什么,更別擱放在酒桌上,主客是個好酒之人,回頭倒了酒,他隨便一喝,就自然曉得是什么酒水、什么年份了,與主客敬酒之時,雙手持杯,切莫高過主客的酒杯,主客讓你隨意,也別當真隨意,在桌上你就多喝酒,話不能不說,卻要少說,主客的那幾本文集,反正你都看過了,多聊書的內容便是了,官場事不懂別裝懂,其余幾位陪客的,既不可太過殷勤,又不可隨便怠慢了,官場上的這些前輩,未必全是心眼小,更多是看你們這些年輕人懂不懂規矩,會不會做人……
剛剛步入官場的那個年輕人,聽得神色認真,時不時輕輕點頭,只是難免有些尚未褪去的書生意氣,在老人不注意的時候,年輕人微微皺眉,嘆了口氣,約莫是覺得讀書人的風骨,都要在飯桌上跟著一杯杯酒水,喝沒了。
陳平安轉頭看著,聽著,這些個粗淺規矩,自然早就懂了。
其實這個剛剛進入公門修行的年輕官員,還是幸運的,有個愿意傾囊相授的領路人。
真正的書生意氣,不是什么都不懂,就偏要與所有老規矩、風俗為敵。
而是很多都懂了,我再來無所謂,單憑自己喜好,說話做事,來跟這個世道,毫不圓滑地打交道。
之后又有一位中年男人,領著兩位年輕女子緩緩走過,不同的酒局,男人依舊是在為淡抹脂粉的她們面授機宜,不過三人都是練氣士,兩位女子似乎不情不愿,內心又有些擔驚受怕,她們作為譜牒仙師,其實根本不愿意湊合這些所謂人情往來的山下酒局,一位大驪京城的禮部員外郎又如何,而且她們更怕這個師門前輩,會答應某些見不得光的交易,她們雖然在山中修行,但是一些個山下腌臜事,是有所耳聞的,怕就怕那個年輕氣盛的員外郎,見色起意,借著酒勁,對她們有什么想法,或是干脆在酒桌上,就手腳不干凈,更怕師門長輩又順著那人,撇下她們不管了。
那個男人滿臉苦笑,繼續耐心給她們解釋今兒的酒局,很難得的,而且那個年輕有為的員外郎,官場風評極好,如果不是他所在家族,離著咱們山頭近,不然這位仕途順遂的同鄉人,才三十歲出頭,就已經貴為刑部衙門的一司次官,今晚想要請他出來喝酒,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陳平安收回視線。
寧姚單手托腮,看著河水。
同樣的姿勢,她換了只手。
陳平安就起身,拎著酒壺,彎腰挪步,坐在了她另外一邊。
寧姚嘀咕道:“幼稚。”
陳平安笑著不說話,只是小口抿著酒。
寧姚沉默片刻,好奇道:“我們這趟入城,也沒如何刻意遮掩,除了那幾個年輕男女遠遠看著,怎么一個人都沒現身?甚至連暗中盯梢的人都沒有。”陳平安笑道:“那就是皇帝陛下還沒打定主意,該如何跟咱們打交道。如果只有我一個,是不至于如此為難的。”
大驪朝廷,從不慣著任何一位山巔修士。這不是宋氏跋扈,而是底氣使然。
只是寧姚太例外。
五彩天下的第一人,飛升境劍修,劍氣長城的寧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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