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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六章 青白之爭-《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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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果陳平安就像同時挨了曹慈的先后六拳。

    不是躲過第一拳,而是曹慈最后一腿橫掃腰部,剛好被陳平安躲過了。

    曹慈收拳時,立即換上一口純粹真氣,雙膝微曲,消失無蹤。

    陳平安飄蕩向那處涼亭,手掌一拍亭脊,身形一個旋轉,落在更遠處,卻沒有落地,期間同樣換了口真氣,身形消散在半空。

    互換一拳。

    方圓三里之地,雙方拳意崩散流逝,拳罡雄渾無匹,如江河滔滔,如同百萬條縱橫交錯的細密劍氣充斥空中。

    以至于經生熹平一時間都不好逆轉光陰。

    陳平安站在一條河岸邊,抬起手背抹去嘴角血跡。

    曹慈站在河面上,一條河水,漩渦無數,皆是被紊亂拳罡撕扯而起。

    陳平安笑問道:“拳招有無名字?”

    曹慈點點頭,“曇花。”

    陳平安抬了抬下巴,“鼻血擦一擦,就咱們倆,講究個什么,多學學我。”

    他娘的,什么曇花,曇花一現?這名字真不如何,取名字這種事情,也得學學我。

    曹慈微笑道:“那你強行咽下一大口淤血算什么。”

    陳平安突然緊皺眉頭。

    體內小天地,毫無征兆地出現了山河震動的不妙異象,這才曇花此拳的精髓所在?與那劍修飛劍一穿而過之后的難纏劍氣,差不多?

    河上已經不見白衣,只聽曹慈笑言一句,“這一拳,暫名流水。”

    下一刻,陳平安竟是被一拳打出了功德林,摔在了文廟廣場那邊。

    倒是沒有一路翻滾,手肘一抵地面,身形倒轉,一襲青衫飄然落地。

    曹慈一步跨出功德林禁制,來到文廟之外,“陳平安,到現在還穿著法袍,就這么不計較毫厘之差?想要故意挨拳,讓我幫忙砥礪體魄,這沒問題,只是連勝負都如此不在意?”

    曹慈瞇起眼,“我覺得你還沒到這個時候。”

    陳平安笑道:“你想岔了,我是覺得你今夜來歸還劍鞘,不挨你幾拳,心里邊過意不去。”

    話是這么說。估計曹慈不會相信,其實陳平安自己都覺得這個理由,自己都不信。

    可事實上,陳平安確實有個難言之隱。

    因為承載妖族真名一事,自家體魄玄之又玄,陳平安很容易心境不穩,加上先前又被那個從天外重返托月山的十四境老家伙,為老不尊,給對方狠狠陰了一把,所以陳平安一旦放開手腳,傾力出手,與曹慈往死里打這一場架,拳腳會順勢扯動道心,自然而然,就會殺心四起,若是與人捉對廝殺分生死,毫無問題,可與曹慈問拳,卻是切磋,就會不妥。

    曹慈有些恍然,猜到了些事情,就打算收手。

    問拳已經無意義,更沒意思。

    陳平安深呼吸一口氣,問道:“你自創多少拳招?”

    曹慈說道:“不到三十。”

    陳平安點頭道:“有點少。”

    曹慈問道:“看樣子,你接下來出拳,能更認真幾分?”

    陳平安臨時找了個法子壓制修士心境,神采奕奕點頭道:“不過事先說好,別不小心打死我,此外你都隨意,拳招再多,出拳再重,都沒事。”

    曹慈第一次遞拳之前,正兒八經拉開一個拳架。

    白衣一振,大袖微搖,拳意內斂到了極致。

    但是文廟四周,天地靈氣竟是開始自動退散。

    曹慈微笑道:“此拳名為龍走瀆,不輕。”

    陳平安說道:“接拳而已。”

    涼亭那邊,熹平神色無奈,與劉十六說道:“君倩,你之前可沒說他們要離開功德林,一路打到文廟那邊去。”

    一直看著小師弟問拳過程的左右笑道:“熹平先生能者多勞,問題不大。”

    方才劉十六說了件事,如果不談拳招深淺、拳意高低,只說體魄,還是小師弟更勝一籌。

    結果老秀才一巴掌一個,“小師弟給人打了,你們還笑?!”

    劉十六笑道:“也不是誰都能讓曹慈放開手腳出拳的。”

    曹慈先前撤掉了身上那件法袍,就是證明。

    這意味著曹慈都有了點勝負心。

    老秀才說道:“說實話,浩然有曹慈是幸事。”

    虧得有個曹慈在前邊,那么關門弟子陳平安,在武道一途,就會走得格外堅定。

    而且曹慈這么個孩子,走的越高,不管怎么個高,老秀才這些老人,看在眼中,都覺得是好事。

    老秀才當然會對陳平安這個關門弟子,寄予厚望,多大的希望都不過分,但是陳平安與人相爭,不管是道理,還是武學,總不能想著站在陳平安對面的對方就錯了,或是低了,而是要對方對,更高,學生陳平安就一步步腳踏實地,隨之更對,更高,才是老秀才心底對陳平安的真正期望。

    天下大道,終究不是那種必須分輸贏的市井吵架。

    條條大道之上,行走之人,講理之人,其實就是真正的修道之人。

    道理越講越爭越分明,拳腳越磨越煉越穩重,道心越砥越礪越光明。

    熹平點頭道:“只要陳平安能夠一直跟上曹慈,哪怕被拉開半個身形,就不是問題,還有機會。”

    雙方如今只差半步。

    別看今夜問拳,陳平安挨拳頗多,其實勝負并不算太過懸殊,一來陳平安的武學境界底子,本就是被一路打出來的,再者雙方既然只為分勝負,不求分生死,所以這場問拳,對雙方而言,出拳傾力,但是殺心不足,都還談不上真正的酣暢淋漓,目中無人,心無所礙。

    劉十六說道:“雙方哪天都神到了,可能會重新拉開點距離。所以小師弟將來在歸真一層,必須好好打磨。”

    躋身止境之前的山巔境,曹慈可能是為了應對扶搖洲的那場大戰,略顯倉促,但是陳平安身在劍氣長城,反而要更加心無旁騖。

    如今又不一樣。

    曹慈太純粹。尤其當他心氣一起,此后練拳氣象,就會很嚇人。

    劉十六不會因為自己是陳平安的師兄,就對曹慈這個年輕人有任何成見,恰恰相反,劉十六很欣賞曹慈身上的那種氣勢,就像在與數座天下說個道理,我必然拳法無敵,既不會妄自菲薄,也絕不得意忘形,這就是一件很天經地義的事情,旁人認與不認,都是事實。

    反觀小師弟回了家鄉,卻要分心太多。只說練氣士身份,尤其是身為劍修的幾把本命飛劍,就會是個不小的累贅。

    老秀才一瞪眼。

    劉十六立即與先生歉意道:“算我烏鴉嘴。”

    經生熹平一閃而逝,出現在了文廟臺階頂部,這兩家伙打架,總不能仗著自己收拾殘局,你們倆就真不管不顧愣頭青了,拆了身后文廟才罷休。

    前來議事、湊熱鬧的大修士,差不多都已離開文廟地界,各回各家,各有各忙。

    所以事后不少山巔修士,都很遺憾錯過了今夜的這場熱鬧。

    哪里能想到,議事結束之后,除了那幾個云波詭譎的山上陰謀算計,讓人心悸,只會讓人更加腳步匆忙,一些個自認境界還不高的上五境修士,只會催促渡船加緊離開是非之地,不曾想還會有這么個天大熱鬧可看?會來這么一場被后世贊譽為“青白之爭”的問拳?

    白衣曹,青衫陳。

    兩位年輕大宗師,竟然將功德林和文廟作為問拳處,拳出如龍,氣勢如虹。

    經生熹平雖然小有怨氣,只是不耽誤這位無境之人欣賞這場問拳的時候,坐在臺階上,拎出了一壺酒。

    畢竟能夠這么近距離看拳,獨此一份,機會難得。

    文廟議事結束,就關了大門,功德林里邊,除了老秀才那撥人,其余幾位需要暫留幾天的儒家圣賢,也還是離著有點遠。至于四處渡口,泮水縣城、鴛鴦渚等地的山水神靈和練氣士,哪怕是一位仙人、或是山君湖君察覺到此地跡象,遙遙掌觀山河,都不用經生熹平刻意遮掩,就會看不真切,曹慈和陳平安雙方拳意流散使然。

    文廟廣場上。

    一道白虹,一抹青光,因為雙方出拳、身形轉移太快,交織出一大片的青白光線。

    一位玉璞境劍修傾力出劍,也只能斬開些許痕跡的白玉廣場,都不知道這兩個武夫是怎么出的拳,竟然變得處處裂縫,這還不算專門砸拳在地,經生熹平看得嘖嘖稱奇不已,以此佐酒,喝得極有滋味,天底下的十境武夫,都這么氣力大如龍象嗎?

    如此說來,先前邵元王朝的林君璧,醉醺醺躺在臺階上睡覺,比起這兩個武夫,真不算什么失禮的事情。

    曹慈出拳,仙氣縹緲。挨拳不多,即便白衣被一襲青衫砸中,多是立即就被卸去拳意,不過曹慈偶爾踉蹌幾步,很正常。

    陳平安出拳也不差,氣魄極大,至于挨拳,挺穩當。

    竟是一次都沒有摔地上起不來的場景,或指或掌或手肘一個撐地就能起身。

    而且熹平逐漸得出個結論,陳平安這家伙有點無賴啊,輕拳無所謂,砸曹慈身上哪里都成,一有機會,只要拳重,拳拳朝曹慈面門去。

    所以等到雙方拉開距離,幾乎同時吐出一口濁氣和淤血,各自再迅速互換一口純粹真氣。

    陳平安衣衫襤褸,渾身浴血,不過等到站定后,紋絲不動,呼吸沉穩。

    曹慈則是鼻青臉腫,滿臉血污。

    曹慈伸手抹了把臉,氣笑道:“你是不是有病?!”

    一門心思打人打臉,好玩嗎?

    陳平安以拳意罡氣輕輕一震衣衫,滿身鮮血如花開,怒道:“你管我?!”

    老子不得幫開山大弟子找回場子?

    涼亭內,老秀才憂心忡忡,心疼不已,問道:“君倩,差不多了吧?”

    劉十六搖搖頭,“對雙方來說,剛剛……熱手吧。曹慈許多自創拳招,還有不少瑕疵,也需要拿小師弟當磨石。”

    左右點頭道:“陳平安與人對敵,擅長避重就輕,所以才能夠在戰場上以傷換命,想要某天贏過曹慈,就必須要先熟悉曹慈的拳路,曹慈好像在不論什么拳招、追求幾拳十數拳疊為一拳的圓滿拳意,力求最終一拳不落空、就能分出勝負和生死的某種幽玄境界,所以正好,各取所需。”

    因為雙方問拳動靜太大,李寶瓶,李槐和鄭又乾,都趕來了涼亭這邊。

    李槐看得滿頭汗水,果然習武練拳這種事情,根本不適合自己,還是讀書好啊。

    鄭又乾聽說過曹慈,也是個在兩洲戰場殺妖如麻的家伙。

    鄭又乾都不忍心去看小師叔了,與劉十六顫聲問道:“師父,小師叔不疼嗎?”

    劉十六笑道:“那份傷勢落在別人身上,早就可以滿地打滾了,你小師叔,就還好。”

    說完這句話,劉十六就立即抬起雙手,果不其然,剛好接住了先生的巴掌。

    左右神色淡然道:“簡單來說,曹慈在追求問拳只是一拳的武學境界。你們小師叔,則需要找出一種熟悉、適應繼而破解曹慈這種無敵之境雛形的方法。如果說得再懸乎一點……”

    李寶瓶好像從左師伯這邊接了話,自言自語道:“小師叔和曹慈他們……還是身前無人。”

    左右眼神欣慰,有了些笑意,“寶瓶此言極準,一語中的。”

    故而問拳雙方,兩人身前真正所站之人,其實是一個未來的曹慈,一個以后的陳平安。

    看在小寶瓶的份上,老秀才抬起的手,又落下,輕輕拍了拍左右的肩膀。

    文廟廣場上。

    酈先生在內的一撥夫子先生,都紛紛現身,因為都聽了消息,趕過來喝酒觀戰,當是事務繁重,找個機會散心了。

    結果那兩小子年紀不大,架子恁大,好像不愿被太多人旁觀,竟是同時拔地而起,直接去往天幕處問拳了。

    一抹青色一抹白,聯袂遠游天幕,期間換拳不停,各自撤退,再瞬間撞在一起,文廟地界,雷聲震動,不少老百姓都紛紛驚醒,陸陸續續披衣推窗一看,明月高懸,沒有任何下雨的跡象啊。莫不是又有仙師斗法,只不過聽聲音,剛好是在文廟上空那邊,甚至不是幾個神仙扎堆的渡口,咋回事,文廟這都不管管?

    經生熹平沒有立即逆流光陰長河,修繕文廟廣場,只是收起了酒壺,抬頭望向天幕。

    一位老夫子蹲在白玉地面上,伸出手指,抹了抹裂縫,再環顧四周,遍地痕跡,忍不住驚嘆道:“武夫打架都這么兇?那個年輕隱官遞劍了不成?”

    熹平搖頭笑道:“不曾出劍,只是問拳。”

    酈老先生以心聲問道:“熹平先生,如果那小子出劍,不拘泥于武夫身份,那么這場架勝負如何?”

    熹平說道:“還是曹慈贏,不過代價很大。”

    極有可能,人間再無劍仙隱官,與此同時,浩然天下未來也會少掉一個武神曹慈。

    酈老先生喝了口酒,笑道:“先前碰到過這小子,聊了幾句,挺和氣禮數一孩子,真是人不可貌相。年紀輕輕就當隱官的人,結果挨了一路冷眼閉門羹,也沒見他生氣半點。”

    年輕人與老人言語時,坐在臺階上,雙手虛握輕放膝蓋,還會微微側身,始終與人直視。

    老人看待年輕人,后者意氣風發、豪言壯語什么的,見過、聽過就算,誰都是年輕人過來的,不稀奇。反而是有些細節,卻會讓老人牢牢記住。

    所以文廟之外,都會覺得那位青衫劍仙,跋扈至極。

    文廟之內不少陪祀圣賢和夫子先生,可能就會看得更多。

    勉強還算一襲青衫的年輕人,好像挨了一記重拳,頭朝地,從天幕筆直一線摔在地上,臨近文廟屋頂的高度,一個翻轉,飄落在地。

    白衣隨后現身,站在一旁。

    曹慈與文廟臺階那邊的熹平先生,抱拳致歉,然后離去。

    陳平安同樣抱拳,再重返功德林。

    廖青靄見到曹慈之后,絲毫不擔心這個師弟問拳會輸,所以她的第一句話,竟然就是“我之前說三十年內與他問拳,是不是有點不知天高地厚了?”

    只是這句話一說出口,廖青靄這個當師姐的,在師弟曹慈這邊,就有些忐忑不安。如同一位學生,面對先生。

    而廖青靄這些年,練拳一事,因為師父裴杯經常不在身邊,需要忙碌軍國大事,不然就是去蠻荒天下駐守渡口,所以廖青靄反而是與曹慈問拳請教頗多,曹慈當然是為她教拳喂拳,雙方雖是師姐弟的關系,可在某些時候,廖青靄下意識會將曹慈當成了半個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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