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六章 自古劍仙需飲酒-《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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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站在河邊。
一刻鐘后。
陳平安心中冷笑,這頭老黿,還真是果決狠辣,竟然完全不顧女兒性命了?
只見整條黑河,原本渾濁不堪的河水,變成墨色,然后從遠處上游開始,河水迅猛冰凍起來。
看來是打定了主意,要將已經入水探寶的書生斬殺于河中。
不但如此,遠處天幕,有一道渾身閃電交織的壯碩壯漢,氣勢洶洶殺來。
是積霄山的敕雷神將。
不過除了這位,似乎并無其余妖物參與圍剿,搬山大圣在內,要么藏匿更遠,要么按兵不動。
陳平安有些奇怪,難道是這位積霄山妖物,得知有人挖走了那幾條金色雷鞭,無處宣泄怒火,才得了老黿的通風報信后,拋下其余盟友,愿意獨自前來廝殺?
老黿駕馭本命神通,將一條黑河冰封百里,這等異樣,陳平安有心無力。
不過那頭積霄山妖物,還是要攔一攔的。
那位自封敕雷神將看來是動了真火,在地涌山那邊身軀四周不過是兩塊令牌環繞,如今又多出三塊,寫有雷法敕令,多半是金色雷鞭煉化而成。
他懸空而停,嘶吼道:“小賊,是不是你竊走了我那雷池?!”
陳平安愣了一愣,笑道:“我如果有那通天本事,在地涌山你們還能活?”
他已經近乎失去理智,只是咆哮不已,渾身電光綻放,“你這該死的蟊賊,敢壞我根本,定要將你千刀萬剮,抽出魂魄,雷罰百年千年!”
他往黑河之畔一沖而來,同時在空中現出半截精怪真身,一顆金雕頭顱,丈余的人身。
三枚令牌,隨之散開。
他一拳向陳平安砸去。
陳平安沒有拔劍,一拳相對。
妖族不愧是以肉身堅韌著稱于世,陳平安在地上倒滑出去數丈,那金雕妖物大步向前,三塊令牌相互間有金色閃電相互牽引,不斷有胳膊粗細的閃電朝陳平安激射而至,軌跡十分紊亂,不分敵我,只是閃電砸在那頭妖物身上后,非但沒有阻滯它的身形,反而瞬間蔓延全身,最終凝聚在手臂之上,它的第一拳,拳頭布滿金光,整條胳膊如同盤踞十數條金色小蛇。
陳平安有意近身廝殺,不但未用劍仙,連養劍葫內的初一十五都沒有動用。
雙方拳拳到肉。
那妖物殺得興起,獰笑不已,每次出拳,裹挾雷電聲勢,渾身金光大盛。
先前在那地涌山,此人狼狽逃亡之時,給那頭搬山猿不過是一錘就打得嘔血不已,臉色慘白,身形踉蹌不已,這點孱弱體魄,也敢與爺爺我對拼肉身堅韌?
那頭小貂說得沒錯,這家伙是個劍修,但是背負長劍,興許是品相太高,無法完全駕馭,每次動用,都會消耗大量靈氣,而且短時間內肯定無法補給圓滿。
難怪先后只敢找那廣寒殿和這小黿的麻煩!
不過若是換成那個術法多變的書生,它都不敢如此托大,與人近身搏命。
壯漢雙拳齊出,嘶吼道:“還我雷池!”
陳平安以雙掌抵住那兩拳,這一次他身形紋絲不動。
雷電閃耀和罡風吹拂中,那金雕頭顱的妖物看到了一張換了面容的臉龐,以及本該熟悉卻又陌生的眼神。
他驀然心中一緊,竟是急急退后。
陳平安一腳重重踏地,瞬間來到那頭妖物身前,一拳輕輕飄飄遞出。
那妖物迅速掂量一番,傾力一拳轟出,顯然是要與這個家伙以傷換傷!
對方一拳果然不痛不癢,大概相當于鬼蜮谷外五境武夫的勁道,可是自己這一拳,卻結結實實砸在了對方面門之上。
但是對方怎的腦袋動也不動?
不對勁!
第二拳已至。
太快。
妖物一咬牙,繼續與其換拳。
數拳之后,這位敕雷神將驚駭發現,自己已經想要與他換傷,都已是奢望。
而無論是先前幾拳,還是三道本命令牌的雷電轟砸之下,此人只是渾然不覺,莫不是個半點不怕疼的瘋子?
十數拳后。
妖物頭顱被一拳打爛。
丈余高的無頭身軀向后倒去。
不知是否垂死掙扎的最后一擊,三道令牌綻放出璀璨金光,使得陳平安周圍方圓十丈之內,盡是雷電,如同一座積霄山那座小雷池的顯化。
陳平安被無數條雷電繩索拘押其中,一時間不得脫身,身上那件青衫法袍出現了一條條裂縫。
但是陳平安的視線,卻在那具尸體上。
果不其然,頭顱粉碎的尸體緊貼地面,迅速后掠出去,然后起身站在一塊令牌附近,脖頸扭轉幾下后,又生出一顆金雕頭顱來。
他一手掐訣,一手猛然握住那塊令牌,沉聲道:“好家伙,原來在那地涌山,你一直在假裝廢物!不愧是山上最該死的劍修,體魄不輸武夫。”
積霄山附近云海滾滾,然后瞬間沉寂。
下一刻,這座雷池上空,一道粗如井口的雷電朝陳平安直劈而下。
陳平安一拳遞出。
雷電碎去,但是那些崩裂開來的一條條雷電,四處流竄入雷池當中,使得雷漿電精濃郁幾分。
那妖物來到第二塊令牌處,再次握住,冷笑道:“一個劍修,別的不學,學什么拳法,繼續出拳,只管出拳。我倒要看看,你這副皮囊,能夠在我雷池中支撐多久!”
又一道粗壯雷電從頭頂墜落。
被困在原地的陳平安依舊是一拳向高處遞出。
被打碎的雷電依然是瘋狂涌入雷池當中。
妖物幾乎同時來到第三塊令牌處。
駕馭第三道積霄山云海天雷憑空墜地后。
他手中還多出了一根雷電長矛。
在那人一手出拳抵御天雷轟頂之時,他已經將手中雷矛一擲而出。
這頭妖物心弦一震。
只見那人向前伸出一掌,竟是就那么擋住了雷矛的矛尖。
長矛不斷向前沖去,金光四射,寸寸碎裂,而那人手掌只是懸在原處。
陳平安最后握拳,將僅剩最后一小截雷矛攥在手心,隨手丟入雷池當中,微笑道:“再來。”
金雕妖物突然喊道:“老黿!先別管水底那小子,快來助我殺敵!先殺一個是一個!”
黑河源頭那邊,河水冰封,有一位黑袍老者懸停在河面之上,學那僧人一手豎掌在身前,一手雙指彎曲,輕輕敲擊,竟然響起一陣陣寺廟木魚聲,氣機漣漪緩緩蕩漾開來,一圈圈擴散出去。
每一次敲擊,隨著那些漣漪,便會有一串串墨色的佛經文字,紛紛飄入黑河冰面當中。
在積霄山妖物出聲之時,剛好是黑袍老者念完一部佛經之時。
他稍作猶豫,應該是覺得那敕雷神將所說不差,雙肩一晃,變化出真身,果真是一頭大如山丘的老黿。
老黿朝陳平安這邊狂奔而來,四足每次踩地,都是地動山搖的動靜。
陳平安冷笑道:“木茂兄,再這么隔岸觀火,可就壞了兄弟義氣了。”
一陣爽朗笑聲震天響。
書生從河面破冰而出,掠向高空,抖露了身上無數冰塊,碎屑如雪飄落。
書生朝那現出真身的老黿拋出那螭龍鈕銅印,小小法印,風馳電掣,一閃而逝之后,啪一聲,清脆無比,銅印貼在老黿規模如山坪的巨大黑殼之中,兩者相比,大小有天地之別。
但不知為何,老黿哀嚎一聲,龜背如突然負有一座雄山大岳。
竟是不堪重負,瞬間四腳趴開,腹部緊貼河面,冰面轟然碎裂。
書生拍了拍手掌,“先立一功。好人兄,該你了。”
陳平安背后劍仙,鏗鏘出鞘,哪里管什么雷電交織,如仙人握劍一斬而去,直接將那頭金雕妖物從頭到腳,劈成了兩半。
一顆凝聚有所有魂魄的拳頭大小金丹,從半片血肉中一掠而出,飛快遁走。
三塊雷法令牌也隨之瞬間消逝,化作三粒金光,與那顆金丹融匯。
飛劍初一迅猛追上,將其一刺。
叮咚作響。
金丹之內的魂魄哀嚎,頓時響徹黑河冰面。
只是金丹并未就此碎裂,逃遁速度微微凝滯,飛劍初一與金丹撞擊之后,被一彈向后,很快旋轉一圈,劍尖再次直指那顆妖物的金丹,一閃而逝,飛劍在空中帶出一條雪白刺眼的長線。
金丹不得已改變軌跡,偏移幾分,躲過了那條白線。
兩次撞擊之后,剛剛與那劍芒雪白的飛劍拉開一段距離,
終于硬生生拼出了一線生機,看到那一絲劫后余生的曙光。
一抹幽綠劍光從高空筆直落下。
將那顆金丹從中一穿而過。
書生拍掌而笑,“兩劍配合,天衣無縫,真是妙絕。”
那顆金丹即將崩碎,而書生在說話之前,就已經丟出一頁絹帛材質的紙張,將那金丹裹挾其中,再一探手,就將書頁連同金丹一起抓在手中。
陳平安深呼吸一口氣,劍仙歸鞘,好像還有些意猶未盡,不情不愿。
初一和十五也陸續掠回陳平安手中的養劍葫內。
陳平安別好養劍葫,腳尖一點,去往那頭趴地不動的老黿附近。
書生也落在河畔。
陳平安停下身形。
書生突然哀嘆一聲,“好嘛,打了小的,來了老的,打了老的,來了更老的。好人兄,怎么辦?這下子是真的棘手了。”
一位枯瘦老僧憑空出現在老黿身邊。
相較于山丘一般的老黿,老僧實在是可以忽略不計。
但是落在陳平安眼中,老僧氣象之巍峨,老黿才是小如芥子的那個。
老僧雙手合十,佛唱一聲后,問道:“兩位施主,能夠讓老僧將此黿帶回大圓月寺內?”
書生笑道:“我無所謂,得聽我這位兄弟的,他點頭了才作數。”
老黿開口哀求道:“和尚救我,救我,我知錯了,以后一定在寺內安心修行佛法,千年萬年,都不敢擅自離開了。”
老僧望向陳平安。
陳平安一樣只是與老僧對視,問道:“知不知錯,我不在乎。我只想確定這老黿,能否彌補這些年的罪孽。”
老黿想要說話,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言語。
老僧始終雙手合十,點頭道:“貧僧可以代為保證,以后老黿之修行,補救之后,會行善事,結善果。只比現在殺它了事,更有益于這方天地。”
陳平安不再言語。
老僧面露笑意,點了點頭,然后望向對岸,佛唱一聲,默念了一句回頭是岸。
當這位身材矮小卻袈裟寬大老僧轉身之時,老黿與他已經不見了蹤跡。
書生則隨手馭回那方沒了“立足之地”的下墜銅印。
陳平安站在原地,陷入沉思。
書生笑道:“好人兄,你真是膽子大,知不知道這位高僧的根腳?”
陳平安搖頭道:“不知。《放心集》上并無記載,我也是路過那片桃林,才第一次知道鬼蜮谷有一座大圓月寺。”
書生雙手揉了揉臉頰,感慨道:“如果崇玄署秘錄沒有寫錯,這位老僧,是咱們北俱蘆洲的金身羅漢第二、不動如山第一,老和尚站著不躲不閃,任你是元嬰劍修的本命飛劍,刺上一炷香后,也是和尚不死劍先折的下場。換成是我,絕不敢這么跟老和尚討價還價的,他一出現,我就已經做好乖乖交出老黿的打算了。不過好人兄你的賭運真是不差,老和尚竟然不怒反笑,咱哥倆與那大圓月寺,總算沒有就此結仇。”
陳平安緩緩道:“能證此果,當有此心。”
書生頭疼不已,哎呦喂一聲,“好人兄莫說這些,我是道家子弟,最聽不得這些。”
陳平安突然吐出一口血水,走到沒了老黿術法支撐、有融化跡象的冰面上,盤腿而坐,抓起一把冰塊,隨意涂抹在臉上。
仍是七竅血流不止。
陳平安怔怔出神,臉上有些笑意。
書生蹲在不遠處,瞪大眼睛,輕聲問道:“好人兄,這般魂魄激蕩、筋骨震顫的處境了,都不覺得半點疼?”
陳平安扯了扯嘴角,眺望遠方,“我說是撓癢癢,你信嗎?”
書生使勁點頭,“信!”
內心則腹誹不已,道爺我信你個鬼。
書生開始默默計數,想要看一看,那家伙臉上的鮮血到底什么時候停止流淌。
陳平安轉頭問道:“那覆海元君?”
書生笑道:“給我捆在了一根捆妖繩上,隨叫隨到。”
陳平安眼神古怪。
書生笑瞇瞇道:“只許好人兄有縛妖索,不許我楊木茂有捆妖繩啊?”
書生伸出一只手,手中浮現出一根雪白繩索,輕輕一抖,極遠處的冰封河面之下,魁梧女子被甩了出來,然后仿佛被人拽著頭發一路狂奔,幾個眨眼功夫,就給書生拽到腳邊。
陳平安眼皮子微顫。
這家伙身上到底有幾件“壓箱底”的法寶?
書生問道:“怎么處置她?好人兄你發話,我唯馬首是瞻!”
陳平安說道:“只要她愿意自己打開洞府,就可以活。”
書生點點頭,對那小黿笑道:“聽到沒?”
但是那女子卻做出一個古怪舉動,看了一眼陳平安后,轉頭望向書生,“我要你發個毒誓,才去開門。”
書生大笑不已,伸出手指,收斂了笑意,咳嗽幾聲,一本正經道:“好好好,我楊木茂對天發誓……”
女子突然放聲痛哭起來,“我知道自己必死無疑了,你們都是騙子!大騙子!”
陳平安瞇起眼。
書生神色微變,突然一笑,“算了,饒過她吧,留著她這條小命,我另有他用,大源王朝正巧少一位河婆,我若是舉薦成功,就是一樁功勞,比起殺她積攢陰德,更劃算一些。”
陳平安伸出手。
書生愁眉苦臉,從袖中掏出那包裹有即將碎裂金丹的書頁,“這張書頁老值錢了,真不能送給好人兄,可是書頁一旦打開,這位敕雷神將的金丹就會轟然崩開,威力之大,興許就是相當那元嬰一擊,這可不是什么小事,咱哥倆離著這么近,可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陳平安說道:“洞府收益,從三七變成五五分,一成是我幫你擋災,一成是這顆破碎金丹。”
書生猶豫一番。
陳平安說道:“四六分。我六你四,這顆金丹再碎,也是金丹……”
書生收起書頁和金丹,斬釘截鐵道:“五五分賬!”
陳平安說道:“我受傷太重,走不動路,你去取寶吧。”
書生哦了一聲,微笑道:“咦?好人兄怎么不暈血了?”
陳平安笑道:“自己的,不暈。”
書生恍然大悟。
然后書生要那女子跪地,站在她身前,書生一手負后,雙指并攏,在她額頭處畫符,一筆一劃,割裂頭皮,深可見骨。
女子到底知道一些輕重,咬緊牙關,不敢出聲。
書生收起手后,一腳踹在她腦袋上,“帶路。”
陳平安笑道:“早去早回,若是一去不回,也是可以的。”
書生爽朗大笑,那女子運轉神通,消融冰面,與書生一起潛水游曳向那老巢。
離了陳平安很遠后。
她突然小心翼翼說道:“仙師為何不趁著那人虛弱,殺了省事?”
書生五指如鉤,一把抓住她頭顱,怒道:“道爺我還需要你教做事?!”
只覺得頭顱就要炸裂開來的女子哀嚎不已,苦苦求饒。
書生將其拋開,嘀咕道:“他娘的如果可以殺掉那家伙,要我付出半條命的代價都愿意……可是大半條命的話,就不好說了,更何況……萬一死了呢?”
有些心煩意亂,書生一巴掌拍去,將那個前邊帶路的覆海元君,打得了個狗吃屎,又一腳將其狠狠踹向前方。
在水中翻滾不已的女子,好不容易停下身形,都沒敢起身,只覺得生不如死。
書生這才罷休,說道:“還不快快趕路!”
書生一拍腦袋,面露苦笑,手中多出一顆并未含在嘴中的辟水珠。
露出馬腳了。
不過也無所謂了。
反正那家伙從頭到尾,就沒想著跟隨自己入水,自己需不需要隱藏親水的本命神通,已經毫無意義。
河水冰層融化越來越快。
陳平安站起身,返回岸邊。
環顧四周。
寒冬時節,天地蕭索。
陳平安緩緩吐納,調養生息。
約莫小半個時辰后,書生獨自返回,陳平安也不問那覆海元君的去向。
“明人不說暗話,那賤婢還要收拾一下家當,是些不好挪動又不甚值錢的物件,以及讓她去麾下嘍啰那邊狠狠敲詐一番,與好人兄相處久了,我也該學一學好人兄的生財之道。”
書生笑道:“走,咱哥倆去祠廟那邊分賬,在這兒顯不出氛圍。”
陳平安并無異議。
兩人走入祠廟后,在主殿外的臺階上,相對而坐,書生一揮袖子,大小物件嘩啦啦落地,琳瑯滿目,堆積成山。
書生邀功道:“知道好人兄是位雁過拔毛的英雄,我便無論貴賤,只要是稍稍值錢點,就都給拎回來了。里邊法寶一件,靈器十二件,至于神仙錢,真不是我扯謊,都在老黿那邊洞窟了,這位就要名正言順當那水神娘娘了的小黿,窮得令人發指,總共才給我搜羅出一萬八千顆雪花錢,好人兄,我是真用心了,你是不知道,我差點沒把那一對大條屏都給打碎了搬來,給那娘們看得差點沒把眼珠子瞪出來。”
書生指著一根瑩瑩生光的碧玉簪子,“這就是那唯一的法寶,修士別在發髻之間,既可避水,也可御寒,但是比較花俏了,屬于法寶當中品相不行的,但若是修行水法,此物還算不錯。其余靈器,我就不一一介紹了,相互間價格差不到哪里去,反正對半分,剛好一人六件,好人兄你先挑便是。至于這根簪子,跟那堆我尚未抖出的雪花錢,還是好人兄先選其一。其余亂七八糟的,都給好人兄。”
陳平安先將那些書生眼中最不值錢的大堆物件,袖子一卷,全部收入咫尺物當中。
然后身體前傾,將那十二件靈器挑挑揀揀,仔細端詳。
最后選出六件一一收起。
陳平安說道:“簪子歸你,我要那雪花錢。”
書生似乎有些疑惑,仍是抬了抬袖子,雪花錢如雨落在地上。
陳平安則揮袖如龍汲水,又給收起。
書生收起那根碧綠簪子后,雙手撐在膝蓋上,“接下來怎么說?”
陳平安笑道:“木茂兄,我以誠相待,你卻以動了手腳的簪子試探我,你說該怎么說?”
書生一臉無辜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好人兄,這樣不好吧?你我都是一等一的正人君子,可別學那分贓不均、反目成仇的野修啊。”
陳平安說道:“你將簪子放置地上,我來砍上一劍,一試便知。”
書生問道:“若是好人兄冤枉了我,又毀了我的簪子,我豈不是又傷心又破財?又該如何?”
陳平安想了想,“若是誤會了你,那我就交出六件靈器作為補償。”
書生臉色陰晴不定。
陳平安一根手指輕輕敲擊養劍葫。
書生眼睛始終盯住陳平安,然后將簪子輕輕放在兩人之間的地上。
陳平安停下敲擊動作。
養劍葫內掠出飛劍初一。
書生突然說道:“等一下。”
陳平安笑道:“怎么說?留著玉簪,還是交出你那六件靈器?”
書生哈哈大笑,十分快意,雙指捻住那方銅印,往玉簪重重一砸,簪子頓時斷成兩截。
一陣濃郁靈氣四散開來。
玉簪的光澤隨之緩緩黯淡。
再無任何玄機。
吹拂得兩人頭發和衣袖飄動不已。
陳平安皺了皺眉頭。
書生微笑道:“好人兄,贏你一次,真是不易。”
陳平安說道:“你錢多壓手?”
書生笑著搖頭,“實在是心意難平,積郁已久,臨走之前,不贏這一次,我怕道心受損。”
陳平安嘖嘖道:“你們這些譜牒仙師,不把錢當錢就算了,還不把法寶當法寶。”
書生嘆了口氣,“我得走了,如果不是為了這次小賭怡情,我先前還真就一去不回,掉頭就跑了。”
陳平安點頭道:“不送。”
書生站起身,輕聲道:“好人兄,希望有緣再見。”
陳平安眼神復雜,也站起身,欲言又止,終究是無話可說。
書生似乎猜出陳平安的想法,哈哈大笑,“真是位好人兄!”
言語過后,書生化作一陣黑煙,遁地而走。
書生果真就此離去。
陳平安就留在這座祠廟,練習劍爐立樁。
從夜幕沉沉到天亮時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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