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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九章 自古飲者最難醉-《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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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平安沒有說話。

    崔瀺瞥了眼陳平安別在發髻間的玉簪子,“陳平安,該怎么說你,聰明謹慎的時候,當年就不像個少年,如今也不像個才剛剛及冠的年輕人,可是犯傻的時候,也會燈下黑,對人對物都一樣,朱斂為何要提醒你,山中鷓鴣聲起?你若是真正心定,與你平時行事一般,定的像一尊佛,何必害怕與一個朋友道聲別?世間恩怨也好,情愛也罷,不看怎么說的,要看怎么做。”

    “再者,你就沒有想過,老龍城一役,出手之人是飛升境杜懋,是他的本命物吞劍舟,所以連她贈送給你的咫尺物玉牌都毀了,若是尋常的簪子,還能存在?”

    崔瀺雙手負后,仰起頭,“見微知著。一直看著光明璀璨的太陽,心如花木,向陽而生,那么自己身后的陰影,要不要回頭看一看?”

    陳平安伸手摸了一下玉簪子,縮手后問道:“國師為何要與說這些誠摯之言?”

    崔瀺灑然笑道:“半個我,如今是你弟子,我爺爺,還在你家住著,身為大驪國師,要不要講一講公私分明?”

    陳平安信,只是不全信。

    崔瀺走上臺階頂部,轉身望向遠方。

    陳平安摘下養劍葫,舉了舉,說了句我喝點酒,然后就坐在臺階上。

    崔瀺問道:“你覺得誰會是大驪新帝?藩王宋長鏡?放養在驪珠洞天的宋集薪?還是那位娘娘偏愛的皇子宋和?”

    陳平安搖搖頭。

    崔瀺笑道:“宋長鏡選了宋集薪,我選了自家弟子宋和,然后做了一筆折中的買賣,觀湖書院以南,會在某地建造一座陪都,宋集薪封王就藩于老龍城,同時遙掌陪都。這里頭,那位在長春宮吃了好幾年齋飯的娘娘,一句話都插不上嘴,不敢說,怕死。現在應該還覺得在做夢,不敢相信真有這種好事。其實先帝是希望弟弟宋長鏡,能夠監國之后,直接登基稱帝,但是宋長鏡沒有答應,當著我的面,親手燒了那份遺詔。”

    陳平安喝著酒,抹了把嘴,“如此說來,皆大歡喜。”

    崔瀺問道:“你當年離開紅燭鎮后,一路南下書簡湖,覺得如何?”

    陳平安說道:“死人很多。”

    崔瀺輕輕抬腳,輕輕踩下,“世間的悲歡離合,自然無貴賤之分,甚至分量的輕重,都差的不多,但位置,其實有高下之別。”

    崔瀺問道:“知道我為何要選擇大驪作為落腳點嗎?還有為何齊靜春要在大驪建造山崖書院嗎?當時齊靜春不是沒得選,其實選擇很多,都可以更好。”

    陳平安說道:“我只知道不是跟傳聞那般,齊先生想要掣肘你這個欺師滅祖的師兄。至于真相,我就不清楚了。”

    崔瀺微笑道:“齊靜春這輩子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怕我在寶瓶洲折騰出來的動靜太大,大到會牽連已經撇清關系的老秀才,所以他必須親自看著我在做什么,才敢放心,他要對一洲蒼生負責任,他覺得我們不管是誰,在追求一件事的時候,如果一定要付出代價,只要用心再用心,就可以少錯,而改錯和補救兩事,就是讀書人的擔當,讀書人不能只是空談報國二字。這一點,跟你在書簡湖是一樣的,喜歡攬擔子,不然那個死局,死在何處?直截了當殺了顧璨,未來等你成了劍仙,那就是一樁不小的美談。”

    陳平安一言不發。

    崔瀺笑道:“知道你不信。沒關系。我與你說這些,是私事,便有私心。”

    崔瀺問道:“有沒有想過,阿良與齊靜春關系那么好,當年在大驪京城,仍是為何不殺我,連大驪先帝都不殺,而只是壞了那座仿造白玉京,更留了先帝三年壽命?”

    陳平安搖搖頭,“不知道。”

    崔瀺微笑道:“不妨依循某個臭牛鼻子的脈絡學,多想一想你已經看在眼中的既定事實,推算一二,其實不難。”

    陳平安緩緩道:“大驪鐵騎提前火速南下,遠遠快過預期,因為大驪皇帝也有私心,想要在生前,能夠與大驪鐵騎一起,看一眼寶瓶洲的南海之濱。”

    崔瀺伸手指向一處,“再看一看倒懸山和劍氣長城。”

    陳平安皺眉道:“那場決定劍氣長城歸屬的大戰,是靠著阿良力挽狂瀾的。陰陽家陸氏的推衍,不看過程,只看結果,終究是出了大紕漏。”

    崔瀺偏移手指,“桐葉洲又如何。”

    陳平安說道:“看似氣運庇護一洲,使得妖族謀劃過早浮出水面,得以逃過一劫,如果假定妖族真的能夠攻破長城,桐葉洲就不適合作為第一個攻打方向,危機傾向于南婆娑洲和扶搖洲,尤其是后者。”

    崔瀺指了指地面,“我們寶瓶洲,版圖如何?”

    陳平安喝了口酒,“是浩然天下九洲當中最小的一個。”

    崔瀺又問,“版圖有大小,各洲氣運分大小嗎?”

    陳平安搖頭,并無。

    崔瀺指向地面的手指不斷往南,“你即將去往北俱蘆洲,那么寶瓶洲和桐葉洲相距算不算遠?”

    陳平安攥緊養劍葫,說道:“相較于其余各洲間距,可謂極近。”

    崔瀺抬起手,指向身后,“先前北俱蘆洲的劍修遮天蔽日,趕赴劍氣長城馳援,是不是你親眼所見?”

    陳平安額頭滲出汗水,艱難點頭。

    崔瀺笑了笑,“先前怪不得你看不清這些所謂的天下大勢,那么現在,這條線的線頭之一,就出現了,我先問你,東海觀道觀的老觀主,是不是一心想要與道祖比拼道法之高下?”

    陳平安點頭。

    崔瀺又問,“那你知不知道,為何世人喜歡笑稱道士為臭牛鼻子老道?”

    陳平安說道:“因為傳言道祖曾經騎青牛,云游各大天下。”

    崔瀺輕聲感慨道:“這就是線頭之一。那位老觀主,本就是世間存活最悠久之一,歲數之大,你無法想象。”

    陳平安別好養劍葫,雙手揉著臉頰,手心皆是汗水。

    東海觀道觀老觀主的真實身份,原來如此。

    崔瀺笑道:“你不妨想一想那個最壞的結果,帶給桐葉洲最好結果的線頭一端,那個無心撞破扶乩宗大妖謀劃的少年,若是老道人的手筆?那少年自己當然是無心,可老道人卻是有意。”

    陳平安深呼吸一口氣,閉上眼睛,以劍爐立樁定心意。

    雜念絮亂,如雪花紛紛。

    即便不管桐葉洲的存亡,那些認識的人,怎么辦?

    “勸你一句,別去畫蛇添足,信不信由你,本來不會死的人,甚至有可能因禍得福的,給你一說,大半就變得該死必死了。先前說過,所幸我們還有時間。”

    崔瀺顯然對此不太上心,陳平安如何做,毫不介意,他只是淡然道:“我當年也曾游歷天下,而我的根本學問之一,除了被老秀才看不起的事功學說之外,還在細微二字之上。所以我在踏足寶瓶洲之前,就已經堅信兩件事,妖族攻破劍氣長城,是必然之勢!妖族一旦入侵浩然天下,攻打桐葉洲,是必然之事!只要打下了桐葉洲,小小寶瓶洲能算什么?頂尖劍修被抽調半數的北俱蘆洲,又算什么?!一個商賈橫行的皚皚洲,面對強敵,又有幾斤骨氣可言?”

    崔瀺大手一揮,“最少也是三洲之地,轉瞬之間,盡在手中!一旦皚皚洲審時度勢,選擇不戰而降,即便退一步說,皚皚洲選擇中立,兩不相幫,此消彼長,誰損失更大?如此一來,妖族占據了幾洲實地和氣運?這算不算站穩腳跟了?浩然天下總共才幾個洲?妖族然后對西北流霞洲,徐徐圖之,當真是某些自詡聰明之人以為的那樣,妖族只要一進來,只會被關門打狗?浩然天下反而有機會一鼓作氣,趁勢占據蠻荒天下?”

    陳平安緩緩站起身,“我明白了。”

    不但明白了為何崔東山當初在山崖書院,會有那個問題。

    也明白了阿良當年為何沒有對大驪王朝痛下殺手。

    崔瀺放聲大笑,環顧四周,“說我崔瀺野心勃勃,想要將一人學問推廣一洲?當那一洲為一國的國師,這就算大野心了?”

    崔瀺滿臉譏笑,嘖嘖搖頭,“一拳打破一座山岳,一劍砍死千萬人,厲害嗎?爽快嗎?大勢之下,你陳平安大可以拭目以待,掰著手指頭算一算,那桐葉洲的上五境修士,管你是善是惡,到最后還能留下幾座山頭,活下幾個神仙!再看看如潮水涌入桐葉洲岸上的妖族,收不收錢,講不講理。”

    崔瀺嘴角翹起,“一切都是要還的。”

    崔瀺伸出一只手掌,似刀往下迅猛一切,“阿良當初在大驪京城,未曾為此向我多言一字。但是我當時就更加確定,阿良相信那個最糟糕的結果,一定會到來,就像當年齊靜春一樣。這與他們認不認可我崔瀺這個人,沒有關系。所以我就要整座浩然天下的讀書人,還有蠻荒天下那幫畜生好好看一看,我崔瀺是如何憑借一己之力,將一洲資源轉化為一國之力,以老龍城作為支點,在整個寶瓶洲的南方沿海,打造出一條銅墻鐵壁的防御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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