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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五章 傳道人傳道-《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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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嬰境為練氣士第十境,金丹是第九境。之前有筆誤,特此說明。)

    孫嘉樹這一晚,本該要宴請一位東南大洲的某位大人物,可是年輕家主臨時起意,讓內(nèi)城孫府推掉這次接風(fēng)宴,雖然很不合適,以至于那邊的管事破天荒提出了異議,但是孫嘉樹沒有任何解釋,在書房已經(jīng)掐斷老宅與孫府的聯(lián)系,然后去往后邊的小祠堂。

    那邊的管事有些束手無策,孫氏元嬰老祖不愿孫府為難,已經(jīng)百年光陰不在孫府那邊現(xiàn)身的老人,親自向那位管事面授機(jī)宜,這才讓孫府上下吃了一顆定心丸。

    之后一番沐浴更衣的孫嘉樹,獨(dú)自站在祠堂內(nèi),敬香后,如同面壁思過,沉默不語。

    祠堂除了靈位,墻上還懸掛有一幅幅孫家歷代已逝家主的畫像,多是如今孫嘉樹這般不起眼的裝束,這一代孫氏家主之位,屬于爺傳孫的隔代傳承,孫嘉樹爺爺在卸任家主之后,就去游歷中土神洲,當(dāng)年孫嘉樹以弱冠之齡,繼承如此大的一份家業(yè),孫嘉樹這些年可謂甘苦自知。

    孫嘉樹望著那些掛像,有人在家族危難之際力挽狂瀾,有人開辟出新的商路,有人為家族結(jié)識拉攏了上五境修士的至交好友,有人一生碌碌無為,連累孫家在老龍城抬不起頭,有人決策失誤,害得孫家不斷讓出外城地盤,祖宗家業(yè)不斷被蠶食分割,有人誤入歧途,潛心修道,家族大權(quán)旁落外戚之手……

    孫嘉樹很想知道將來自己被掛在墻上,后世子孫又是如何看待自己,是振臂奮發(fā)的中興之祖,還是埋下家族禍根的罪魁禍?zhǔn)祝嗷蚴且粋€錯失千載難逢良機(jī)的蠢貨?

    夜幕深沉,那位元嬰老祖緩緩走入祠堂,沉默許久,終于開口安慰道:“事不過三,你愿意選擇相信那少年,賭第四次,已經(jīng)殊為不易,輸在了第五次上,無需如此懊惱。那位有望躋身元嬰的金丹供奉,其實(shí)愿意陪你賭這四次,本就傾向于留在孫氏祖宅,而不是被苻東海拉攏過去。”

    孫嘉樹沒有轉(zhuǎn)身,依舊抬頭凝望著一幅畫像,點(diǎn)頭道:“這一點(diǎn),我已經(jīng)想通了,并無太多心結(jié)。在押注這件事上,事情沒有變得更好,也沒變得更差,結(jié)果我能夠接受。退一步說,我孫家還不至于少了一位未來元嬰境,就要死要活。”

    孫氏老祖欲言又止,涉及到孫嘉樹的大道根本,哪怕是他,也不好隨便詢問。這就像孫氏祖宅三位供奉,不管與孫嘉樹個人關(guān)系如何好,再好奇那名少年的境界修為,也絕不會主動開口問,而只是當(dāng)一個樂子在那邊猜測。

    孫嘉樹攤開一只手掌,“我與陳平安相處,從頭到尾,都只是在做生意。不是我不把劉灞橋當(dāng)朋友,而是陳平安此人,太過奇怪,我忍不住要在他身上搏一把大的,沒辦法,我孫嘉樹是商人,是孫家家主。原來知道得太多,也不好。”

    孫嘉樹轉(zhuǎn)過頭,舉起那只手掌,“等到陳平安第二次打退朝霞金龍,等到苻家的按兵不動,讓我一切謀劃落空,反受其害,我才知道自己這次撈偏門,錯得離譜,以至于我眼睜睜看著自己失去了……一座老龍城。”

    哪怕是被世間譽(yù)為地仙的一位元嬰老祖,也看不出年輕人那只手掌有任何異樣。

    但是老人無比確定,孫嘉樹看到的,就是最終的真相。

    孫嘉樹滿臉悲愴神色,“若只是少了陳平安一個本就不是朋友的朋友,失去一座老龍城,我孫嘉樹打落牙齒和血吞,其實(shí)我照樣能忍!錢跑了,再掙就是,賺錢的能耐,我孫嘉樹絕不會比任何人差!”

    老人只能一言不發(fā),靜待下文。

    孫嘉樹收起手掌,握緊拳頭,顫聲道:“可是經(jīng)過這番波折,我發(fā)現(xiàn)自己的取財之道,原本一直堅(jiān)信堂堂正正,是毋庸置疑的商家大道,最為契合正大光明、源遠(yuǎn)流長八字祖訓(xùn),但是卻被才認(rèn)識不到一個月的陳平安,驗(yàn)證為偏門小道,商家老祖早就遺言后世,偏財如流水,來去皆快,興勃焉亡也忽焉,故而絕不可取。”

    孫嘉樹轉(zhuǎn)過頭去,不讓老祖看到自己的面容。

    他微微低頭,仿佛也不愿那些家族老祖看到他的神色。

    元嬰境老人緩緩走到孫嘉樹身邊,“事已至此,難道你就此心灰意冷,什么事情也不做了?”

    孫嘉樹雙手放在嘴邊輕輕呵氣,“苻家莫名其妙地沒有動作,里外不是人的,只有我孫嘉樹。關(guān)鍵是我現(xiàn)在還不確定,陳平安認(rèn)為我是怎么樣一個人,他又到底是怎么樣一個人,這才是問題癥結(jié)所在。”

    老人皺眉道:“陳平安對你如何,不好說。可他的性情,你還沒有吃透?”

    孫嘉樹無奈道:“之前我覺得已經(jīng)看透,所以哪怕事后他知道了真相,孫家該有的,陳平安不會少了一分,大不了以后形同陌路,老死不相往來。可現(xiàn)在,不好說了。我不確定陳平安對人對己,是否完全一致。”

    老人拍了拍孫嘉樹的肩膀,“嘉樹,你很聰明,又有天賦,當(dāng)個孫氏家主,沒有任何問題,哪怕是現(xiàn)在捅出這么個簍子,我還是這么認(rèn)為。那我今天便不以老祖身份,不對一位孫氏家主指手畫腳,只以長輩對晚輩多說一句,拋開種種算計(jì),家族榮辱,以及那寶瓶洲大勢,你到底還是孫嘉樹,是劉灞橋最好的朋友,陳平安又是劉灞橋介紹給你的朋友,你不妨以簡簡單單的朋友之道,與之相處,暫時就不要考慮什么家族了。”

    孫嘉樹轉(zhuǎn)過頭,疑惑道:“可行?”

    老人笑道:“不妨試試看,反正事情已經(jīng)不能再糟糕了。而有些事,不是你想躲就躲得掉的。人生在世,遇到一個坎不怕,努力走過去就是了,過不過得去,兩說,你好歹嘗試過。如你所言,孫家還扛得住。”

    孫嘉樹還有些猶豫狐疑,“那我試試看?”

    老人轉(zhuǎn)頭望向祠堂外的天色,“去吧。別忘了,今天就是山海龜起航的日子。”

    孫嘉樹深呼吸一口氣,轉(zhuǎn)身離開祠堂,雖然下定決心,年輕人的步伐并不輕松。

    “這次嘉樹這孩子是真輸慘了,輸怕了。一口氣接連輸了三次,輸谷雨錢,錯失一位有望元嬰的百年供奉。輸給不動如山的苻家,最后輸?shù)佬模拘拈_始動搖,最是致命。換成是我站在他這個位置上,恐怕只會比他更差,心境早已崩碎,連挽回的機(jī)會都沒有。”

    老人不再凝視孫嘉樹的背影,重新望向那些掛像,笑了笑,“有此一劫,也算好事。總好過將來闖下大禍,再難亡羊補(bǔ)牢。太過順風(fēng)順?biāo)恢弊载?fù)于聰明才智,終歸不是長久之道。諸位以為然?”

    墻壁上一幅幅掛像,嘩啦啦作響,似在附和。

    ————

    符城內(nèi),宋集薪身邊時刻跟隨有那名林鹿書院副山長。

    老龍城與大驪的買賣,早于苻南華進(jìn)入驪珠洞天就已經(jīng)敲定,宋集薪此行,不過是以大驪皇子宋睦的身份,象征性拋頭露面。這一切,既是大驪國師崔瀺的運(yùn)籌帷幄,更是皇帝陛下的旨意。此次宋集薪由龍泉郡渡口南下老龍城,在大驪京城調(diào)養(yǎng)身體的皇帝陛下,對宋集薪?jīng)]有提出什么要求,以至于宋集薪在渡船上的時候,生出一些錯覺,婢女稚圭才是此次遠(yuǎn)游的真正主心骨。

    龍泉郡,老龍城。

    稚圭,王朱為珠。

    宋集薪知道這些他知道的蛛絲馬跡,和尚未水落石出的伏線千里,已經(jīng)編織成一張大網(wǎng),最終會形成一個南下一個北上的局面,加上大隋高氏愿意退讓一大步,與大驪宋氏結(jié)盟,寶瓶洲中部有北俱蘆洲天君謝實(shí),攔腰斬斷觀湖書院對北方地帶的嚴(yán)密控制,雖然書院第一次出手就雷霆萬鈞,扼殺了彩衣國梳水國在內(nèi)中部十?dāng)?shù)國蠢蠢欲動的戰(zhàn)爭苗頭,但是宋集薪依稀看出了一條大驪鐵騎的推進(jìn)路徑,勢如破竹,長驅(qū)南下,策馬揚(yáng)鞭于南海之濱……

    宋集薪對此默不作聲,只是看在眼中,放在肚里。

    寶瓶洲形勢如何有利于大驪宋氏,不等于有利于他宋集薪,不提他跟廟堂重臣、柱國功勛們毫無交集,長春宮還有一個同胞弟弟,以及一位死心塌地偏愛幼子的娘娘,當(dāng)初他去了一趟長春宮,名義上是骨肉分離多年,兒子認(rèn)祖歸宗后,應(yīng)當(dāng)主動問候娘親,但是不管那位娘娘在長春宮,表現(xiàn)得如何傷心,宋集薪內(nèi)心深處,發(fā)現(xiàn)自己很難感同身受,就像在看一位陌生人在那邊痛徹心扉,而他毫無惻隱之心,宋集薪當(dāng)時就像一個沒有七情六欲的木頭人,除了擠出一點(diǎn)淚水,跟那位被打入冷宮的權(quán)貴婦人,就再沒有更多的言語,只是她問一句,宋集薪答一句,不像是母子重聚,反而像是一場生搬硬套的君臣奏對。

    再加上一個弟弟宋和在旁邊流淚,那次見面,母子三人應(yīng)該都很別扭。

    宋集薪獨(dú)自走在苻家的庭院廊道之中,他說想要自己散步逛逛,林鹿書院副山長便不再跟隨。宋集薪一路上遇見了不少俊朗男子和丫鬟婢女,沒有人知道他的身份,只不過宋集薪腰間的那對老龍翻云佩和老龍布雨佩,足夠讓他在苻家暢通無阻。

    今天稚圭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玩了。劍仙許弱也不知所蹤,這個人,據(jù)說在中土神洲都有偌大名頭的墨家豪俠,宋集薪一直想要結(jié)交示好,但是總覺得對誰都和顏悅色的許弱,其實(shí)最不好說話,雙方很難交心,也許哪天等自己走到那個位置上,才會好一些?宋集薪便忍著,以免適得其反。

    一路行去,宋集薪欣賞著苻家精心打造的山水園林和亭臺樓閣,看多了,便有些無聊。以前他在小鎮(zhèn)那些街巷瞎逛,不管身邊有沒有帶著婢女稚圭,都沒覺得風(fēng)景如此不耐看。宋集薪想起稚圭,心中陰霾越來越濃郁。

    他很怕有一天,她不再是自己的婢女,一回頭,再沒有她的纖細(xì)身影。

    就像現(xiàn)在這樣,宋集薪轉(zhuǎn)過頭,空蕩蕩的廊道,只有不識趣的籠中鸚鵡在那里說著人話,還是拗口晦澀的老龍城方言,宋集薪轉(zhuǎn)身走到鳥籠前,用手指重重敲擊竹編鳥籠,“閉嘴!”

    鸚鵡學(xué)舌極快極準(zhǔn),回了宋集薪一句寶瓶洲雅言,“閉嘴!”

    宋集薪一挑眉頭,又道:“宋睦是大爺。”

    那只五彩鸚鵡默默轉(zhuǎn)過身去,用屁股對著宋集薪,然后來了一句,“你大爺!”

    宋集薪不怒反笑,心情好轉(zhuǎn),笑著離去。

    ————

    苻家有一座登龍臺,是老龍城一處禁地,不在符城內(nèi),而是在老龍城最東邊的海邊大崖上,登龍臺高數(shù)十丈,是老龍城最高的建筑,但是空無一物,一直有位金丹境練氣士在此結(jié)茅修行,以防外人擅自闖入。

    今天苻畦親自領(lǐng)著一位客人登臺觀景,此外只有嫡子苻南華作陪,再無他人。

    而且最奇怪的地方,是苻畦在登龍臺腳就停下身影,只讓那位客人獨(dú)自登上高臺。

    金丹境練氣士跟苻畦恭敬打過招呼之后,多看了眼苻南華,就返回茅屋,繼續(xù)感悟大海潮汐,用以砥礪神魂。

    苻畦輕聲道:“南華,你之前沒有選擇對陳平安出手,是不是認(rèn)為孫嘉樹那么聰明的人,只會做出比你更聰明的舉動?”

    苻南華老老實(shí)實(shí)回答:“除此之外,我始終在捫心自問,若是以老龍城城主的身份,對待此事,我應(yīng)該如何做。是公器私用,還是……”

    苻南華神色尷尬,不再說下去。

    苻畦贊賞道:“如此看來,那天我跟你說的那些話,你是真聽進(jìn)去了。苻家子孫,不能等到當(dāng)了城主的那一天,才開始以城主身份行事,這點(diǎn)視野眼界都沒有的話,哪怕是家族最強(qiáng)者,只知道為了一己私欲,打打殺殺,橫行無忌,一旦遇上真正的上五境仙人,莫說是苻家,整座老龍城,又算個什么東西?”

    苻南華一狠心,咬牙道:“父親,但是我如今境界低微,將來如何能夠名正言順繼承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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