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劍胚在手心-《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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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上驛路重新開辟通行,使得原本就熱鬧的紅燭鎮,更加歌舞升平。
夜間,一艘懸掛青竹簾子的畫舫,悠悠然駛出水灣,駛向小鎮,才剛剛進入那條將小鎮一分二的河水,就有生意臨門,是一位身穿錦緞的富家翁老者,和一位粗布麻衣的中年壯漢,瞧著像是有錢老爺帶著護院家丁,出門來喝花酒了。
畫舫屬于中等規模,有五名船家女,兩人撐船,兩位彈琴煮酒,剩下一位姿色最出眾的美嬌娘,坐在老人身旁小心伺候,如小鳥依人,這讓錦衣老人開懷大笑,伸手指著對面的粗樸漢子,“怎么樣,老謝,人靠衣裝佛靠金裝,老話說得沒錯吧?”
那漢子不知是惱羞成怒,還是為人耿直,從煮酒女子手中接過一杯酒,道了一聲謝后,對老人說道:“別老謝老謝的,我跟你不熟。”
老人是個臉皮厚的,接過酒水的時候,趁機摸了一把船家女的手背,還不忘朝那曼妙女子眨眼挑眉,把那船家女給惡心得不行,只是不得不強顏歡笑罷了,老人才不管這些,有滋有味地喝了口酒,“你跟我不熟,可我跟你熟啊,你老謝的名頭,可是從東北邊一直傳到了咱們南邊。每次跟老友說起你,他們得知你跟我是同鄉后,一個個求著我幫忙引薦,說是這等大英雄大豪杰,不見一面,實在遺憾?!?
漢子只是皺眉不語,低頭喝酒。
老人留著兩撇胡須,此時盤腿而坐,腦袋歪斜,望向岸上的燈紅酒綠,一手旋轉酒杯,一手手指摩挲著胡須,這幅尊容,旁人怎么看怎么猥瑣下作,更何況老人盤腿而坐,膝蓋故意抵住身邊女子的豐滿臀部,就連那位見慣風花雪月的女子,都有后悔沒有坐在沉默寡言的漢子旁邊。
老人抬臂撫須的時候,露出一截袖管,畫舫里頭善于察言觀色的船家女們,都有些失望,原來老人手腕上系著一根幽綠色長繩,若是戴在稚童手上,還算有幾分纖細可愛,可戴在老頭子手上,實在是不倫不類。
老人突然收回視線,詢問身邊的漂亮女子,“你們歡場女子,信不信山盟海誓?”
不但是她不知如何作答,其余船家女們也都有些面面相覷,不知老頭子葫蘆里賣什么藥。
老人哈哈大笑,伸手指向對面的漢子,“找他,真管用。他可是一位山大王,管著好些大山,山盟海誓,山盟海誓,這里頭的山盟……”
漢子皺眉不語,緩緩喝著酒,心不在焉。
老人指了指自己,“其實找我也有用,天底下有座很高很高的樓,名字老霸氣了,叫鎮海樓,在海邊,我家就在鎮海樓附近。”
漢子終于忍不住,滿臉不悅,“姓曹的,你跟她們顯擺這些做什么?”
老人喝了口小酒,夾了一筷子下酒菜,斜眼那漢子,“正是跟聽不懂啥的她們聊這個,才有意思。跟山上人顯擺這些,那才叫沒勁?!?
漢子眉宇之間充滿陰霾,悶頭喝酒。
山盟海誓,在世俗王朝的市井坊間,如今多被行走四方的說書先生們提起,多用于男女之間的情愛,其真實含義,尋常老百姓早已不知。
事實上這個說法,對于山上人頗為重要,是指修行之人,可以分別對山、海起誓,誓言擁有妙不可言的約束力,比起山下百姓買賣之間的黑紙白字,還要管用。
山只要是國境內朝廷敕封的五岳正山,就可以,練氣士境界越高,對于山岳的品秩要求就會越高,多是大國之間的同盟,或是生意上的契約,隨著時間的推移,媒妁婚約逐漸占據多數。海誓,則已經失去絕大部分意義。因為隨著世間最后一條真龍的隕落,浩然天下的五湖四海,九洲之外的九大版圖,都已無主,世俗王朝又沒有權力敕封五湖四海的正神,因此再沒有名正言順的水神,能夠出面統御那五座巨湖、以及那四座廣袤無邊的海面。
相傳日出東方而落于西山,這個日出之地,就在東海某處。
曹姓老人絲毫不顧及漢子的感受,吃著下酒菜,嚼出很大的聲響,伸手放在身旁女子的大腿上,笑瞇瞇問道:“這位美人姐姐,曉得雄鎮樓吧?”
女子搖頭。
“這怎么行!”老人輕輕拍打女子結實彈性的大腿,“容小弟我給你說道說道,咱們這人世間啊,存在著九座不知道由誰建造的氣運大樓,分別矗立在九個地方。分別是鎮山、鎮國、鎮海、鎮魔、鎮妖、鎮仙、鎮劍,鎮龍,這八座高聳入云、幾乎通天的雄偉高樓,都是兩字名稱,唯獨最后一座,是三個字,最為古怪,叫做……”
漢子一拍筷子,怒色道:“夠了,曹曦你有完沒完?!”
隨著筷子拍在案幾上,與此同時,所有船家女都陷入一種古怪狀態,并不妨礙她們呼吸,手上動作也嫻熟無礙,可是好像對于船上近在咫尺的兩位外鄉客人,完全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了。
“既然都到了這里,咱們倆的身份很快就會被看穿,你謝實好歹是從驪珠洞天出去的人物,若是刻意隱蔽身份,反而讓人懷疑,還不如像我這樣,大搖大擺走入小鎮,說不得還要打一架,讓大驪見識見識,省得他們不把一位陸地劍仙當回事?!?
曹曦說到這里,看了眼對面漢子,笑嘻嘻道:“都說俱蘆洲的謝實,光明磊落,如頭頂懸空的大日驕陽,平生不做半點虧心事,怎么,這次要破例啦?”
曹曦身體前傾,從一只粉綠色小瓷碟中,夾起一粒腌蘿卜,丟入嘴中,“不就一件破爛瓷器嘛,只要你開口,再點個頭,我幫你出面解決。謝實啊謝實,真不是我說你,你說咱們好歹混到這個份上了,你怎么還給人牽著鼻子走?不窩囊啊?”
漢子嗤笑道:“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買了你本命瓷的家伙,就是什么好說話的貨色?”
曹曦一臉驚訝道:“怎么,老謝你消息不夠靈通啊,沒聽說我家里一個晚輩,剛剛跟醇儒陳氏一位嫡系女子,訂了一樁婚?陳氏請一位陸家高人幫著算了一卦,你猜怎么樣,八個大字!良人美眷,天作之合!這事情真不是我吹噓什么,在咱們那個洲,真不是什么小事情。”
謝實冷笑道:“這種事情,你曹曦不害臊就罷了,怎么還能一臉得意?誰給你的臉皮?”
曹曦皮厚如墻,反問道:“咋就丟臉了?我家子孫憑真本事拐騙來的媳婦,我這個當老祖宗的,為何不樂呵?”
謝實雙手環胸,瞇眼沉聲道:“說吧,到底為什么要把我喊到這里來?如果是關于那件瓷器的事情,你不用再說了,我不會答應你,自家事自己了,更何況我信不過你曹曦?!?
曹曦哎呦一聲,去揉眼睛,“不愧是享譽一洲的謝大俠,這一身凜然正氣,真是光彩奪目,我得趕緊揉揉眼睛,要不然經受不住……”
這個看似荒誕不經的老頭子,手腕上的那根綠色絲繩再度顯現出來。
南婆娑洲皆知,曹曦的劍術在陸地劍仙之中,不算拔尖,可是他那把佩劍,作為一件法器,足可躋身一洲前十。
曹曦手腕上其實系掛著一條名副其實的大江之水,滾滾而流。
這條江水,就是曹曦的佩劍。
謝實對于這些算不得秘聞的別洲消息,早有耳聞,可即便如此,仍是直接問道:“你是需要打一場,才能閉嘴?”
曹曦只是吃菜喝酒,搖頭晃腦道:“婆娑洲都說我曹曦喜怒無常,性情乖張。謝實,你是不是覺得我這種人,很難打交道?”
謝實開始閉目養神。
每當畫舫有客登船后,談攏生意之后,船家女就會摘下一盞懸掛于船頭固定位置的燈籠,示意這艘畫舫客滿,不再接客。
曹曦晃了晃筷子,“錯啊,大錯特錯,世上最難打交道的人,是你謝實這種人,太難交心。”
謝實閉著眼睛,“我的耐心有限?!?
曹曦白眼道:“好吧,說正事。有人看不得大驪宋氏崛起,你謝實偏偏死腦筋,信守承諾,不得不出山,以至于那倒懸山之行,都不得不耽擱下來?!?
“不湊巧,醇儒陳氏見不得齊靜春的好,之前連帶著對大驪也印象極差,只是如今變了主意,原因不明,我也不在乎,反正醇儒陳氏不但在小鎮,以寶瓶洲龍尾郡陳氏的名義,開辦學塾,還讓我走這一趟遠門,算是給我家那位子孫出的彩禮錢,為的就是攔下你謝實?!?
“雖然不知具體謀劃,但是我繼續出現在這里,接下來就會好好盯著你?!?
謝實沒有睜眼,嘴角有些譏諷,“你確定攔得???”
曹曦總算吃完了一盞盞小碟里的各色菜肴,放下筷子,胸有成竹道:“我不確定能不能打過你,但是確定我攔得住你。”
謝實猛然睜開眼,轉頭望去。
一位相貌年輕的劍客,沒有懸佩長劍,或是背負長劍,而是橫放長劍于身后,雙手手肘懶洋洋抵在劍鞘之上,就這么微笑著與謝實對視。
此人在那懸掛“秀水高風”匾額的嫁衣女鬼府邸,出鞘不過寸余,就以一條被他搬到身前的袖珍山脈,硬生生擋下陸地劍仙魏晉的凌厲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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