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墻上有個字-《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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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皺了皺眉頭,“一邊去?!?
李槐愕然,仔細(xì)打量著陳平安的臉色,兩人對視后,李槐突然有些害怕心虛,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孩,破天荒沒有還嘴罵人,悻悻然離開,只是跑出去幾步,轉(zhuǎn)頭理直氣壯道:“草鞋別忘了啊,要兩雙,可以換著穿。”
陳平安點了點頭。
等到李槐跑遠(yuǎn),小姑娘滿臉崇拜道:“小師叔,你真厲害,你是不知道,李槐這個家伙,我都只能把他打服氣,吵架是不行的,就算是齊先生跟他說道理,李槐也不太愛聽?!?
陳平安伸手揉了揉小姑娘腦袋,背起背簍,“準(zhǔn)備動身,再走兩天,咱們馬上就可以看到大驪驛路了。”
小姑娘背起小書箱。
小姑娘,紅棉襖,綠竹箱。
其實阿良憋得很辛苦,很想告訴這一大一小,如果不是咱們小寶瓶足夠可愛,就這顏色裝扮,能夠讓人笑話死。
李寶瓶突然說道:“這個李槐,有點像小師叔你們泥瓶巷的那個鼻涕蟲啊?!?
陳平安愣了一下,好像從來沒有把兩個字放在一起比較過,仔細(xì)想了想,搖頭道:“不像的,以后如果有機會見到顧粲,你就會明白了?!?
小姑娘哦了一聲,反正也只是隨口一提,很快就去想象大驪驛路到底是如何的。
陳平安其實跟李寶瓶一樣,起先也有些覺得鼻涕蟲顧粲和李槐有些像,但是相處久了,就會發(fā)現(xiàn)兩者差別很大。
李槐跟顧粲看著差不多的性格,嘴里跟長了一窩蜈蚣蝎子似的,毒的很,能夠一句話把人氣得夠嗆,在陳平安眼中,其實大不一樣,同樣是沒心沒肺,同樣窮苦出身,顧粲看似賊兮兮,轉(zhuǎn)起眼珠子來比誰都快,但顧粲身上那股超乎年紀(jì)的精明,更多是一種自保,李槐則是純粹的小刺猬一個,逮著誰都要刺一下,這是因為李槐到底父母健在,上邊還有個姐姐,心性其實不復(fù)雜,而且上過學(xué)塾讀過書,身邊的同窗蒙童是李寶瓶,林守一,石春嘉這些稍大的孩子,大體上李槐是沒吃過大苦頭的。
顧粲不一樣,一手拉扯他長大的娘親,有些時候不得不說也連累了他,使得小小歲數(shù),便嘗過了人情冷暖,陳平安就曾經(jīng)親眼看到,一個滿身酒氣的醉漢罵罵咧咧走出泥瓶巷,看到玩?;丶业念欞?,什么也沒說,走過去就狠狠踹了顧粲肚子一腳,顧粲倒地后,還狠狠踩了他腦袋一腳,那么點大孩子抱著肚子蜷縮在墻根,哭都哭不出來。
如果不是陳平安湊巧出門碰到,飛奔過去,一拳打得那漢子踉蹌后退,然后趕緊背起顧粲去了趟楊家鋪子,天曉得會不會落下什么病根。
也更加記仇,心里頭有個小賬本,一筆筆賬,記得很清楚,誰今天潑婦罵街罵過了他娘親,哪家不要臉的漢子嘴花花調(diào)戲了他娘親,他全記得,可能隨著歲數(shù)增長,有些事情和細(xì)節(jié)已經(jīng)忘了,但是對某個人的憎惡印象,顧粲肯定不會忘。當(dāng)然,那個給了他兩腳的漢子,顧粲記得死死的,叫什么名字,住什么巷弄,家里有誰,顧粲全部一清二楚,私底下跟陳平安獨處的時候,總是嚷嚷著要把那人的祖墳給刨了,還說那人有個女兒,等她長大了,一定要睡她,往死里欺負(fù)她。
大概那個時候的孩子,根本就不知道睡是什么意思,只知道很多婆姨漢子喜歡“開玩笑”,與他娘親相關(guān)的言語,婦人說偷人二字,漢子則往往都帶著個睡字。
陳平安至今記憶猶新,孩子不過四歲多,那張稚嫩的小臉,臉龐猙獰,滿是兇光,眼神狠厲。
陳平安有些擔(dān)心,他當(dāng)然希望顧粲在外邊過得比誰都好,但同時打心底不希望顧粲成為蔡金簡、苻南華那樣的神仙人物。
看著心不在焉的小師叔,李寶瓶問道:“怎么了?”
陳平安若是以前,就會說沒事,但是現(xiàn)在開門見山說出了心里話,“我怕下一次見到鼻涕蟲,會變得不認(rèn)識他了?!?
李寶瓶疑惑道:“小孩子個子竄得快,如果過個四五年七八年才見面,你們不認(rèn)識也很正常啊?!?
陳平安咧嘴一笑,更像是自己給自己打氣鼓勁:“我相信顧粲,一直會是那個泥瓶巷的鼻涕蟲?!?
至于認(rèn)不認(rèn)得自己,沒關(guān)系。只要那孩子過得好,比什么都好。
————
鐵符河的河床出現(xiàn)斷層石崖,下跌迅猛,下游水勢頓時暴漲。
陳平安站在河畔石崖上練拳,來來回回都是那走樁六步。
阿良不知道何時站在石崖邊緣。
水花四濺,水聲滔滔,水霧彌漫,好在暮春時節(jié),寒氣已降,并不顯得寒意刺骨。
阿良大聲說道:“你練這個拳,沒太大意思。這走樁,是個很入門的小架,隨便哪個江湖門派都有,倒是那個立樁,還算馬虎,最少能夠幫你勉強活命,像是吊命用的藥材,不名貴,但好在對癥下藥?!?
少年聽在耳中,笑了笑,沒有說話。
因為姚老頭說過,練拳之時,切忌泄氣。
阿良點點頭,“但是一件沒意思的事情,有意思的人可以做得很有意思。你這么練拳,問題不大。武道一途,本就是實打?qū)嵉牡嗡@石,靠的就是水磨工夫?!?
陳平安練拳完畢,擦了擦額頭汗水,問道:“阿良,你不是那個什么神仙臺魏晉吧?”
阿良笑道:“當(dāng)然不是,他念詩那是一套一套的,酒品奇差無比,一喝高了就喜歡一把鼻涕一把淚,比李槐還不如。我怎么可能是這種人?!?
陳平安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阿良這么直截了當(dāng),“那毛驢和酒葫蘆?”
阿良白眼道:“自然都是魏晉的。我可沒他這么窮講究,喝酒倒是喜歡,騎驢看山河什么的,真做不來,慢騰騰的,能把我急死。”
陳平安小心翼翼問道:“他不會是死了吧?”
阿良笑意玩味,“我殺他干嘛,殺人奪寶???”
陳平安看著阿良,搖搖頭,“我相信你不會殺他?!?
阿良拿起本該用來養(yǎng)劍的酒葫蘆喝了口酒,“這只養(yǎng)劍小葫蘆是他送給我的,我教了他一手上乘劍術(shù),那小子茅舍頓開,終于打破了瓶頸,所以閉關(guān)去了。作為酬勞,他就把葫蘆送給了我。別覺得是我占便宜,是他賺大發(fā)了。我只是幫著照看這頭毛驢而已?!?
風(fēng)雪廟兵家劍修的十摟,想要破開,難得很。
不過這種話,阿良不想跟陳平安解釋得太清楚。
路是要一步步走的。
陳平安有些奇怪,問道:“阮師傅為何沒有認(rèn)出你來?”
阿良找了個地方坐在,晃了晃銀白色的小葫蘆,“葫蘆里的本命劍氣猶在,且無殘缺,這意味著主人尚存,神魂體魄皆全。你們東寶瓶洲是個小地方,阮邛不覺得在這里有太過嚇人的高手,能夠瞬間斬殺魏晉不說,還能夠快到連魏晉的本命飛劍都來不及聯(lián)系?!?
陳平安驚訝道:“小地方?有人說我們東寶瓶洲王朝有千百個,我們到現(xiàn)在還沒走到大驪邊境呢?!?
阿良扭頭把酒壺丟給身邊站著的少年,“你也知道是‘走‘的啊,來來來,喝口酒,男人不會喝酒,就是白走一遭了?!?
“不喝酒。朱河說過練武之人,不能喝酒?!标惼桨残⌒慕舆^酒葫蘆,坐在阿良身邊,遞還給他,阿良卻沒接,陳平安只好小心翼翼捧在懷里,望著河水,輕聲感慨道:“也是,我見過踩在劍上飛來飛去的神仙,從咱們小鎮(zhèn)頭頂上飛過去,很多。”
阿良現(xiàn)在一聽到朱河就有些煩,偏偏身邊這家伙喜歡拿自己跟朱河比較。
陳平安笑問道:“阿良,你真能教魏晉劍術(shù)?那你豈不是要比朱河還要厲害?”
又來了。
阿良嘆了口氣,“我也就是脾氣好,不跟你一般見識。”
陳平安是真的很好奇這件事,打破砂鍋問到底,“難道還要厲害很多?”
阿良一把搶過酒葫蘆,仰頭灌了一口酒,滿臉嫌棄道:“滾滾滾?!?
陳平安哈哈大笑,轉(zhuǎn)頭看著一臉郁悶的斗笠漢子,眨眨眼,嘿嘿道:“其實我知道你比朱河厲害很多?!?
阿良總算好受一些。
陳平安馬上補了一句,語氣誠懇道:“我覺得兩個朱河都未必打得過你?!?
阿良無奈道:“你如果真想拍馬屁,有點誠意行不行,好歹把‘未必’兩個字去掉啊?!?
陳平安默不作聲,嘴角翹起,望著那條聲勢浩蕩的青色瀑布,突然說道:“阿良,謝謝你?!?
阿良一口一口喝著酒,隨口問道:“嗯?謝我做什么,既沒有教你練拳,也沒有教你練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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