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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一十二章 斬之-《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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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官語不驚人死不休,說你需要去一趟寶瓶洲,助某人……成神!

    殷邈想要多問幾句,卻被仙官以冷冽眼神震懾,嚇得再不敢多言。

    走下一起天地交通的那架青云梯,殷邈最后問那仙官的尊號名諱。

    仙官思量片刻,喟嘆不已,說他的名字已經棄用久矣,施舟人。

    說完這個名字,青年仙官一揮袖子,就將殷邈神識丟回萬丈紅塵中的人世間。

    殷績見殷邈只是當啞巴,便有些著急,訓斥道:“殷邈,事已至此,還不坦白?!”

    殷邈覺得總這么沉默也不是個事兒,搖搖頭,滿臉費解道:“什么隱官,什么國師,被一個端菜盤子的侍女就搞得道心不穩。”

    雖然開口說話,卻還是夾槍帶棒。

    陳平安笑了笑,“覺得說幾句輕飄飄的‘實誠話’,我就會放過你了?”

    陳平安搖頭道:“別學扶搖洲的王甲。刻在骨子里的東西,你要是裝得好就怪了。”

    殷績緩緩說道:“大事,大局,大勢,是影響不了他半點心境的。”

    “不說什么劍仙的道心堅若磐石,就說桐葉洲那邊一洲糜爛,見得多了,只會變得越來越麻木,再是軟弱之輩也要鐵石心腸。”

    “所以要反其道行之,只能從小事,小人物身上著眼下手,才有一點機會。”

    “陳國師以為然?”

    陳平安點頭說道:“正解。”

    殷績說道:“寡人曾經巡視地方,親眼見識過石匠以一排鐵釘裂開巨石的場景,深有感觸。”

    陳平安笑道:“見微知著,是聰明人。”

    殷績繼續說道:“繡虎的一些傳聞,寡人曾經專門讓人秘密搜集過些‘小事’,比如這位國師喜好獨自去城頭站著。”

    陳平安轉移話題,問道:“既然你們這么好學,大綬朝就沒有想要仿造出地支一脈?”

    殷績坦誠道:“仿過,可惜畫虎不成。”

    大綬王朝國力再強盛,終究無法跟昔年一國即一洲的大驪宋氏媲美,獨占一洲氣運,豈是大綬殷氏能夠相提并論的。

    殷績派人暗中搜尋了五十幾位修道胚子,堪堪湊出了兩個“地支”,期間就連蔡玉繕都親自上陣了,結果就是慘不忍睹,互為雞肋,道心渙散,相互掣肘,全是紙面殺力。殷績看過兩次演練,簡直是不堪入目,就立即喊停了,白白浪費了一大筆國庫家底。

    陳平安笑道:“反而類似殷邈?”

    被大綬皇帝和大驪國師晾在一邊的殷邈氣急敗壞道:“姓陳的,有完沒完?!”

    殷績嘆了口氣,他大概能夠猜出,此地殷邈所思所想,就是陳平安所見所聞?

    那場夢游帝闕之事,殷邈是藏不住了。

    陳平安自言自語道:“父慈子孝唱雙簧。”

    “轉嫁魂魄,想要通過這種見不得光的手段,一直霸占龍椅,光靠蜆手段瞞天過海,還是不牢靠的,大綬又不是什么偏遠小國,總不能一直躲在國境之內,這趟出門,去見大端皇帝,除了商議結盟,還想要驗證一下會不會露餡?不過你好像還是留了一魂一魄在殷邈身上,以防萬一。比如今天就是萬一,總要活一個下來。”

    “對吧,倆殷績?”

    聽到這些話,殷邈呆若木雞。連蜆都殺不得大驪國師,他好像連恨都不敢恨皇帝殷績。

    殷績喟嘆不已,這一下子是真對陳平安由衷佩服起來了,“我當然也怕一些意外,比如被文廟發現蛛絲馬跡。也怕殷績這個窩囊廢不濟事,就留了一點后手,來個梅開二度的鳩占鵲巢,‘殷邈’依舊是不自知的。”

    陳平安說道:“神魂一道,我雖然不是什么行家里手,但是對付你們,屬于大材小用。”

    也許此說,蕭形她們幾個蠻荒妖族,會有不同意的意見?

    陳平安斜眼殷績:“你又如何確定自己依舊是殷績呢?”

    殷績淡然道:“陳平安,你就不用這種拙劣手段唬我了。不是修道之人也有好處,沒有什么道心可亂。”

    陳平安說道:“殷績,你清不清楚大綬王朝真正關押著什么?”

    殷績笑道:“這什么話,蜆是十四境鬼物,還需要懷疑?中土文廟都不管她……”

    陳平安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蜆是在驪珠洞天破碎之際,才開始與你接觸的?”

    殷績默不作聲。

    陳平安說道:“蔡玉繕是扶龍一脈的,還敢一頭扎進大綬王朝,真是不知死活。”

    殷績困惑的:“此話何解?”

    陳平安問道:“可曾仔細翻閱大綬秘檔,在書上見過‘天殛’一詞嗎?”

    殷績搖搖頭,“只是聽說過某些山巔修士,會招惹‘天厭’。好像要比閉關破境之時引來的天劫更為可怕。”

    陳平安說道:“三千年前斬龍一役的溯源,就源于一場再難更改的天厭累積。只是一句道語‘鷦鷯巢于深林,不過一枝’,蜆就道心震怒,只因為她憎恨一切對蛟龍給予善意和希望的存在,寫下這句話的主人,白玉京陸掌教就是其一,曾經以艾草為龍女灼額的封姨自然也是。”

    “驪珠洞天破碎墜地,泥瓶巷王朱現世。大綬朝徘徊不去的蜆,她自然而然就跟著入世了。”

    “我之前還是有些疑惑,為何對浩然心懷怨懟的王朱,她竟然能夠拗著性子,不通過水路逃往蠻荒。看來是她也依稀察覺到‘蜆’對自己的那份‘惡意’。”

    “蜆,就是三千年前那場‘天殛’的道顯。”

    當年乘坐渡船經過蛟龍溝,年幼時被迫與王朱結契的陳平安,故而陳平安不管是大道親水也好,還是與蛟龍有一樁大緣法,本不該有那場幾乎必死的災厄才對,是蜆?尤其是等到遠游少年說出了“陸沉敕令”,蜆顯然只會更加憤怒?不過陳平安也說了一句“殺陳平安者陸沉”,就是轉機?生死一線,師兄左右趕赴蛟龍溝,御劍速度的些許快慢,都是少年的或生或死啊。

    之后就是陳平安在劍氣長城擔任隱官,主動與王朱解契,但是重返浩然,也在東海水府擋在了陳清流和王朱之間。

    無形之中,依舊承擔起王朱,或者準確說來是天下蛟龍之屬的共同護道人?

    殷績嘆了口氣,“沒有顯赫的前身,可以得到自由。但是也容易變成孤苦無依的一葉扁舟,如浮萍沉淪于歷史長河。”

    完全不聽陳平安他們在講些什么的殷邈,他突然興奮不已,狂笑道:“勝負形勢扭轉了,地支一脈終究是敵不過蜆,任你囂張片刻,得意一時,如何打殺一位十四境?陳平安,你們輸了,徹底輸了……”

    原來是他們這邊就像開啟了一場模糊的鏡花水月,能夠大致分辨出蜆與“周海鏡”那邊的戰場態勢。

    殷邈貌若癲狂,伸手指向那一襲青衫,“快快與我們賠罪,跪地磕幾個頭,說不定我們還會不跟你計較太多,只是大驪朝廷與大綬主動割地賠款,必然是題中之義,你休想去文廟那邊搬弄是非,試圖含糊過關……哈哈,陳平安啊陳平安,你也有今天,要怪就怪你那發跡之地,叫什么落魄山!”

    突然殷邈如被伸手按住腦袋,跪倒在地,砰砰磕頭起來,殷邈大叫不已,只覺得腦漿都磕出來了。

    殷邈就這么直接磕頭磕得頭顱裂開,神魂粉碎,再死了一次。

    殷績不再言語,也不在意殷邈那邊一魂一魄的消散,他只是舉目眺望,若非陳平安揭穿真相,他這位大綬皇帝還真無法理解,蜆的最新一座道場,為何顯得如此悲壯。

    那座蜆的根本道場,就像是萬年以來,三千年之前,所有枉死、冤死之生靈的共同墳墓,由著無窮無盡的哀怨,悲憤和苦痛。

    無數條無形的因果長線,將宛如一尊大羅金仙降世的“周海鏡”纏縛,銷蝕長槍,腐敗彩甲,拖拽飄帶,逐漸蔓延住她的臉龐,三只眼眸。

    殷績嗓音微變,“陳平安,你太著急了。實屬正常,與真無敵為生死敵,換成誰都會有壓力。我們雖是敵對,貧道佩服至極。”

    明明懸有兩把佩劍的青衫劍客,卻沒有拔劍出鞘,而是攤開雙手,無限光明中,手中顯現出兩把狹刀,正是行刑和斬勘。

    一步跨出矗立于大海中央的高臺。

    籠中雀與井口月打造而成的劍氣天地,以劍氣道場碾壓天殛道場,宛如大道潮水之間的沖撞,互為磨碾,純粹硬碰硬,各自折損大道根本。

    再一步,身形撞開蜆之道場。

    天外七顯二隱的九座云海漩渦,合并唯一,天外劍光筆直一線,北斗注死,遙遙降臨人間。

    陳平安主動置身于蜆的道場。

    武道之巔肉身成神,青色法相頂天立地。

    一雙眼眸粹然金色,一張臉龐半明半暗。

    蜆,仰頭與之對視。

    原本充斥著億兆嘶吼尖叫的天地間,瞬間寂靜無聲。

    大怒無聲,大苦無言,興許真如他所說、書上所寫,哀莫大于心死,而人死亦次之。

    十四境鬼物恍惚之間,如見道。

    既是武道之巔,更是天道在上。

    殷邈先前所言,解脫,求個解脫。

    殷邈當然作偽,但是對于蜆這種存在而言,三千載天殛之苦,她日夜煎熬久矣,何嘗不是她神魂最深處的真實心聲!

    來到寶瓶洲之前。

    只有一條道路可走,要么是她吃了王朱,成功躋身偽十五境,將天下蛟龍之屬趕盡殺絕。要么王朱將她吃了,人間重走老路。

    屆時天殛只會以更暴虐的大道顯化而生,將以更大的怨懟還以曾經的仇恨。直至陽間一切生靈,悉數淪為如蜆一般的同道鬼物。

    蜆驀然而笑,她好像還是在重復那句話,你真可憐。

    瞥見斬勘的斬落,行刑的橫掃,刀光耀眼,亮堂得整座人間好像都是光明的。

    絕無引頸就戮之理,蜆如光陰長河里邊的一頭水鬼,要將此人拖拽下水替死。

    蜆毅然決然選擇強行散道,就讓大道潮水淹沒整個大驪王朝,整座寶瓶洲好了。

    飛劍北斗,劍光直落。

    一線破開十四境鬼物的大道潮水,蜆的頭顱高高飛起,一圈刀光平整如鏡面,再被攔腰斬斷,十四境鬼物的巨大法相緩緩傾斜。

    整座籠中雀小天地,將大道潮水籠罩其中,百萬計的飛劍瞬間切割潮水,仿佛是將洶涌潮水分流成細流……在小天地即將被撐破、兩把本命飛劍就要崩碎之時,其中一把佩劍夜游,鏗鏘出鞘,作為牽引,牽扯著整座劍氣道場天地畫出一條巨大的弧線,第二把長劍浮萍,劍身篆刻銘文,熠熠生輝,正是“雷池”二字,將那些天殛三千載的道意暫時封禁其中。

    最終只剩下一個虛無縹緲的“蜆”,身形與青絲一起飄蕩在天地間。

    未能水淹寶瓶洲,她幽幽嘆息一聲,“終究是功虧一簣。”

    一道劍光又至。

    斬之!

    天地間唯有劍光。

    高臺之上,皇帝殷績怔怔出神,長久保持仰頭的姿勢。

    親眼瞧見那蜆身死道消之時,確實是一幅波瀾壯闊的絢爛畫面。殷績神色頹然,就算猜得到他們興許能夠白日斬鬼,又怎么能夠想到他接得住那場天殛的大道反噬,當真幫助寶瓶洲逃過一劫?替浩然天下守住一洲的陽間。只要接不住,那他就注定是浩然天下的千秋罪人了啊,任他將來境界再高,在人間縫補再多,哪怕再過三千年,一萬年!他還是那個導致一洲陸沉為陰冥鬼蜮的罪人!

    “周海鏡”已經脫困,她緩緩飄落在地,以長槍拄地,那副彩甲破碎不堪,臉頰與手臂俱是白骨裸露,一桿長槍銹跡斑斑。

    周海鏡長呼出一口氣,她身上諸多神通重寶和飛劍一一歸還地支修士。

    宛如天地渡大劫,輕舟已過萬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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