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书阁_书友最值得收藏的免费小说阅读网

第一千二百一十章 劫道-《劍來》


    第(1/3)頁

     book chapter list     別有天地,漆黑如墨,宛如無垠虛空,有星光點點閃爍在中央地界,那是雙方懸停對峙,殺機濃郁,一觸即發。

    雙方頭頂有一大片青釉色的天幕,如極深之大水緩緩流淌,此等奇異景象,簡直就是一個作動詞用的“碧落”。

    腳下是一條橫亙在天地間的黃色“土墻”,高如劍氣長城,綿延不知有幾百幾千萬里,就像一條凝固的光陰長河。

    距離對峙雙方極遠處,十二粒光亮就像畫了一個粹然金色的圓,結陣在最外。

    他們就是連同坐鎮大驪京城的劍修宋續在內,地支十二人,在得到那道白日斬鬼的敕令之后,俱是用上了陳先生贈予的三山符,他們分別置身于寶瓶洲大瀆以北地界的山水道場,站立位置如圓環,好似一只瓷瓶的一圈瓶口。

    化名甘青綠的女鬼,先前大袖一卷,用秘法裹挾了皇帝殷績等人的魂魄,再加上一副皇子殷邈的肉身,從那個手段暴虐的大驪新任國師眼皮子底下,不走“陽關道”,揀選了一條幽明殊途的黃泉小徑,試圖以最快速度逃離寶瓶洲,跨海返回中土神洲。

    但他們依舊被一襲青衫給堵住了去路。

    這廝如此陰魂不散,如此難纏?!

    大綬朝學士蔡玉繕的魂魄,飄搖不定,臉色更是陰沉,肉身被拍了個粉碎的他,心情自然不佳,此刻更是如墜冰窟,蔡玉繕略帶幾分斥責語氣,與那臉色慘白、雙袖過膝的高大女子詢問一句,“蜆,為何這條早就鋪設好的陰冥之路,都會被他找到?!”

    蜆明顯也有幾分意外,眼神空洞的高大鬼物,她望向那個道齡還很短的年輕劍仙,如此年輕的飛升境,三千年以降,不多的。

    頭頂極高處,有七顯二隱,總計九個云海漩渦,懸在寶瓶洲天幕之外的九條劍光,“劍尖”微微偏移,一直盯梢著她。

    讓神識敏銳的鬼物有幾分頭皮發麻,陸芝的本命飛劍“北斗”,怎么會被他駕馭得如此嫻熟?飛劍北斗還能如此使用?

    蔡玉繕有幾分氣急敗壞,“蜆!不要拖延了,速速破陣返回中土,不要給這廝更多布置陣法的機會。大驪王朝的底蘊,極有可能早就被姓陳的全盤接手了,國師慶典,不過是走個過場……”

    蜆無動于衷,置若罔聞。一個走扶龍路數的雜家修士,還調動不了她。

    既然鳥有鳥道,蛇有蛇路,那她走慣了陰間路,自然也有自己獨有的“樵徑”可走,能夠瞞過山水正神、和各地城隍的監察。

    魂魄被塞回皮囊的殷邈從她身后繞出,身后還跟著如同喪家之犬的一頭新鬼,大綬朝的皇帝陛下,殷績。

    陳平安笑問道:“殷績,你這當皇帝的,待遇還不如一位尚且不是儲君的皇子?”

    淪為鬼物的殷績陰惻惻道:“身為文圣一脈的儒家弟子,膽敢濫殺人間君主,寡人且看你橫行到幾時。”

    陳平安微笑道:“中土文廟議事期間,我看過你幾眼,印象比較深刻。”

    殷績疑惑道:“何以見得?”

    陳平安說道:“你是我見過那撥當皇帝、國君的凡俗當中,最渴望長生不朽的人物,沒有之一。”

    殷績好像被拆穿了心思,一時間啞口無言,沉默片刻,“九五之尊,貪念權位,欲求長生不死,有什么值得年輕隱官奇怪的?”

    是啊,在他們這些追求與天地同壽的劍仙、煉師眼中,人間王朝天子,也不過就是一天天肉身腐朽、陽壽遞減的凡夫俗子罷了。

    陳平安說道:“貪生怕死,是人之常情,但是如你這般貪念成執念的,終究是少數,少數里邊,有膽子無視文廟訂立的規矩,秘密跨越雷池,擅自修習仙家術法,你是第二個。怎么,處處學大驪宋氏?”

    殷績大笑不已,“還好,你不是說第一個,確實,你們大驪先帝才是第一個。陳平安,你是個實誠人,若是我們早些認識,說不定……”

    陳平安說道:“說不定你就沒機會來大驪京城了。老鶯湖那頓飯,結賬沒有?是先把錢付了,還是讓曹焽幫忙付賬?”

    殷績環顧四周,說道:“果然真被蔡玉繕說中了,你就是在拖延時間,尋找破解這條相互間俱是鬼打墻的道路之法?”

    陳平安說道:“死者為大,你說了算,你們說了算。”

    殷績強行壓下心中怒氣,道:“陳平安,這里也沒有外人,寡人便與你明說了,只要你放過我們返回大綬,締結盟約一事依舊有效,甚至大驪宋氏與大綬殷氏可以分出主次,由你們擔任盟主,除了大綬之外,寡人也可以幫你拉攏幾個中土強國,共襄盛舉,就當是寡人送你的一份賀禮,如何?你的飛升路數,極其新穎,這個消息一傳出去,除了整個浩然天下都會對你刮目相看,定然是大驪民心所向,你急需穩固境界,肯定有所助力,不費絲毫功夫,頃刻間就可以撈取百余年修為道力的天大好事……”

    蔡玉繕有些焦急神色,輕聲道:“陛下,不可……”

    陳平安冷笑道:“你們仨還擱這兒跟我演戲呢,有賞錢拿嗎?”

    殷績皺眉道:“何解?”

    陳平安雙手籠袖,抬了抬下巴,“殷績,你這正主趕緊出來吠幾聲。”

    蔡玉繕神色微變,迅速斜看了眼蜆,有你用上古秘法遮掩人道氣象,怎么可能露餡的?

    陳平安淡然道:“既然極度貪生,只會更加怕死,蜆這位十四境鬼物,院內酒桌上的一國之主,只有大端王朝太子曹焽作陪,院外的皇子殷邈,卻是有蜆寸步不離,那么真相是什么,難猜嗎?當時我的問話,是看著誰說的,對吧,殷績?”

    黃衣少年的殷邈,準確說來,是大綬朝皇帝殷績,他伸手擦拭了一下法袍的些許血跡,抬起頭,毫不掩飾自己的欣賞神色,由衷贊嘆道:“不愧是繡虎師弟,心機果然深沉。”

    殷績勸說道:“就不好奇蜆是怎么做到這一步的?你不是最擅長偷師嗎,若是學了去,豈不是多出一門大神通傍身?崔瀺事功尚未極致,他這位前任國師權柄再大,始終以輔佐之臣自居,陳平安,你可以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不如將大驪宋氏國祚,完全操之于手,若是皇帝聽話,你就扶龍,皇帝不聽話,你就隨便換龍。”

    陳平安擺擺手,只見右手掌心五雷攢簇,閃電交織如金色游蛇呲呲作響,光輝映照之下,一張臉龐,半明半暗,“只能學些皮毛的門外漢,就不要妄言事功學問了。惡心不著師兄,卻是能惡心到我的,惡心到我了,我就讓你形神俱滅之前,鳧水一遭,魏浹是在老鶯湖,你殷績連肉身帶魂魄卻是在油鍋里泡著,跟火鍋似的,一筷子下去就能夾起幾塊煮爛的下水,所以接下來說話,悠著點,敞亮點。”

    已經將絕大部分神魂轉嫁給了“殷邈”的“少年皇帝”咬牙切齒道:“十四境,知道什么是十四境嗎?別人不理解,你這位年輕隱官見慣了大世面,大場面,最是清楚十四境修士的厲害,為何還要如此意氣用事?!”

    陳平安說道:“我太清楚了。所以很清楚‘雨后’的嶄新十四境,水分不小,所以我才敢掂量掂量到底有多少水分,好為將來二次做客白玉京做個參考。順著摶泥道友的話說,就是……三喜臨門。”

    殷績獰笑道:“瘋子,真是個瘋子。”

    老人容貌的殷邈幽幽嘆息,眼神祈求道:“隱官,解脫,求個解脫。”

    殷績反手就是一巴掌砸在殷邈的臉上,“怎么生了你這么個窩囊廢!”

    蔡玉繕作揖勸諫道:“陛下,拖延不得了,寶瓶洲五岳神君也都結陣完畢。”

    殷績點頭道:“蜆,速戰速決,能做掉他就做掉,無法斬草除根就先撤出寶瓶洲。”

    高大鬼物點點頭。果然她只聽命于“少年皇子殷邈”。

    下一刻,陳平安所立位置,如同被蜆以無上神通煉化了一截光陰長河、切割成一塊琉璃錐子,被封禁在其中的陳平安,甚至都沒有出劍的機會,或者說是想法?這么一大塊五彩琉璃就此憑空消失,陷入一處光陰長河的洄流。能夠困住多久,一刻鐘?還是半個時辰?蜆其實也不太確定。

    畢竟這種手段,只拿一個好像姓完顏的別洲年輕飛升驗證過,對方既非強飛升,也不是什么劍修,貌似當年拘了他幾個月光陰?

    地支十二人,一下子便失去了與年輕國師的感應。

    見那年輕國師著了道,蔡玉繕剛想要出聲譏諷幾句,不曾想腳下一空,而蜆根本沒有出手相救的企圖,蔡玉繕恍惚間便置身于一處詭譎境界中,走馬觀燈,每個瞬間都像有數以萬計的畫面強行塞入他的腦海,飄蕩在扭曲的天地游廊中,悠悠十年百年?億兆的光彩在眼前快速閃過,蔡玉繕頭疼欲裂,就跟有一只手在攪動他的腦漿。

    終于一個踉蹌,蔡玉繕不再游蕩在那種幻境中,先是使勁晃了晃腦袋,繼而彎腰干嘔起來,魂魄終究是沒什么可嘔吐的。蔡玉繕環顧四周,他發現自己竟然站在一處田壟中,滿眼鮮綠色秧苗,頭頂就是烈日,他低頭看了看,手中還拿著一把秧苗,感覺背脊被大日曝曬得幾乎裂開,稻田里的泥濘滾燙,卷起褲管的雪白小腿上,有幾只螞蟥正在叮咬,滿臉汗水之外,眼睛流著膿。

    蔡玉繕怒吼不已,大聲喊著陳平安的名字,一遍遍咒罵起來,很快就氣喘吁吁,喉嚨灼燒起來的一陣生疼,他想要施展術法,將附近田疇一并打破障眼法,卻是跌倒在稻田中,他趕忙爬到田壟上去,慘也,苦也。天地肯定是假的,亂七八糟的疼痛感卻是無比真實,他糾結萬分,小心翼翼試圖將一只螞蟥從小腿上揪下,結果就是斷了半截,蔡玉繕頓時疼得滿地打滾哀嚎起來。

    學士不識農家苦,百無一用是書生。

    蔡玉繕剛剛緩過來,就被一刀劈砍在胳膊上,先是呆住,打了個激靈,然后嗷嗷喊叫起來。

    大概就像大驪邊軍說的,讀書人有沒有風骨,給他一刀子就知道了。蔡玉繕顯然風骨不多。

    如今大驪王朝地支十二人。除了最后加入的武夫周海鏡,其余都是崔瀺挑選而出。

    宋續,卯。金丹境瓶頸劍修,大驪宋氏二皇子,宋賡的同胞弟弟,公主宋連的二哥。

    袁化境,子。元嬰境瓶頸劍修,上柱國袁氏子弟。

    他們腳下的道場、城鎮、山頭,各自顯化出一個地支的文字。

    先前陳先生跟他們“談笑風生”,由于雙方都懶得使用心聲,所以他們聽得真切。

    殷績主動提及那樁秘法之時,韓晝錦和陸翚幾個,都有些神色古怪望向身為大驪皇子的宋續。

    宋續沒好氣道:“退一萬步說,陳先生真要如此作為,掌控大驪國祚,我能說個不字?”

    余瑜以心聲笑問道:“趕緊的,老規矩,算一卦,看看大致的兇險程度。”

    她得到的答案,比較簡明扼要,“對方沒有虛張聲勢,的確是頭十四境鬼物。”

    小和尚雙手合十,佛唱一聲,“求佛祖保佑保佑,弟子明兒就去廟里捐香油錢。”

    自從寶瓶洲率先提出了“武評宗師”的說法,整個浩然天下就風靡一時了,有樣學樣,各洲有各洲的榜單。

    只要躋身武評宗師,就會身負一洲武運,毋庸置疑,已是浩然共識。

    但是練氣士想要說自己身負某國、尤其是某洲的氣運,卻是比較微妙了。

    實在是數量寥寥,例如幫忙扶搖洲破了天荒的一洲道主劉蛻,或是擁有一把“扶搖”佩劍的金甲洲劍仙宋聘,都是當之無愧。

    臥虎藏龍的寶瓶洲這邊,明面上至多就只有兩位,千年以降,寶瓶洲第一位以純粹劍修躋身上五境的風雷園魏晉,書簡湖的野修劉老成。此外任你是云林姜氏家主,神誥宗天君祁真,甚至是已經證道飛升的曹溶,誰敢說自己是個有氣運傍身的?

    就算別人都是如此說,他們自己也不敢認。

    好像只要誰一認賬,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和定數的大道就要算他們的賬。

    只因為他們既然運勢已然不錯了,何必再去賭個縹緲賬簿上邊的盈虧?
    第(1/3)頁

主站蜘蛛池模板: 平陆县| 涿鹿县| 镇远县| 河源市| 吉水县| 敦煌市| 惠来县| 翁源县| 定陶县| 明水县| 海城市| 东乡族自治县| 永年县| 西盟| 银川市| 莒南县| 沿河| 微博| 资兴市| 高平市| 灵台县| 和龙市| 松桃| 富川| 聊城市| 仪陇县| 峨山| 离岛区| 庆元县| 安仁县| 昌乐县| 台前县| 景泰县| 古浪县| 衡阳县| 灌阳县| 平远县| 通化市| 台北县| 旬邑县| 云梦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