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八十二章 接任且接手-《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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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廷濟(jì)之所以感到意外,有兩個原因,一是李覲身份特殊,某種程度上,可以算是這位扶乩宗的雜役弟子,率先揭開了兩座天下的大戰(zhàn)序幕。再就是桐葉洲進(jìn)入五彩天下,位于最南邊地界,豈不是說這位少年,跨越一座天下,從南到北,選擇在最北邊的天魚王朝落腳?
楊木茂有些奇怪,不知為何這位被陳平安敬稱為齊老劍仙的宗主,不是對蜀中暑更感興趣?
蜀中暑可不是什么無名小卒,身為數(shù)座天下的年輕十人候補之一,天隅洞天那雙夫婦的獨子,被譽為流霞洲千年一出的天才,還是劍修。
只是對于齊廷濟(jì)而言,別說是什么候補,便是年輕十人之一,也要等他們哪天證道飛升了才算入眼,否則都屬于聽過就算,至多記住個名字而已。真要論天才不天才的,尤其是劍修
,跟我們劍氣長城比?
陳平安微笑道:「懇請木茂兄幫忙引薦一下,我想去京城那邊,見一見你們皇帝陛下。」
丁鼎是兵家二祖七魄之一。
楊木茂笑道:「這還不簡單,我直接飛劍傳信一封。咱們找個歇腳的地方,一邊等著京城回復(fù)消息,一邊吃喝個小酒?到了我的地盤,總要讓我盡一盡地主之誼吧。」
他是護(hù)國真人,官最大。蜀中暑當(dāng)了工部侍郎,親自主持各地土木營造,李覲則擔(dān)任不記名的皇家供奉,名聲不顯,皇帝陛下幫忙刻意隱瞞了他的真實身份。護(hù)國真人是個清貴身份,想忙就能忙,想閑也能閑,肯忙著管閑事也是隨意,反正最是愜意不過了。
陳平安點頭道:「就近即可。」
楊木茂熟門熟路,在附近挑了個家酒樓,生意一般,進(jìn)了大堂,他便吆喝起來,「店小二,來五斤般若湯,一條清蒸水梭花,一盤辣炒鉆籬菜,再切幾斤醬肉來……」
店伙計瞪大眼睛,「啥玩意?」
楊木茂哈哈笑道:「招牌的菜,各上一份,最好的酒,先來五斤。」
店伙計輕聲道:「客官,按照你這個法子上酒上菜,價格可不便宜。」
楊木茂將一粒銀子拍在桌上,「多退少補。」
店伙計將那粒銀子收起,再攤開手心,「客官再補八錢銀子。」
楊木茂轉(zhuǎn)頭望向丁嶸,她只得拿出一粒碎銀子,說道:「不用退了,多上幾個結(jié)實下酒菜。」
來了大主顧,掌柜親自帶他們?nèi)チ硕牵x了一間靠窗的僻靜屋子,如今人精多,冤大頭少。
楊木茂跟陳平安相互推辭一番,結(jié)果還是楊木茂坐主位,笑著解釋道:「好人兄,這可都是咱們憑本事掙來的血汗錢吶,平時我跟丁姑娘走江湖跑碼頭,只靠兩個字過活,"將就"!所以今兒山珍海味是沒有的,真心實意是夠夠的。」
陳平安笑道:「將就人的窮講究,有酒有肉,可不就是誠意十足。以后木茂兄有機(jī)會去我家山頭,別的不敢不說,保管每天都有額外的早酒加宵夜。」
楊木茂點頭說道:「那我可就當(dāng)真了。」
落魄山的早酒風(fēng)氣,全憑陳靈均一己之力帶起。
陳靈均的酒桌上,推杯換盞,劃拳,都在交心。
自我吹噓,當(dāng)然是從不含糊的,但是不管如何抬高自己,卻從不說誰的不是。酒桌之上,就怕喝高了,某某人算個什么東西,或者他不過是走了運,換成我又會如何如何。
楊木茂只以好人兄稱呼陳平安,丁嶸也不多問,甚至沒有用上聚音成線的密語手段。
陳平安以心聲笑道:「傳聞這位蜀劍仙的兩把飛劍,兩種本命神通恰好相反,不知他具體是怎么煉的劍。」
蜀中暑到了五彩天下,建造了一座超然臺,還在這邊躋身了玉璞境。楊木茂心氣不低,曾經(jīng)在超然臺待過一段時日,卻對這位年輕候補的修道一事,比較服氣,蜀中暑若是天才,自己便是地才?
依照楊木茂泄露的內(nèi)幕,蜀中暑年少時對于劍氣長城就十分神往,但是之所以沒有留在飛升城,理由很簡單,擁有兩把本命飛劍「三伏」和「黃梅雨」的玉璞境劍仙,覺得那座避暑行宮,克他。所以可以游歷飛升城,此地卻不宜久留。
齊廷濟(jì)說道:「你是要為那位成了供奉的老聾兒謀劃一二?」
陳平安點頭道:「老聾兒去落魄山,是形勢所迫,情非得已,做事情不含糊,出工又出力的,我這個當(dāng)山主的,總不好讓他一年到頭犯嘀咕,什么水土不服,風(fēng)氣不契的。」
齊廷濟(jì)搖頭說道:「我看意義不大,老聾兒的兩把飛劍是真正的相克,蜀中暑的飛劍就
只是看似神通相反,三伏劍氣如暑氣蒸籠,黃梅劍意如陰雨水牢,可究其根本,還在是一條線上。」
「老聾兒也不蠢,早年跟蕭愻關(guān)系也好,在劍氣長城那么多年,不還是找不出破解之法?」
齊廷濟(jì)的言外之意,老聾兒在劍氣長城都未能解決此事,到了浩然天下,只會更加希望渺茫。
陳平安點頭道:「總要碰碰運氣。」
齊廷濟(jì)笑道:「甩手掌柜,倒是上心。」
謝狗不樂意了,齊老劍仙喜歡說話帶刺,這個習(xí)慣真不好。
上了酒菜,陳平安先給楊木茂和齊廷濟(jì)都夾了一筷子清蒸魚肉,肉質(zhì)類似鱸魚。
謝狗有樣學(xué)樣,開始主動幫忙倒酒在白碗里,丁嶸暗自點頭,少女是「好人兄」的家族晚輩?一起出門歷練?資質(zhì)、品行如何,暫時不好說,可至少是個眼睛里有活的。丁嶸雖然是天潢貴胄出身,只是這些年跑江湖跑下來,對于好些權(quán)貴的做派,她是愈發(fā)看不慣了。
扯閑天其實才是最好的下酒菜,楊木茂細(xì)嚼著魚肉,說道:「畢竟是一座嶄新天下,天時地利都還沒有真正穩(wěn)固,總是會有一些奇異事情發(fā)生,久而久之,也就見怪不怪了。」
「東邊,那些來自青冥天下的道官老爺們,不知怎的,本來已經(jīng)分好地盤,開始各自經(jīng)營了,突然間就亂成了一鍋粥,打來打去,聽說都快要腦漿四濺了。都不是那種單打獨斗,而是相互群毆,偶有落單的,你偷襲我暗算,手段迭出,反正誰敢下山誰倒霉,成群結(jié)隊也不穩(wěn)妥,一些個祖師堂都莫名其妙就塌了,搞得跟我們北俱蘆洲似的,若非被身份拘著,真想去那邊長長見識。」
「我們離著南邊最遠(yuǎn),聽說那邊也不消停,每天都是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蝦米吃泥巴,傳聞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一個占地極廣的王朝,開國皇帝是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冒出來的玉璞,與兩個山上門派結(jié)盟之后,地仙頗多,揚言要合力開創(chuàng)出一個前所未有的太平世道。無需動用一兵一卒,數(shù)百位修士,一起出動,可不就是橫掃諸國,摧枯拉朽,好像期間有個不肯認(rèn)慫的王朝,也算屈指可數(shù)的強國了,可惜山下好不容易聚攏起來的十幾萬兵馬,兩支所謂精銳邊軍,都不夠那幫山上神仙塞牙縫的,地面上的戰(zhàn)場,尸山血海,騰云駕霧的仙師們直呼不過癮,造就出大批鬼物,以術(shù)法驅(qū)使陰兵過境,順便收拾掉了周邊幾個小國。大概是為了立威吧,那些淪為藩屬的,頭幾年里邊就慘了,匪過如梳兵過如篦,但凡是史書上有過記載的所有慘狀,估計每天都在發(fā)生。」
齊廷濟(jì)微微皺眉。
謝狗看似沒心沒肺,狼吞虎咽,下筷如飛。
丁嶸眼角余光一直留意那位好人兄的眼神、臉色,可惜看不出什么異樣。
也對,當(dāng)年能夠與楊真人勾心斗角一路,斗智斗勇,平分秋色,坐地分贓……定是個心機(jī)深沉、城府厲害的角色。
丁嶸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偷偷出京游歷江湖,在一處市井巷弄,親眼瞧見一撥青壯守著個井窩子賣水,面有菜色、嘴唇干裂的婦孺?zhèn)兣抨牻o錢。若說看見人們?nèi)ズ由翔彵湃氲亟眩V覺得自己終于理解了那句伐冰之家,但是等到她得知還有些市井豪橫之輩,竟然當(dāng)上了聞所未聞的糞閥……丁嶸便覺得真是個光怪陸離的世道。
用楊真人的話說,就是看架勢,都快有丐幫了。
謝狗以心聲說道:「正主來了。」
齊廷濟(jì)笑道:「看來丁鼎做事情,還是很干脆利落的。」
不光是丁鼎,還有身邊跟著一群鶯鶯燕燕的蜀中暑,以及一個滿臉苦相的青年,他身后還匿著一尊神將和一位女子鬼仙。只有丁鼎這個皇帝,沒有帶什么侍衛(wèi)扈從。
楊木茂以心聲調(diào)侃一句,「蜀中暑就好這一
口,出門特別講排場,性子還是好的。」
是他娘親強行送給他的侍女,兒子身邊總得有幾個照顧飲食起居、能夠噓寒問暖的體己人。
蜀中暑只好帶著五位女子劍侍,一起進(jìn)入五彩天下。
小娉,絳色,彩衣,大弦,花影。
她們都是劍修,如今兩金丹,三龍門。
在浩然天下不顯山不露水,在這邊,她們都可以創(chuàng)建五座「宗門」了。
蜀中暑沒有讓她們跟著進(jìn)入酒樓,李覲也讓兩位「護(hù)道人」留在縣城外邊。
扶乩宗與皚皚洲的九都山,道法相近,都是青詞綠章的行家里手,扶乩宗嵇海,為了延續(xù)香火不至于徹底斷絕道統(tǒng),讓李覲去往五彩天下,并且在祖師堂法壇,請神降真了一位天兵,神號「捉柳」,再扶乩請來一位鬼仙「花押」,作為已經(jīng)內(nèi)定為新任宗主少年的護(hù)道人。
最終扶乩宗跟太平山一樣,打得只剩下一人。
李覲跟黃庭是一樣的處境,都是各自宗門的獨苗。
黃庭也曾來過五彩天下,只是李覲留在這邊,等待下次開門,黃庭則已經(jīng)返回太平山。
楊木茂以心聲笑道:「好人兄,其實不必登門催債,我答應(yīng)你們的那件事情,肯定說到做到。」
陳平安點點頭,
除了要親眼見一見丁鼎,先熟悉其性情,才好決定要不要再找一趟張條霞。
皇帝丁鼎,武夫張條霞,再加上禮部祠祭清吏司郎中宋韓洪,以及老觀主丟過來的劍修陸舫。
如果下定決心,真要做點什么,人數(shù)也夠了。
又有那座「山頭」的存在,林江仙這些十一境武夫,他們的身影長久屹立山巔,所以陳平安能夠跟林江仙隨時聯(lián)系上。
此外更重要的,陳平安還是想要看看那個李覲。
丁鼎一行人進(jìn)入屋子,楊木茂跟丁嶸已經(jīng)站起身,一個喊陛下一個喊父皇。
陳平安幾個也已起身,齊廷濟(jì)和謝狗自然都是賣隱官、山主的面子。
丁鼎抱拳,神采奕奕,爽朗笑道:「扶搖洲山下丁鼎,見過隱官大人,齊家主,謝次席!」
丁嶸怔住。
楊木茂亦是一愣,齊家主或是齊老劍仙,單獨拎出,都不算什么,但是一跟「隱官」挨著,楊木茂霎時間就明白了這位「青年才俊」的真實身份,好人兄,故意扯什么開山祖師,誤我多矣!
接風(fēng)洗塵一頓酒,丁鼎性格豪邁,喝得十分痛快。
蜀中暑當(dāng)然好奇這位年輕十人之一的末代隱官,出身之低微,功業(yè)之巨大,真是反差鮮明。
李覲不知為何,心不在焉,總是盯著那位頭別玉簪的隱官,神色溫煦,滿座春風(fēng)。
蜀中暑心中了然,是了,陳平安跟供奉李覲,雙方好像是差不多的出身。
陳平安也在觀察這個人生經(jīng)歷充滿志怪色彩的李覲。
喝過一頓酒,陳平安故意放慢腳步,讓齊廷濟(jì)與丁鼎走在前邊,自己則與李覲并排緩行。
廊道里,李覲停下腳步,驀然淚流滿面。
謝狗走在最后邊,覺得很莫名其妙。
更莫名其妙的,是自家山主,與李覲說了句八竿子打不著的一句話,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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