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本座……-《二哈和他的白貓師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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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蒙猛地轉頭,神情似有古怪,像是在極力摁抐著什么:“怎么?我以為你已經知道了。”
墨燃驚叫道:“我怎么可能知道!我只是昏迷時……模糊好像看到他們倆的人影交替在一起……我……”
想到夏司逆與自己在桃花源的種種陪伴,兩人同榻而眠,又想起自己在霖鈴嶼時情難自禁,與楚晚寧糾纏時他衣襟里掉出的金色發扣。
海棠手帕。
會隨著身形改換大小的衣裳。
抱在夏司逆手里的瓦罐湯。
他仰著頭喊他師兄,而他則摸著他的腦袋,笑著說以后我們就是兄弟,師兄疼你。
樁樁件件都像青煙般聚散眼前,一會兒是楚晚寧太過寡淡的臉,一會兒又是夏司逆抿唇不語的模樣。
他曾當著夏司逆的面說楚晚寧不好,不喜歡他。
他也曾耐心替夏司逆梳著長發。
發質那么柔軟,流在指間像墨一樣。
仔細想來,確實是如此相像……
墨燃只覺得頭都要炸了,原地逗了幾圈,喃喃道:“師尊是夏師弟……師尊是夏師弟……師尊是……”
他猛地停下來,近乎是抓狂地。
“開什么玩笑!師尊怎么可能是夏師弟啊!!”
“阿燃……”
墨燃哭笑不得道:“他、他們雖然有很多地方很像,但……但總歸是不一樣的。夏師弟那么好的人,怎么就——”
“你什么意思。”
薛蒙忽的打斷了墨燃的話頭,一雙銳目盯住了對方的臉。
“夏師弟那么好的人?怎么,那么好的人就不會是師尊嗎?”
墨燃道:“我自然不是說師尊不好。只是夏師弟待我素來真誠,我都已拿他當親弟弟來看了,你忽然間跟我說他是師尊,你讓我怎么能接受……”
薛蒙怒道:“夏師弟真誠,師尊就假了?”
聽出他聲音里風雨欲來的味道,師昧忙去拉他的衣袖。
“少主,你想想伯父交代過的話!阿燃他剛醒,還……”
薛蒙卻倏地甩開師昧的手,褐色的眼珠子依舊死死盯著墨燃的臉龐,脖頸的青筋甚至因為氣憤而微微聳動著,宛如一條嘶嘶吐信,隨時準備嚙噬獵物、淬出劇毒的蛇。
“墨微雨,你今天給我把話說清楚了,師尊怎么就不能是夏司逆了?他怎么就配不上真誠倆字了,嗯?你告訴我,他在你心里怎么就假了?!”
墨燃被他一股腦兒的逼問弄得有些不厭其煩,薛蒙天怒人怨的模樣,他也不是第一次見了,上輩子他當了踏仙帝君,后來每次見到薛蒙,每次都是這么個吃了嗆藥般的脾氣。
不由也有些惱,蹙著眉道:“我和他的事情,你管這么多做什么。”
“你和他的事情?”薛蒙道,“你心里有他嗎?”
墨燃都氣笑了:“你有病吧薛子明,閑著沒事你發什么瘋。走了師昧,我們去丹心殿找伯父和師尊問清楚。”說著就拉過師昧,與薛蒙錯身而過,欲往外走。
薛蒙原地站了一會兒,似乎在竭力壓抑著什么,可臨了墨燃出門,他依舊沒有忍住,回頭怒吼了一句:“墨微雨,你心里有他這個師尊嗎?!”
“……”
墨燃被他吼的沒來由一陣心煩意亂。他頓住腳步,原本舒展明朗的眉宇,漸漸壓得沉熾。
師昧捏了捏他的掌心,不安地低聲道:“別理他,他這些日子脾氣不好。我們走吧。”
“……嗯。”
可手才觸上暖簾,還未掀開,薛蒙的聲音就響了起來,窒悶的,燥熱又滾燙,像是從火焰里竄出來。
“墨微雨,你他媽的,真不是個東西。”
“沙”的一聲,簾子放落。
墨燃閉了閉眼睛,而后睜開。
“阿燃……”
師昧欲拉住他,卻被他輕輕擋開了。
他側過臉,轉過身,兩個青年正是一般年紀,但身量上已是墨燃高出了不少,這人陰鷙冰冷的樣子,著實是很駭人的。
墨燃忽然笑了,但黑眼睛卻沉沉的,毫無笑意。
他說:“好一個不是東西。”
“薛子明,平日里我不曾輕視師尊,天裂時也不曾袖手旁觀。無間地獄破漏,他一人之力不可修補,我便自請去幫他,我問你,作為他的徒弟,我做錯了什么?”
“……”
“我與他實力懸殊,修補結界終不能支撐,自蟠龍柱上墜落,但他卻連看都不曾看我一眼,任我死活不管。我再問你,換做你,你不心寒嗎?”
“墨燃……”
兩世心結,說到痛處,墨燃英俊的五官不免有些森然扭曲。他一字一頓道:“我自以為已仁至義盡,與他無愧。不知你又有何顏面站在我面前,說我不是東西。……薛蒙,你以為我從來沒有在乎過他?你錯了,我在乎過的。”
“可是這個人是石頭做的。”墨燃低聲道,每一個字都像砍刀砍在心頭,鮮血淋漓,“薛蒙。你給我聽著,我不管他在世人眼里是多好的道長,是多厲害的宗師,是晚夜玉衡北斗仙尊,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天裂漏時,我性命難保。求他回頭,他卻連哪怕一眼,都沒有分給我。”
明明是那么寒涼,那么憤怒的事情。
可是他說出來,竟能算平靜,只是眼眶多少是有些紅了。
“還有,薛蒙,我能告訴你。當時從蟠龍柱上掉下去的不管是誰,就算不是我,是你,或者是師昧。他都不會救你們。”
因為我親眼見過。
彌天大雪里,他轉了身,留自己的徒弟尸骨冷透。
“沒什么比他北斗仙尊的好聲名更寶貴了。”墨燃冷笑道,不知是不是光線昏暗,他的笑容少許有些凄涼。
“命大的活下來,命薄的,死。”
最后一個字尚未收音,眼前忽然光影攢動,勁風襲來。
屋子里狹窄,墨燃雖已覺察,但卻因師昧在自己身后,此時閃開恐會傷及無辜,便站在原處,硬生生擋了他這一擊。
薛蒙獵豹般撲了過來,猛地攢住了墨燃的衣襟,只聽得“啪”的一聲脆響,薛蒙已狠狠一巴掌扇在了他臉上。
墨燃平白受了打,也是怒火中燒,反手扼住那暴起的青年,銀牙咬碎:“薛子明!你做什么?!”
薛蒙不答,只怒嗥道:“墨微雨,你這個畜生!”
他混不講理,也不知吃錯了什么藥,根本沒有神智可言,與墨燃在這空寂小屋里抵死纏斗,猶如兩只困獸,恨不得撕碎對方渾身的皮毛,將骨頭和血都嚼拆入腹。一豆孤燈澀然搖曳,將他們狂怒的側影透在石壁上,像茹毛飲血的皮影戲,像惡鬼圖騰。
忽然間,墨燃聽到薛蒙的一聲哽咽。
不算太響,他覺得自己大概是聽錯了。
可剛這么想完,就有幾滴淚水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薛蒙忽然放開墨燃,猛地把他往后面一推,就這樣抱住膝蓋蜷坐在地,不能自己地嚎啕大哭起來。
墨燃臉頰猶帶紅腫,卻被他這一出整懵了,心想自己也沒有下殺招,不至于弄得他這么痛,再說也是堂弟先出手打的他啊,怎么突然間……
未及想完,就聽到薛蒙泣不成聲地悲號著,嘶吼著。
“你怎么可以說他不救你!你怎么可以說他不救你!”
淚水滾滾而下,再難將息。
一邊師昧見薛蒙終究難以暫瞞此事,不由一聲嘆息,終是垂眸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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