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諫言-《紹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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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便是準備扯一扯楊沂中、劉晏這二人,也不過是個引子。歸根到底,不過是趙官家一口氣封了那么多武將為王,馬伸有些擔心文武平衡被打破罷了。
但這不是李光和陳規直接跳出來說清楚了嗎?
趙官家這十年干的事業,如今起步也要跟光武并稱了,再干個三十年不出幺蛾子,指不定能跟秦皇唐宗掰掰腕子。
那么光武有云臺二十八功臣,唐宗有凌煙閣二十四功臣……趙官家只有武將出身的十八王中興?
什么王爵,王爵不過是一種評價體系,代表了你的功勛和排序。
故此,有十八個武將,肯定還有十八個文臣啊!
文武泰半,湊個三十六才舒坦啊,武將是戰前許諾,現在先封,等燕云一下,或者戰事了結,自然該論一論十八文臣了……你嫌棄十八個王爵多,豈不是相當于嫌棄十八個文臣功位多?
誠然,去掉劉錡、解元、楊沂中、劉晏,十四對二十八功臣似乎更妥當一些。
但要是那樣,在場的諸位到底有幾人心里有底呢?
建炎以來,名臣如流,李綱、宗澤、汪伯彥、呂好問、許景衡、趙鼎、張浚、宇文虛中、呂頤浩這幾位妥當的一去,到底還有幾個位置?
陳規、劉汲心里都虛好不好,胡寅好像妥當些,但劉子羽、林景默呢?他李光、你馬伸呢?外頭是不是還有王庶、胡閎休,便是殉國的張所也說不定……到底誰有把握啊?
而偏偏進這個和沒進這個,幾乎能直接對身后名有蓋棺定論之說,這就很坑了。
所以,別說嫌棄十八個王太多了,按著秘閣里有些在心里算來算去頭上冒汗的人想法,王勝、吳璘、王貴、傅選這四個也是可以湊活的,郭浩、邵云也可以。
弄個什么岳臺四十八功臣最好,這樣自己說不得能搭個尾巴。
當然,這就想多了。
真要是那樣,反而讓人笑話。
十八文、十八武,建炎三十六名臣,專指中興之功,已經算是比較合適的數字中偏大的一個了。
就這樣,王爵的議題匆匆開啟,然后又在所有人心照不宣中匆匆關閉,
隨即,趙鼎身為首相,強壓各種心思,進入正題:“官家當日戰前承諾,固然是封王為先以安軍心,可其他軍功許諾也不能放下,樞密院要做好準備……還是那句話,宜寬不宜窄,宜早不宜晚……切莫讓官家與朝廷失信于軍。除此之外,部分撤軍與民夫折返的事情也要做好應對。”
“樞密院定當盡心盡力。”張浚即刻與陳規一起閃出,嚴肅應下。
“還有兩河任員,也當盡早處置。”一言之后,趙鼎稍微一頓,才說出了這么一句似乎本該順理成章的言語。
然而,吏部尚書陳公輔可不會慣著趙相公,其人直接轉出,拱手以對:“話雖如此,可還請相公明言……兩河故地舊官去留之權,到底是咱們這里處置,還是官家派出的春耕巡視組來定?”
“先緊著官家言語。”趙鼎平靜以對。“暫以巡視組意見來定……若有什么事端也無妨,因為今日事后,官家指不定哪日便要回來了,便是不回,也能交通妥當,屆時直接上書一問便可,不必過慮。”
陳公輔微微搖頭,倒也沒有追究。
“那軍功授田一事呢?”戶部尚書林景默接口再問。
“這事能有什么問題?”趙鼎蹙眉反問,言語急促。“當日長社戰后,官家還于舊都,中原便曾大約做過此等事,后來官家更是漸漸引出了抑制兼并的國策,明顯是要以授田而行均田之策……今日兩河再行此事,無外乎是規模更大一些,行事更徹底一些罷了……便是有少許人不滿,以如今河北局勢、朝廷信譽、官家威望,外加三十萬御營甲士,又能如何?真要是誰敢不滿,也不過就是跳梁小丑的格局罷了!”
“不錯。”張浚也失笑揮袖。“趙相公自家也是要均田的,都未曾不滿,那到底誰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在這個當口去尋官家的不痛快?”
趙鼎旋即跟著失笑:“我家在河東本就沒有幾畝地,還指望這次授田能給家中添一筆資產呢……”
秘閣之中,立即哄笑起來。
林景默也笑了笑,好像并沒有意識到趙鼎在裝糊涂,而張浚在幫著趙鼎裝糊涂一般。
事情很簡單,當此大勝,而且又是官家近臣出身,林景默根本不會質疑政策可行性,更不會質疑政策本身,他剛才的意思其實是在問趙鼎……軍功授田這種事關國家根本的事情由誰負責?
難道還要順勢交給那個什么勞什子巡視組嗎?
當然,林景默也知道趙鼎的難處,更曉得當此之時說某些話未免掃興,所以也隨之而笑。
笑完之后,會議繼續。
又有人建議,既然呂頤浩呂相公連番驚擾病臥,身體不好,范宗尹等人力有未逮,不知可不可以請示官家,再發部分官吏到御前協助?
還有人詢問,燕云就在身前,官家卻有議和之論,其中因果、真假,尚不能確定,要不要請示一番?
須知,議和的話,官家那番條件未免太苛,繼續作戰的話,又顯得太假。
其余種種,不一而足。
這場會議,最后一直開到天黑才在首相趙鼎的強行壓制下終止了下來。
接著,眾人勉強散去,而林景默作為值日的尚書,卻又留在秘閣二層,等待都省直屬的秘閣文書將不涉密的會議訊息與可發布信息整理妥當,親自過目簽字后,這才準備下樓離去。
按照規矩,前者要第二日發給公閣來看,后者要今晚便發給邸報部門來看……時間久了,官僚系統總會內部自洽的。
當然,且不提什么政治規矩,只說林尚書走下這個可能是全世界權力濃度最厚重的一層樓,未曾出門便聞得宮城外喧嚷不停……這是理所當然的,因為位于皇城東南位置的崇文院,隔著一堵墻分別是最繁華的東華門外馬行街夜市與最寬闊的御街主干道,而且,這種喧嚷從四日前北面大勝的訊息送達后便已經開始,只是這些天越來越明顯罷了。
而且可以想見,從明日起訊息散播開來,除了城外御營家屬區屆時不免有些哀切之意,恐怕東京城還會更熱鬧。
然而,如此理所當然之事,卻引得當朝戶部尚書一時呆住,以至于立在黑乎乎的崇文院中若有所思。
隔了許久,林景默方才回復正常,卻是轉出御街,尋得等候已久的家人,然后也不回家,只是直接前往東華門找了一個店鋪,讓店家汆了些豬肉丸子,一半涼拌一半做湯,與隨從家人一起臨街安靜吃完,這才向北歸于延福宮后的景苑……能否在這里有一棟宅子,是朝廷重臣是否簡在帝心的標準配置。
但林景默回到此處,依然沒有回家,而是讓家人隨從先走,自己孤身一人徑直往樞相張浚府上拜謁。
出乎意料,張浚居然尚未歸來,以至于林景默又足足在后堂上等了小半個時辰,才見到了正主。
“去大宗正家里去了。”
對上林景默,張浚倒不至于遮掩什么。“今日送到樞密院的文書,除了那些大的旨意,還有些小文書,其中一個便是大宗正家長子趙不凡殉國的表彰……不好在秘閣中當面宣讀的。”
林景默微微恍然,繼而在座中再問:“趙不凡是肆爵之人,大宗正又是朝堂重臣、宗室威望所系,必然有格外恩典吧?”
“這是自然。”張浚接過使女送上來的茶水,微微啜了一口,便揮手示意其余人全都退下。“特許肆爵三代不減,而按照官家口諭暗示,可能還要給大宗正加郡王,但不在此番武臣封王之列……”
“似乎又太重了。”林景默若有所思。
“是有些重,但也是有緣故的。”張浚認真解釋。“聽報信的人提及前線事跡,好像說趙不凡根本是為救鎮戎郡王曲端而死……御營騎軍這次死傷慘重,曲端深受震動,甚至私下婉拒了賜纛的建議,曲端不要,連累著王德、王彥也不好有……而趙不凡又是宗室近支子弟,拿出來做榜樣也是應該的。”
話到這里,張浚微微喟然:“我原以為大宗正家中會哀切過頭,但在他家中呆了一陣子,才曉得哀切歸哀切,卻也有幾分豪態……按照大宗正言語,國難至此,一朝了斷,死得其所,痛哉惜哉,哀哉壯哉……大丈夫,本就該如此的。”
林景默也不慣著對方,直接搖頭:“國家文武昌盛,各司其職,趙不凡死得其所,可相公身為西府總攬,若是事到如今還可惜不能仿效諸葛武侯的事情,便有些可笑了。”
“不說這些了。”張浚略顯尷尬,當即肅容。“林尚書這般晚了還來尋我,必然是有什么言語教我吧?”
“也沒什么具體言語,只是今日秘閣值日,孤身下閣,心生感慨罷了。”
“何等感慨?”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林景默喟然以對。
張浚微微一怔,當即反笑:“不該是此等良辰美景,更與何人說嗎?十年辛苦,一朝競成,靖康之恥,一戰皆雪,便有些許犧牲不妥,終究是萬家燈火,千古奇功,且享且惜哉。”
“兼有之,看似自相矛盾,其實人之常情。”林景默也笑道。“就好像大宗正的哀哉壯哉一般,也好像今日秘閣中諸位對十八王爵鄙之慕之一般,都不矛盾的。”
“這倒也是。”張浚愈發輕松起來。“那到底什么事情讓你這般‘陰晴圓缺’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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