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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天驚-《紹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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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下子傷亡肯定不少,連夯土的土山都不能做結實,一定要殺了土山的負責軍官!

    還在狼狽壓制胯下戰馬的兀術半是憤然,半是無語,腦子不由閃過了這個念頭。

    但是,所以說但是,就在四太子捕捉到所謂真相并產生了這個想法的下一瞬間,忽然間,寒風之中,一股莫名的熱浪從正東面翻滾而來,這讓兀術徹底愕然,同時本能往東面去看。

    然而只是一看,這位金國執政親王便直接從馬上摔了下來。

    但隨即,滿頭滿臉是血的兀術還是努力爬起來,就勢翻上一匹不知道是誰的戰馬,然后認真去看。

    無他,此時此刻,整個元城北面,以城門樓為中心的數百步距離下,足足七八個白色云朵尚在空中沒有消散,而云朵之下,之前還巍峨挺立的城墻、門樓,以及城墻與門樓上的一切,城墻與門樓前的一切,全都消失不見了。

    就好像變戲法一樣,全都不見了。

    暖風散去,聽力漸漸恢復,土山上依然混亂一團,沒有控制住的戰馬在土山下橫沖直撞,不少人帶著重甲被甩翻在地,疼痛難忍,更有不少人鼻青臉腫,乃至于跟四太子一般血流滿面,甚至有人直接一頭從坍塌的土山那里栽了下去,然后一動不動。

    與此同時,河道中與河道后方的軍隊,早已經混亂不堪,金軍大營里也是近乎營嘯一般亂成一鍋粥,無數人在奔跑、嘶吼,因為他們不可能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而宋軍大營內同樣沒有什么好結果,無數的宋軍甲士和民夫如沒頭蒼蠅一般在各自的營寨區內亂撞,最離譜的是那個熱氣球,直接掙脫繩索,帶著上面的精悍軍官向北面飄去。

    但兀術和拔離速幾名高層,或者還在馬上,或者只能站在、坐在土山那里,卻絲毫沒有半點反應,沒人顧忌這些亂象,所有人都只是怔怔看著消失了的元城北面城墻發呆。

    隔了好一陣子,兀術才在深呼吸了數口氣之下回過神來,然后帶著滿臉血漬茫茫然扭頭相對坐在土山地上拔離速:“元帥……這味道是硝煙……宋人幾年前邸報上寫的是真的……他們的火藥勢比天雷!”

    滿臉是泥的拔離速在地上張口欲對,但忽然間,這位女真大帥想起一件事情來,然后抱著兀術的馬腿,瘋了一般站起身來,并脫口而出:

    “太原!太原!元城都已經這樣了,算個屁?!我的太原沒了!!!”

    兀術怔了一下,只覺后腦勺三度翻滾而來,差點一頭從馬上栽下,卻是用腳蹬著拔離速身體方才防止自己二度摔下馬來。

    太原城下。

    一聲驚天的轟鳴之后,源為義慌亂從紫袍大法師的帳中狼狽逃出,而武士的本能讓他以尚能使用的左手牢牢握住了一個棒槌……那是大慧法師剛剛在帳中幫廚房砸年糕的……軍中頗有御營左軍是南方人。

    不過,此時不是談論這個的時候,源為義拎著棒槌在前,大慧和尚空手在后,二人搖搖晃晃,如癡如醉走出營帳,只見滿營滿帳全都是四處奔跑的民夫、輔兵!

    源為義瞥了眼大營西北方向的不明所以的超大云朵,也不管人家大慧法師懂不懂日語,直接回頭,用日語奮力相告大慧法師:

    “法師,這不是地震就是火山,我是見過的,咱們速速去護衛官家!”

    饒是大慧和尚佛法通天,順口溜的本事更是通天之上,此時也茫茫然惶惶然,只是本能跟著前面那個好學的日本武士一起向前罷了。

    然而,走不過半刻,剛剛出營,耳鳴大約消失,神智微微回復,忽然間,數十號角齊齊忽然自四面奏響,這是行軍進發向前的號角。聞得此聲,所有慌亂之人,包括部分嘗試往營中扎的列隊甲士,一起循聲而望,卻在慌亂之中瞥見將臺之上,龍纛陡然拔起,然后向前緩緩移去。

    繼而,無數聲響自將臺上傳來,卻是將臺上的御前班直全都在叫嚷嘶喊,一開始還顯得紛亂,但隨著龍纛向前數步,聲音卻又漸漸整齊,大慧和尚聽得清楚,將臺上的班直都在喊——“城破了!官家出陣了!”

    “城破了!官家出陣了!”

    大慧喏喏重復了數遍,同時腳下踉蹌,卻是雙手合十奔跑向前。“城破了,官家出陣了……官家出陣了!”

    非只如此,也就是同時,漫天遍地,整個太原城四面似乎都漸漸來喊——“城破了,官家出陣了!”

    而且那些在城南營前列陣的甲士,數以萬計的甲士,持長槍的甲士、持長斧的甲士、持弓弩刀盾的甲士,也都紛紛和大慧和尚一樣,隨著龍纛的運動方向轉向而去,也就是朝著太原城西側蜂擁而去。

    大慧和尚和尚在茫然的源為義自營門內而出,迅速跑到了將臺側下,卻見到龍纛之下,果然是趙官家本人,也不著甲,只是一副戎制棉衣,雙手不知為何,居然泛著油光,攤在兩側,也不持刀劍,也不上馬,也不拈弓,只是緩步往前,卻又堅定異常,正準備走下將臺。

    周圍無數近臣、班直簇擁在周圍,踉蹌而又急匆匆迫不及待一般向前不止。

    地位最高的,當然是黃臉的吳玠和黑臉的王彥,二人全副武裝,一人橫刀,一人撫劍,分左右而立,官家行一步,他們便向前三步,然后又調轉回兩步,只是居高臨下,朝著所有目視可及的臺下軍官、甲士傳軍令不停:

    “城破了,官家出陣了!跟上來!跟上來!”

    吳玠、王彥如此,二人以下,仁保忠以及無數近侍班直,也都仿效起來,如此作態。唯獨楊沂中、劉晏卻只是沉默不語,乃是一前一后,隨趙官家亦步亦趨,范宗尹、梅櫟、虞允文等文臣也居然在后,卻只是踉蹌步行跟隨。

    平清盛也在其中,他回頭相顧,看到源為義在那里,卻又不顧一切用日語失態大喊:“城破了,官家出陣了!為義公,跟上來!”

    這下子,源為義終于明悟,急忙向前,但此時早已經失態的他根本來不及多想,滿心滿眼都只有追上那位官家這一個念頭,居然不曉得要繞開將臺從前方跟上,反而是拎著棒槌,拽著傷著的右臂,試圖從一條直線爬上將臺,卻當場跌落。

    而大慧和尚此時似乎也犯了糊涂,非但沒有指路,反而從下面托起源為義,將對方拖上了將臺臺階,然后自己也跟著爬了上去。

    登上早已經光禿禿的夯土將臺,源為義本能掃視四方,而入目所及,卻見到四面八方俱是宋軍旗幟,俱是宋軍甲士,這些宛如鐵流一般的當時精銳,不顧一切,自四面一起涌上,而甲士之后,無數身著紅衣的輔兵和民夫也如發了狂一般從營中涌出,緊隨其后。

    所有人都在重復那兩句話,所有人都在高喊著那兩句話,仿佛這兩句話有什么魔力一般。

    營盤、城池、閃光的封凍河流,白茫茫的雪地,無數翻騰的甲士鐵流,還有鐵流之后的赤潮,以及還那面緩慢卻堅定向前的龍纛。

    再度將焦點集中到那面龍纛上后,源為義即刻拎著棒槌向前追去,同時腦中有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激烈念頭——這才是武士,真正的武士!這才是戰爭,真正的戰爭!這才是皇帝,真正的皇帝!這才是世界,真正的世界!

    自己前半輩子,到底在做什么?給那些只會上自己女兒和孫媳婦的貴人當狗嗎?!

    然而,呼之欲出的憤懣與激動的念頭,化為聲音,卻只是語調怪異的那句話——“城破了!官家出陣了!”

    源為義奔跑向前,追著趙官家的龍纛朝著那個巨大云朵一般的硝煙下方,也就是城西偏南處而去,然后終于跟其他的日本武士、蒙古王子、黨項輔兵、吐蕃騎兵,以及真真切切近十余萬眾的宋軍甲士、漢兒民夫一起,化為巨大潮流中的一部分。

    而就在源為義迫不及待的融入時代的同一時間,頭發都已經有半寸厚的大慧和尚卻怔怔立在將臺上,雙手合十,盯著那朵硝煙,以及硝煙下的城池還有龍纛,聞著那個味道,然后稍顯猶豫。

    聰明如他,已經結合著數年前閱兵的傳聞,當場反應了過來,然后意識到了事情的真相。

    于是,他開始本能的畏懼與猶疑……因為這股力量太強大了,強大到他不知道該不該誕生,而龍纛下那個如此嫻熟掌握這股力量的皇帝也太強大了,強大到他不知道那個人將來會倚仗這股力量做出事情來?

    但與此同時,一個念頭卻也在躍躍欲出——這不就是佛祖讓他來看的緣法嗎?

    這種力量不是已經誕生了嗎?

    事到如今,難道要畏懼和逃避已經存在的事物嗎?

    已經存在的事物,是孽障也好,是福報也罷,身為修行之人,難道該躲避嗎?

    帶著某種決意,大慧終于再度移動了腳步,卻也念出了戰場之上,唯一一個與眾不同的聲音。

    正所謂:

    “身口意清凈,是名佛出世。

    身口意不凈,是名佛滅度。”

    “快回內城!”

    似乎是被大慧和尚的順口溜給恢復了清醒,太原南面關城上,攀著城垛、胸口發悶的完顏折合猛地看向了身側的猛安。

    而那名猛安面色蒼白,口念佛號,卻狀若未聞。

    完顏折合沒有責怪對方,也沒有強行去拽對方,他只是立即掉頭,孤身一人下了關城,來到關城下,尋得一匹驚馬,直接順著關城內門的吊橋往城內疾馳而去。

    進得城中,他便已經注意到,城西南處有了一個巨大的缺口和一個黝黑的大坑,而大批的宋軍甲士早已經從那里涌入了,此時太原城的西側的街道上,已經有成隊的長斧重步開始順序掃蕩,而城池四面此時俱皆是宋軍嘶喊呼進的聲音。

    ‘城破了,官家出陣了’那句話,震天動地。

    但折合只是不理,只是拼命打馬,試圖搶在宋軍之前回到內城。

    然而,他剛剛打馬來到那個太原城中那個著名的丁字街口,便要轉向之時,忽然間,太原東北面,原本應該是防護最牢固的東、北兩個關城中間的東北角,復又傳來一聲霹靂巨響。

    這一聲響,遠遠比不過一刻鐘前城西南面那次來的石破天驚,但還是引得胯下戰馬再度受驚,將折合掀翻在地。

    而完顏折合努力爬起來以后,根本不顧身體疼痛發悶,只是迅速登上道旁的一座酒肆小樓,然后憑欄遠望,卻見到硝煙之后,韓世忠部那標志性的銅面正自缺口蜂擁而入。

    一面入城,一面還在重復那句話——“城破了,官家出陣了!”

    折合回頭看了眼就在身前那與外城無二的太原城內城城墻,只是一眼,他便醒悟,內城去不去都無所謂了。

    隨即,其人仰天一嘆,再不往城內趕,也不折返堅固的關城,更沒有試圖逃亡,反而在心中估算了起來。

    沒有一百日,沒有五十日,甚至沒有十日,天下鎖鑰,河東心臟的太原城,竟然只守了八日?!

    一念至此,不知道是之前第一次爆炸離得太近的緣故,還是剛剛被馬匹掀翻一身重甲摔落在地所致,又或者是忽然又瞥見那面龍纛催動了難以計數的甲士自西南缺口涌入,這名女真宿將只覺得胸口一陣發悶,繼而便癱坐在這個丁字路口旁酒樓之上。

    然而,足足又過了一刻鐘,目送許多甲士入城后,耷拉著雙手立在缺口外的趙官家才終于走到了那個缺口跟前,然后卻又在登上大坑內側邊緣后忽然止步,并伸手在炸開的夯土墻面上蹭了蹭滿手的油膩。

    那是剛才啃鴨子時弄得。

    抹去油膩之后,這位并未著甲的趙官家才帶著滿手黑灰,在缺口上回頭相顧身后大坑中的那些早已經恢復冷靜的文武近臣們,堂而皇之的宣布:

    “諸卿,城破了!”

    聞得官家言語,吳玠第一個反應過來,乃是扶刀向前半步,脫去手套,仿著官家在地以手抹灰,然后才在缺口里恭敬下拜回復:

    “回稟官家,賀喜官家,太原城確系已破!”

    周圍人紛紛仿效,一起抹灰下拜,而趙玖也不多言,只是哂笑一聲,便轉身走入了太原城中。

    千里之外,始料未及的岳飛花了許久功夫,方才制止了部屬的混亂,然后從容下令進城,卻居然晚了趙官家半個時辰。

    詩曰:

    “薄言采芑,于彼新田,于此菑畝。

    方叔涖止,其車三千,師干之試。

    方叔率止,乘其四騏,四騏翼翼。

    路車有奭,簟茀魚服,鉤膺鞗革。

    薄言采芑,于彼新田,于此中鄉。

    方叔涖止,其車三千,旂旐中央。

    方叔率止,約軝錯衡,八鸞玱玱。

    服其命服,朱芾斯皇,有玱蔥珩。

    鴥彼飛隼,其飛戾天,亦集爰止。

    方叔涖止,其車三千,師干之試。

    方叔率止,鉦人伐鼓,陳師鞠旅。

    顯允方叔,伐鼓淵淵,振旅闐闐。

    蠢爾蠻荊,大邦為讎。

    方叔元老,克壯其猶。

    方叔率止,執訊獲丑。

    戎車啴啴,啴啴焞焞,如霆如雷。

    顯允方叔,征伐玁狁,蠻荊來威。”

    本卷完。

    PS:繼續獻祭一本新書《回到明朝做仁君》……主角是萬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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