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端到底還是太年輕，這四條理由說的有些混亂，不是太成體系，用詞也很不講究，但意思卻已經(jīng)說的很是明白了。北陵郡王的四大理由，說了私恩、公仇、民意、天時。也就是說，北陵郡王愿意支持宣仁皇后和迦南郡王，是私心使然、公心使然、民心使然、天心使然，因此也是勢所必然。

    宣仁皇后算計(jì)了一下，假如起兵造反，迦南郡王、象廷郡王這兩個是沒有問題的，北陵郡王和其他幾個非圖攸皇子的分封郡王不太好說，但如果以逄圖攸妄圖褫奪各位宗親郡王們的特權(quán)來離間他們，應(yīng)該會有些作用。最為可用的是那些郡守們，雖然現(xiàn)在施行的是郡王郡守共治的新政，但那些新分封出去的皇子郡王們歲數(shù)尚小，就藩才不足一年，而那些同城而居的郡守卻都是隆武大帝的嫡系親信，更是經(jīng)過多年歷練的能員干吏，如果自己和迦南郡王、象廷郡王果真舉起義旗，揭露逄圖攸得位不正的真相，雖然不敢說所有郡守都能相應(yīng)，但保守估計(jì)，一半的郡守起來相應(yīng)還是有把握的。如此一來，局勢馬上就能翻轉(zhuǎn)過來。

    關(guān)鍵是，正如周端所言，除了起兵造反這一條道，自己和逄稼別無活路。就連象廷郡王，因與隆武大帝關(guān)聯(lián)甚深，恐怕早晚都難逃被逄圖攸屠戮的厄運(yùn)。到了那個時候，不光隆武大帝的子嗣盡滅，常氏子孫也將無一幸免。

    因此，周端所說，實(shí)為宣仁皇后唯一的選擇。

    可是，決心好下，執(zhí)行卻極難。別的先不說，當(dāng)此之時，困守宮中，群狼環(huán)伺，哪里有機(jī)會能夠逃得出去呢？

    宣仁皇后嘆氣道：“難就難在，我們?nèi)绾文芴映鰧m去呢？”

    周端道：“娘娘不必?fù)?dān)心。娘娘大概不知，這奉德宮里的大秘殿里，有一個出宮的秘道，直接通到圣都之外。”

    宣仁皇后大驚：“哦？竟有此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周端道：“娘娘，是這樣的，大約是臣的先祖?zhèn)兞系搅撕笫雷訉O不肖，終會有亡國的一天，因此，大郜立國之后大修前朝宮室之時，就在大秘殿下秘造了一個出宮秘道。這個秘道由歷代皇帝皇后親口傳授給太子、太子妃，也就是下一任的皇帝、皇后，以備亡國之日逃命所用。隆武大帝與您，是大照的新君新后，因此自然也就不得而知。而臣之所以知道，正是臣當(dāng)初登基時，臣的母親告訴臣的。臣退位之后，一直保守這個秘密。隆武大帝駕崩后，臣與娘娘搬入奉德宮以后，臣已多次探訪過這條秘道。秘道入口十分隱蔽，機(jī)關(guān)也機(jī)巧萬分，里面空間甚大，出宮路徑很便捷。大約僅有一個時辰就可以逃到圣都以外。”

    宣仁皇后禁不住問：“你既早已知道這條秘道，那為何不早早逃出宮去，找你母親，與你母親一起遠(yuǎn)走高飛？”

    周端的母親，易后，是大郜最后一個皇后，也是最后一個太后，大郜亡國后，離宮幽居在建章宮西北的華安院里，被稱為華安夫人。因?yàn)槭艿铰∥浯蟮酆托驶屎蟮奶厥鈨?yōu)待，生活頗為優(yōu)容。原本被隆武大帝嚴(yán)密監(jiān)禁在華安院，后來，由于宣仁皇后的懇求，隆武大帝解除了對華安夫人嚴(yán)防死守的幽禁，準(zhǔn)予其出入自由，只是華安夫人因?yàn)閮鹤由性趯m中、實(shí)際上為人監(jiān)禁，為周端安危計(jì)，因此十分謹(jǐn)慎，從不出“華安院”半步，也從不接應(yīng)外客。這大概也正是隆武大帝最終決定給予其自由的原因吧。但正因?yàn)槿A安夫人有出入之自由，因此，宣仁皇后才會問，周端為何不利用秘道，與華安夫人逃出圣都，免受監(jiān)禁之苦。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臣和臣的母親能逃到哪里去？一旦逃出皇宮，就要開始亡命天涯、朝不保夕的日子了。臣與臣的母親都未曾經(jīng)過風(fēng)雨，實(shí)在沒有勇氣邁出這一步。而且，而且，而且臣著實(shí)舍不得離開娘娘。臣堅(jiān)信，有娘娘在，臣和臣的母親就肯定會是安全的。”周端道。

    這是實(shí)情。宣仁皇后就連在遭遇隆武大帝暴崩、幽閉奉德宮的艱難時刻，仍然忘不了照拂周端，這可不單單是因?yàn)樾驶屎笮拇胬⒕蔚脑颍切驶屎笈c周端十三年來培養(yǎng)出來的類似于養(yǎng)母與養(yǎng)子之間的真情。

    “我們逃出宮之后，你母親怎么辦？”宣仁皇后問。

    “回稟娘娘，臣的母親今夏，已經(jīng)奏請陛下和雒皇后恩準(zhǔn)，回北陵郡國省親并避暑去了”

    宣仁皇后恍然大悟，華安夫人原本就是北陵郡國之人。而且，她隱約覺得，華安夫人前往北陵郡國避暑，大概正是北陵郡王提前做好的布置。宣仁皇后雖素知北陵郡王的心機(jī)和志向，但沒想到他竟然有如此見識和手段，真是看得深遠(yuǎn)、做得周全啊。

    宣仁皇后點(diǎn)頭道：“那就好。如此一來，我心里顧忌的，只剩下融鑄的二兒子融雍了。如果不帶走融雍，一來我實(shí)在于心不忍，二來，逄稼畢竟和融鑄同處迦南，一旦起兵，我擔(dān)心融鑄會因融雍仍在圣都而束手束腳。”

    周端道：“這個不難。算起來，融雍也是皇親，幾位長輩過世，理應(yīng)來宮里問安。娘娘找個理由，召他進(jìn)宮茶敘，只要能夠讓他進(jìn)宮來，之后的事情就好辦了。”

    宣仁皇后擺手道：“這事萬萬急不得，千萬不能做的太牽強(qiáng)。機(jī)會倒是現(xiàn)成的，就是得等一等。以我之見，圖攸必會大辦逄程他們的喪儀，如果我所料不錯，今日晚些時候就會有恩旨下來。喪事期間，融雍總要拜祭，我總能和融雍見面的。到時候，我以思念故人之名命他進(jìn)宮，也就順理成章了。左右不過是這幾日的事，咱們得再等一等。這樣自然一些，你說呢，端？”

    周端說：“如此甚好。娘娘圣明。娘娘仁慈。”

    周端的意思很隱晦，“娘娘仁慈”這句話的意思是，宣仁皇后在此特殊悲痛艱難的時刻還能顧及融鑄的家人，是仁慈之舉。

    宣仁皇后忽然問道：“對了，北陵郡王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周端道：“是臣告訴北陵郡王的。娘娘遷居奉德宮以后，北陵郡王多次告訴臣要保護(hù)好娘娘。臣見北陵郡王忠謹(jǐn)赤誠，可資利用，于是將秘道之事告訴了北陵郡王。此后，才有北陵郡王對臣囑咐的那些話。”

    宣仁皇后道：“那我們從這里逃出去，北陵郡王會接應(yīng)我們？”

    周端接著道：“是的，娘娘。自從臣告訴北陵郡王秘道之后，他就做了布置。北陵郡王在秘道出口處布下便衣兵士，常年值守，十二個時辰都有人在那里，等候娘娘。娘娘盡管放心。臣多次出去查看，便宜兵士們布置的很周全得力。”

    宣仁皇后道：“如此甚好。”

    之后又有一些細(xì)節(jié)上的布置。

    一切都有了眉目，只等約來融雍，就可以出宮。